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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男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9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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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坝美

坝美只应天上有,即是说他是俗尘中景象,也有可能是天上遗珠。

我来不经意,也不是所谓的桃花源,有人说去看看,也就应了。到广南县城就已经夕阳西斜,还有将近50公里的山路,一队人马中对还去不去坝美产生了分歧。我是最坚持的一个,不管去到哪里,不管风景好坏,都不需要任何理由,来则游之,总是有你收获的。

一路上,出了不少叉子,10多辆汽车,质量参差,只要有一辆车抛锚,你就得耐着性子地等。好歹到了一个记得叫阿科乡的小镇,一人买了个手电,一包蛋糕,没有注意生产日期,肚子饿极了,吃进去变成了唯一需求。

坝美就属于阿科乡的一个村子,但离阿科还有些路程。

车行蹒跚起来,山间偶尔灯火,荧荧如豆,也偶有几声狗吠,尖声利嗓划破静谧夜色,有些凄厉。

车到八达已经九点,村民多已熟睡,车也能到这里了,率性弃车,步行大约两刻钟,便见一座高山突兀,横卧不让。但欣喜山腹上陡现一洞,从洞中流出一河,再经一人工构筑的石坝轰然直下,骤成飞瀑,声如裂帛,悠扬而去。

当地村民早已守候在洞口为我们摆渡,10多条当地人自制的猪槽木舟,四五人一舟,摇摇晃晃,徐徐行进。

整个山洞长约千米,手电照明,只能感受滴泉自天而下的飘然无忌,小河汩汩流淌的自在闲适,人在洞中穿行,仿如穿越时光隧道。

船到洞的尽头,却因夜幕沉沉,无法感受豁然开朗,只见几点星灯,才告诉我们坝美到了。

又一路踉跄,来到村中的一户人家,这家人早就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菜肴、米酒。我们大多饿狼一般地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好得是壮家人的礼俗,让主人见了,没有尴尬之色,反而主人家也跟着乐不可支。

酒过三巡,性致盎然,村里的壮家小妹纷纷前来牵手,邀我们到河滩上唱歌跳舞。原来村子里知道来的都是报社记者,特地为我们准备了篝火,邀来村子里的所有男女,要和我们赛赛歌喉。

首先是一位小学老师开场,然后众推我搭档“主持”,我自知赶鸭子上架,想躲是不可能的。

姑娘们跳完手帕舞后就要唱山歌,我本瑶族,族里也有唱山歌的习俗,但声同调不同,只能“鸡同鸭讲”。这时,我来了灵机,提议唱现代歌曲,和这些山旮旯里的姑娘们总有一比,但我彻底错了,当那位老师报完由我和壮家姑娘共同演唱《纤夫的爱》时,大家一阵哄笑。

没有想到妹妹一溜都是道地的“于文华”,唱得是声情并茂,还落落大方,举足有致。

当篝火尽燃,晕月西坠,鸟早已归巢栖息了,而我们还依然兴致不减。蹒跚回“家”,一路狂吼,一路浪笑。

这“家”就是村头壮家妹妹的家,姑娘的父母出门了,就剩姑娘一人。

姑娘出落动人,前奔的额头,深凹的眼窝,浓密的弯眉,明媚的眸子,黝黑的脸蛋,洁白的牙齿,就像散落的一颗珍珠。

姑娘话语不多,但很在行应付,有记者调侃上门入赘,“好啊”,姑娘声落干脆,倒让“多情”者无言以对。

姑娘为我们准备了洗脚的水,洗脚后,分成楼上楼下,又有人调侃,年轻“好色”者不得睡楼下,于是楼下的房间让出了给云南政协报的老丁,其余的青壮都上了楼,当然说归说,其实都是故意。上了楼我说,今晚由我睡楼口,看好你们不准悄悄下楼。云南经济报的老赵更“神堂”,叫下面的人把楼梯抽了,看你跳楼不成?

都无睡意,只因坝美还未被撩开神秘面纱。

这一夜无眠,想必辗转中各自杜撰了一个个绝色的坝美。

老早就听鸡鸣了,待天色渐亮,按耐不住,纷纷起床披衣来到屋前的楼台上。平日里妙语连珠的记者们却一个个哑言无声。

早晨的坝美,汽盖雾锁,村寨、山野、田畴都被湿漉漉大雾弥漫。极目所至,也不过三四百米,山峦隐约,翘檐微露,树舞竹曳;侧耳聆听,小河淙淙,水车吱呀,百鸟啁鸣。

一两个钟头,秋阳才懒洋洋地爬山山来,半开雾霭,依然难见坝美真容。但还是四下环顾,朦胧中勾勒出坝美——一个方圆不过两三平方公里的狭长坝子,四面青山环抱,山崖壁立,斧劈刀削,又层峦叠翠,青黛如墨,坝美如置身画屏中央。

先踏雾而行,大伙争相去看昨晚的入洞。这与入洞而来时的心情不同,可能别致而又从容,这让我们更加关注这里的每个细节。

入洞叫落水洞,洞口高阔,古树倒挂,藤蔓交织,燕子翔飞。

拾级而下,依然有小舟可乘,都由清一色的年轻艄公撑竿掌舵,三两下小舟就吞没在黑漆漆的洞中。

行舟洞里,除了能听到彼此鼻息和竹篙击水声,这份超然,尔等宛如陶翁笔下的渔人,悠游垂钓,仿佛世外。

忽见高高的洞穹上有一个“天洞”,透进一束刺眼的芒光,大伙儿惊呼,如乍现光明,一种久盼不得或失而复得的感觉。

其实过这洞一共要经过3个天洞,天洞各异,尤有一洞口倒悬一树,看似沧桑,却枝叶婆娑,生命顽强。

有人说洞中可看的不多,但我却感深邃高阔,深不可测。

出得洞来,阳光高照,一条石板小道蜿蜒而去,我这才看清了自己落驻的那个村子,它散布在面向西南的山坡上,被一株株巨大的榕树所覆盖,零零星星,错落无序,但这是散淡的美,足可玩味。

阿科河就从村子婉转贯穿整个坝子,小河两岸垂柳依依,修竹蓬蓬,阡陌间,木桥横架,荡荡悠悠,如此出神入化之境,仿如水墨丹青。犹为壮观的是沿河上下大大小小有数十架水车,如同岁月的转轴,推动着人生的钟摆,吱吱呀呀,从来没有停止过脚步。

小河里,一两个赤膊的汉子正在撒网,村妇们浣沙捣衣,稚童们水中骑牛,鸭群飞腾聒噪,蜻蜓顽皮点水,蝉嚣纵情树梢,这是一曲绝美的田园交响。

更为让人乐道的这河分男女。碧透的阿科河从汤那洞流出后不久便在坝心分了个岔,岔左边是“男河”,岔右边是“女河”,男河女河又围出了一个桃花岛。这叫桃花岛就有了风情,男河女河里也就多了一份让人追索的神秘。

其实据村里人讲,只不过这里还延续着裸泳的古老风习,每到暑来秋燥,借助月色,男女老少,都聚来河里不羁地裸浴,村里人便利用自然形成的河流分叉约定俗成将男人和女人隔在了一边。这里的人虽不象坝美河上游的汤那村,男女合浴,但男女分河而浴的习惯反而留给了人们更多的想象空间。

捱到炊烟四起,我们就要穿坝子而过,从汤那洞出坝美回城了。

眼下干活的男女和放牛的牧童或荷锄提篮或扛着拾来的柴禾,缓步回家。村屋瓦上,炊烟袅袅,我想象那壮家飘香的老腊肉和米酒的甘醇,有些恋恋。

尤其更加想象没有电灯的坝美之夜,当月挂半空,田野里只剩下蛙叫虫鸣,女人们做着针线活儿叨絮着家常,男人们聚在一块空地上抽烟聊天,姑娘小伙躲在树下唱歌对调,那情景是何等闲适自在。

时间不等。

又是乘坐猪槽船,行一段明河再进到洞里。明河两边,青山相送,一顾三盼,心情陡然有些不快。

只是没有想到这汤那洞更为壮观,逆水行舟,慢慢悠悠,依旧洞高水幽,依旧只能听到鼻息和清脆的竹篙击水的声音,却难依旧的喧声笑语,仿佛个个不舍。

行20来分钟出洞,坐牛车,这架势,如山野新郎般的惬意,摇摇晃晃,颠颠颤颤,这才冰释了先前凝重的心情。

回到县城,心还在坝美,咏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两相对比,坝美与桃花源极似。

桃花源世寻不再,那也许是陶渊明自我杜撰的人间天堂。我不信坝美,也在天界?

真艳羡坝美人平和、顺当而清白并怡然自乐地生息,我想天界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而已。

坝美,一个哲人可来,旅者可来,探险家可来真正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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