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三台

“乱花渐欲迷人眼”这就是我对三台的最终感受。

出金碧，一路西走，几个小时后才到三台。以前的三台是很少人光顾的，三台穷，穷得远近都出了名，而如今的三台高贵起来了，小小核桃，竟惹得国内外的人都为之流涎。

核桃可以不要，服装节你得来。

饱了口福眼不闲，服装就是你饱眼福的最好去处。

我是冲着服装节来的。

久居城中沐不到山风，腰肩疼痛，四肢发木，朋友说，三台服装节就是一剂最好的偏方。当然，我不信，朋友的话外之音是在三台的山，三台的水，三台的姑娘，三台的衣服，还有……

两山一缝间那就是你的路。车一路走一路停，山上青黛罗帐，箐底飞泉流瀑，你想走得那么快？坡上核桃树满坡，没有果只有翠绿欲滴的嫩叶，你忘了这还是春天？

朋友说，到了，到了，这就是三台。

还是满眼是山，天地如此狭小，这是对三台的刻薄。

三台的彝族俚颇人不为“对面喊得应，相见走半天”而尤怨，这不是命，这是选择，欢乐和幸福也是自己的选择来的。

三月二十八日，就是俚颇人选择来的日子，是俚颇人最快乐的一天。

不等这一天，山里山外的都来到三台街子。在街子周围的箐边，树下搭起青棚，支起灶等待着节日的到来。

节日开始了，喇叭里传出悦耳的彝族音乐声，不过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徜徉小小山街，你便被节日的浓烈气氛所笼罩，只见山箐的青棚里，姑娘们正忙着梳洗换装，箐底青色磐石上，小伙子们一把冷水浇在胸，不时嘣出几声调子，姑娘总要舍下手中的活，伸出头去看看。

要看就看个够，那是在姑娘小伙打扮好后，姑娘都从青棚里结伴而来，小伙子们肩背弦子，行步生风，却又不紧不慢。

场子里已早铺好松针，像绿地毡。

姑娘一簇牵手，伙子们抚肩一团。彼此都在“觊觎”着。

这是被组织过的服装比赛。

姑娘一年来花绣朵，就只有在这时，才能把绣在服装的心思抖出来。一个女孩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也就是要绣出一身令人艳羡的服装，小伙子们只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姑娘们也就满足了。

如果用“绚丽”二字可以形容姑娘的衣服的话，那“绚丽”二字也就成了诗人和作家们最后的一个词了。

三台彝族服饰，包头是用二丈四尺黑布缠成各种花样，直径约一尺五寸左右。翻在顶上的头帕绣有艳丽的花朵，帕子四周垂着彩色的缨穗；有的绣着各种动物图案，缝有贝壳、银器、亮泡等饰物。衣物大多为圆袖口，大襟右衽衣。衣服前襟短，后襟长，从圆领到过襟，等距离地镶嵌着彩色边。裤子为大裤腿，多用大印花布做成。腰间系有三至八根色彩不同的腰带。

三台彝族服饰多以红、黑、黄、蓝、绿五种颜色组成，每一种颜色都包涵着无穷的含义，蓝的是天，黑的是地，绿的是山，黄的是水，红的是花。

姑娘的这些服装是用心血绣出来的。

一位作家对三台服装节有过这样一番描写：这个节日是属于女孩子的，她们把一年中甚至一生中最得意的服装穿上，在绿树和鲜花丛中展示给世人。彝族人在呀呀学语开始，她们就在母亲的飞针走线中感知了挑花绣朵的魅力。几乎在所有的劳动之余，她们的手中都捏着那银色的绣花针。她们从母亲那里学会了这种技艺，然后花一生的功夫琢磨，再把自己的绝技传给女儿。没有专门的学校，在耳濡目染中，所有的彝山女子都能把自己的生活绣得灿若云霞。

若不是用心血绣出，那姑娘们会那么在意？一件、两件、三件……有的一天要换七八一套衣服，那姑娘的服装藏在哪里呢？我也好奇得不得了，细细打听才知，姑娘的衣服就放在青棚里，有老人们煮着山珍忠实地为自己守护着。

服装节也在月岁的雕刀下变换着容颜，据说以前没有服装节，有了服装节也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最初，是因为彝族俚颇人信奉土主。每年的三月二十八日，是当地彝民的祭土主日。这一天，家家杀鸡宰羊，赶往三台土主庙去祭神求雨，同时也交流物资，为春耕作准备。按规矩，彝家人要祭了土主后才开秧门，在这之前谁家都不能下田栽秧。不过，这一天伴着祭主活动也有歌舞，姑娘小伙借此互倾爱慕之情，这也可以说是他们的“恋爱季节。”

赛服装是后来的事。

相传很久以前，在美丽的白草岭山麓，有一方水潭，人们叫它“洪水潭”。水潭清洌如甘露，且深不见底。上山放羊的人们常到潭边饮水消暑。

每天最早来到潭边的是一位叫阿米尼的聪明、美丽、善良的牧羊姑娘。她到潭边，总要对着平静如镜的潭水梳妆打份一番。还不时唱起曼么若调。一番梳洗后，又上山放羊去了。每天最后一个回到潭边的也是阿米尼，临走时看一看这汪潭水，然后才慢悠悠地赶着羊群回家。

阿米尼万万没有想到，每当她来到潭边梳洗时，对面的密林中就有一双深情的眼睛望着她。这双眼睛是阿达西的，一个在百草岭上出了名的猎手。

有一天，阿米尼又来到了潭边，一边梳洗，一边唱着调子。躲在丛林中的阿达西再也按捺不住了，就和阿米尼对起歌来。阿米尼长这么大还没有和小伙子对过调子，满脸羞得彤红，连忙起身，赶起羊群回家了。

打从那天起，阿米尼再也不敢去潭边，阿达西的心里如虫噬蜂蜇。

过了好几天，阿达西听寨子里的人说，龙头大人要召集九山十八寨的未婚青年在白草岭的撒马坪进行骑射比赛。龙头老大还金口许下，谁在骑射中夺得了第一名，谁就可成为统领龙头家兵的将官，另外还可以任意挑一个漂亮的姑娘成亲。

阿达西高兴极了，他想凭自己的能力去拼个第一名，天下的美女，他一个也看不上，就是要阿米尼做自己的妻子。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阿达西背着锃亮的岩桑宝弓，骑上乌骡向撒马坪奔去。当他赶到撒马坪时，比赛已经结束，正在评比谁是第一。因小伙子个个能骑善射，表现不俗，这第一名怎么也推不出来。正相恃不下时，阿达西出现在了赛场。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转向了场上的阿达西，好多观赛人还呼喊着阿达西的名字。

阿达西到场边拿了10个酒碗托在手上，并牵马绕场一周后飞身上马。

阿达西手一紧缰绳，两腿用力一夹，马像射出的箭。霎时，人们不见了阿达西的身影。忽儿，一阵风来，阿达西又出现在了眼前。

突然，阿达西将身子一俯，10个碗整齐地摆在了草坪上。一阵扬鞭催马，转而又俯身，10个碗又魔术般地回到了阿达西的手中。他随之将手一扬，10个碗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孤线。接着，阿达西抽弓连射，10个碗个个粉碎。

撒马坪沸腾了，人们都为彝家有这样一位好少年欢呼雀跃。龙头大人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忙吩咐阿达西来一到眼前：“阿达西，彝家的好后生，我是提拔你为珍贵的将军。”阿达西并没有想这么多，这飞来之福，他也不想接受。正犹豫时，龙头老大又开口了：“我将女儿许配给你，不日就可以成亲了”。说完“哈哈”一笑，显示出洋洋自得的样子。

阿达西的神情却悠然紧张起来，因为他爱着阿米尼。他暗地里发过誓言，一定要娶阿米尼做妻子，恩爱一生，白头到老。

阿达西拒绝了龙头老大的“赏赐”。龙头老大深知此事不可强求，就提出一条件为难他。限阿达西在100天内，将九山十八寨的彝族姑娘召来赛新衣。如果阿米尼的新衣最漂亮，就同意他们成亲。

阿米尼被龙头老大偷偷关进了垛木房，每天由龙头手下的家丁送些残羹剩汤来。阿米尼艰难度日，欲生不能欲死也不能，整天以泪洗面。阿达西得知阿米尼被关之后，多方打听阿米尼被关的地方。见到阿米尼，阿米尼早已形容憔悴。阿达西心如刀绞，并安慰阿米尼：“每天，我都为你打两只锦鸡送来”。

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拿什么去比赛呢？阿米尼越想越伤心。又熬过了九十九天，阿米尼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锦鸡，飞出垛木房，飞上了白草岭，找到了苦苦守望的心上人阿达西。

当梦醒来，知是一场空，心里更难受了。哭着哭着，她心里忽然一亮，何不把这些锦鸡毛联缀成衣，一定是彝家姑娘中最漂亮的衣服。

新衣比赛的日子到了，九山十八寨的姑娘都穿着自己巧手缝制的衣服前来。龙头老大的姑娘更是“鸡立鹤群”，为了让自己姑娘获得第一，龙头老大请了九十九个裁缝，七十七个银匠，缝了九九八十一天才做成身上穿的那套衣服，看如此穷奢，十八寨的姑娘都泄了气。

龙头老大得意忘形，正在这时，阿米尼着锦衣姗姗而来。彝家姑娘一齐簇拥上去把阿米尼围得透不过气来，都夸阿米尼手巧，这才是第一呢！

龙头老大惊呆了，恍过神来，女儿已拂袖而去龙头老大不得不认了这个输。龙头老大当即即斟酒祝贺阿达西，并答应阿米尼做他的妻子，按许诺还要择日为他们俩举行婚礼。

办喜事这天，龙头老大自赏了阿达西三大碗酒。阿达西怎么也想不到，龙头老大会在酒中下了迷魂药，迷迷糊糊地在龙头老大家睡了三天三夜，等醒来发现自己结婚的不是阿米尼而是龙头老大家的三女儿。这三女儿告诉阿达西：阿米尼早已不爱他了，已经远走高飞了。

阿达西不信，他离开了龙头老大的女儿，四处寻找，找遍了整个百草岭也不见阿米尼的身影。忽然间从阿米尼经常梳洗的洪水潭主向传来清脆的歌声，阿达西好生惊喜，一路狂奔。当跑到潭边时，却不见阿米尼的影子，只见惊起的一只锦鸡飞身百草岭的深处。

阿达西一路穷追……

从此后就连阿达西的影子也不见了，有人说，阿达西也变成了锦鸡。

为缅怀这位善良美丽的姑娘，每年的三月二十八日，彝家人都聚在三台街上，比衣赛衣，唱歌打跳，慢慢地就形成了赛装节。

有了这个凄恻动人的传说，三台的服装节就更加嚼头了。

文人爱来，商家爱来；中国人爱来，外人也爱来。

在来过三台的赛装节后，我生出了不尽的感慨：“如果不来……”

是呀，与其浪迹在虚无的筵席上，不如来三台找一段真感觉。也许，许多年后检拾记忆，三台会成为你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