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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男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9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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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亚笔记·素描达卡

与达卡是偶遇。

都快出访了,才接到通知,说要去孟加拉、印度。

我当然欣然,那是什么国度,只在我一遍又一遍的想象中,依旧找不到半点轮廓。

昆明有直达达卡的飞机,就在去达卡的前夜,也就是2月28日,昆明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是踏雪而去的机场,那种感觉是心里温暖,身体冰寒,忐忑的心情直到登上舷梯的那一刻止。

到达卡的空中距离大约1400公里,2个小时的航程。老天爷算给了我冰寒的遭遇一次弥补,坐飞机从舷窗向外看那么坚持还是第一次,天空特别明朗,山峦、路径、池塘、屋舍,就连跑着的汽车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我第一次俯视孟加拉大地,尽管书上说的,孟加拉江河纵横,我想只有在这空中鸟瞰,才能真正领悟,才会心生同感。这片南亚次大陆就像布满经络的肺叶,那是一种看的见也摸得着的张驰,是一种鲜活的血液在涌动。

机场是一个国家的首要国门,达卡也不例外。达卡国际机场给了我对这个国度的第一印象,热烘烘的天气例外,机场不是我想象的那么人山人海,或者叫做繁忙,而是有些慵懒、倦怠。出关整整用了两个多小时,是因为拜访达卡大学所带的礼品。问题就出在那些礼品上,机场海关对中国结和奥运会吉祥物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不知道,反正费了不少口舌才放行,听说还有关员讨要小费。

哥你在航站出口万分焦急,他是来接机的,是我们接触的第一个孟加拉人。

哥你的典型在于他的外貌不在于衣着,蓄着满脸的络腮胡,眼睛大得出奇,微胖,沉着而不拘泥,虽然30老几了,还是带上他的两个学徒忙里忙外,蹿上蹿下,颇给人好感。

Best Western La Vinci Hotel,这是我们入住酒店,在达卡算不上最好的酒店,门面更不张扬,不是有人家引领你根本不知道那就是酒店。门外有几个服务生忙不迭地接过手上的行李,入门时更是意外,很小的空间里还摆放着一把藤桌几把藤椅和一束绢花。

后来才明白,酒店的大厅不像在国内注重门厅,而他们把大厅设在了六楼,餐厅在12楼。

周围的环境很差,是两个大菜市场,腐茎败叶,四处散发出馊味恶臭。却人来来往往,头顶篾箩、簸箕之类的,盛满的蔬菜、水果等等。咫尺数步,不忍不看,菜市场里除了交易蔬菜,也有卖水果或小吃的,有点像国内的农村集市。

我们第一顿饭是中餐,一家叫竹轩餐馆的,也是达卡唯一的一家中餐馆。老板是个重庆姑娘,只知道姓周。到国外,能吃上地道的中国菜,而且是地道的川菜,那简直是福上福。真的,何况哥你的厚道,吃的不仅管饱还管吃好,这在旅游中从来没有的美事。

吃完饭去看城内的明星清真寺。

穿街走巷我这才真正地开始认识达卡。

达卡的“三多”早占据了我心里的全部,一是人多,二是三轮车多,三是蚊子多。

达卡的人那才叫蜂拥、如蚁,1400万,挤在这样一座城市里,尤其老城,不管那条街道、巷弄,你都看不出一米远,都是攒动的人头。

达卡的三轮车有70万辆,多吧。不管这个数字的真实性如何,至少我是信的。除了人就是走着或停着的三轮车。达卡的三轮车也很有特色,花花绿绿,色彩艳得扎眼。有人戏谑为“连贫穷都是鲜艳多彩的 ”,大多数车夫衣衫褴褛,瘦骨嶙峋,但精神并不萎靡。

蚊子多,多到不敢下车。哥你领我们到一家超市购买纪念品,走的超市后门,后门有一个臭烘烘的水塘不说,蚊子就像饿过了头,只要稍加停顿,就爬满一腿。幸好带了清凉油,达卡蚊子还算知趣,闻到辛辣的气味一只只灰溜溜地跑了。

其实达卡还有一多,就是乞丐多。不论你到哪个角落,只要车停下,就会围拢三五成群的大人小孩,有人说这是一座“乞丐之城”,约有常驻人口的三分之一人靠行乞为生。

达卡的治安还算可以,三步五步就有一个持枪的军人,枪在手,就有了威严,只是我忍俊不禁,那枪都是老得掉了渣的“三八式”,我怀疑是不是聋子的耳朵还成问题。警察手里都拿着一根木棍,木棍是统一制作还好,有的粗有的细,有的弯有的直,还挺受用,乱哄哄的车流、人流靠的就是这根小棒。

达卡还有一景,汽车都是“裸”的,大街小巷里跑着的汽车几乎都被刮光了油漆,没有车道,你行我走,你磨我蹭,日久就变成了裸的了。裸有裸的好,没有任何顾及的这些车,挤满了人不算,车棚上有时候也会坐上三五个,车门从来就是敞开着,汽车飞驰。

达卡人对于中国人是友好又钦羡,当来到明星清真寺外,只要你立定照一张像,就会一窝蜂围过来,和你一起争抢镜头,想单独留影,除非事先叫人抓拍,否则都是满当当的画面。

达卡人的友好在第二天达卡大学参观时更加感受到了。不管上到院长下到学生都是一张友好的脸,尤其学生,对中国的好奇和向往溢于言表。

中文系同学们用生硬的汉语朗诵着《生活》:觉醒之犁耕耘着一块块荒地,/这雨霖对那些昏睡的人毫无意义?/闪电传送暗示,霹雳轰击门扉,/大地苏醒,大地苏醒,人间哪些人在沉睡?/脚下的泥土下面昔日死去的人,/在鲜嫩的绿草丛中获得新生。/绿野在做梦,几时春天的洒红节归来,/遭雷击不开的花苞,在欢乐中盛开。

同学们尝试用汉语或者用文字和我们交流,我看到了他们的可爱,一个叫卡妮滋的漂亮女孩突然给了一幅她自己画的鹤,并要我收下,我便即兴还了她一首小诗《我的目光和你的一样悠长》:一丈阳光是从这里裁出的/都是你和我一起共享的天空/生长的麦子和雨/当风起摇曳/舞动的是两段的愿望/阳光下,长出的是一种深长的友情/你不去,我却来了/那片云彩还留在家的那端/其实这一方云彩也一样/一丈阳光,半张云彩/万物生长/我和你的目光一样悠长。小姑娘喜滋滋收下我的诗,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座谈完,学校招待我们吃了顿中饭,达卡人待人的简单而热情,我想起了中国人和中国人的铺张。

达卡大学,还给我们上了另外一课,大学并没有看到国内一些学校的森严壁垒,开放的大学校园里,三三两两的大学生们捧着书本,或默读,或议论,学习的氛围尤浓。很想把这些情形拍下来,但又怯怯地,缺乏语言沟通,生怕引起误会。但才举起照相机,学生们便报以浅浅的一笑,心里登时泰然了许多。在美术学院,见有三个学生正在校园的草坪上写生,其中的一个女生很是漂亮,当我举起照相机时,她却羞涩地避开了,尽管我不断的寻找角度,她就是不予理睬,执拗到最后,我只好向她笑了笑。女生的执拗让我读到了达卡大学生们的坚定性格。出大学校园,来到了保护母语纪念碑广场。哥你讲解着碑文的大意,我这才明白了当年的达卡大学生和他们的老师们为何为了保卫母语可以舍生忘死。

有人说,征服一个民族首先要消灭它的文化,消灭它的文化首先要消灭它的语言。

因信仰而被划入巴基斯坦的孟加拉人就是因为不满当局规定把只有3%的人会说的精英语言乌尔都语当作官方语言,于是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保卫语言运动,并导致了1952年2月21日的残酷镇压。这场抗争活动中有5人倒在了血泊中。也这正是这场语言运动酝酿了后来的独立运动,并经过1971年的独立战争,最终成就了孟加拉民主共和国。也为了纪念这场运动,人们建立了这座纪念碑。

在大学就转悠了一个上午,难以置信,不过达卡城也没有什么可逛的,却又特想了解“忙活与图存为主色”的达卡人城市生活。于是找哥你商量,待晚饭后租一辆三轮车到一两条典型的街道看看。

哥你并没有满足我的这个愿望,而是带大家乘车逗了一转就回了酒店。但透过窗户,我还是隐隐约约看到这座城市的异样的神情。

城市的表情是看人,和白天熙熙攘攘的人流相比,似乎变得有些冷清,尤其黯淡的灯光,映出模糊的一张张脸,他们在以一种不死的意志守候偶来的问津。

这些完全不是你想象中的城市,没有几处霓虹灯,也没有几处明亮的夜市,商店饭店也大多在刹黑之前就打烊闭门了,只有地摊还在延续着这座城市的生命。

达卡的夜是死板的,但达卡这座城市是顽强的。

正因为达卡的另一面,第二天我才特地起了个早,出酒店往右,徒步走了好大一截路,我看到了和《联合早报》上那段的描述一模一样的情景:烤饼店早已炉火熊熊。满街风也似奔忙的童工,舌璨莲花的染坊店店员招呼着茶水,各类手艺工人,在露天街上展示着各自的看家手艺......怪不得记者最后又得出了“这是一方独特的人世展场,是人类生存的最深层锻炼”的结论。

在达卡,我更重要的是收获了和那位记者一样的感慨:惯于养尊处优的人在这里的尴尬与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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