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加拉的热才出机场就让我领教够了,这并不影响我对这个陌生国度的好奇。但汽车在达卡的大街上穿行,却没有看到了伟大诗人泰戈尔倾情歌唱的大好景象。
我来的不是时候,错过那个季节,也就错过了那些风景。但我可以从诗人的诗句里感受,也可以从孟加拉人骄傲的神情里感受。
“在那十一月和十二月里,芒果林中清香扑鼻,使我心醉,使我神迷。在那九月里和十月里,稻谷一片金黄,长得无比温柔,无比美丽。”
我想这不仅仅是诗人对于这片土地的钟情,如果真的来对了季节,也有可能触景生情,感慨万千。
尽管达卡的城市老旧而脏乱,还是有椰子树、香蕉树、芒果树、荔枝树、棕榈树、芙蓉树装点着这座城市,城市的生命似乎鲜活了许多。尤其在达卡大学附近,两旁都是高大苍劲的古树,枝叶相交,形成了一道漂亮的拱形,把街道遮盖得严严实实。蓊郁的古树上停满了的乌鸦,我相信乌鸦会带给所有来者深刻的印象。一位到过达卡的游人有这样一番形容:“一只乌鸦,又是一只乌鸦,一群乌鸦,又一群乌鸦,也许还有更多的乌鸦。”多数人都把乌鸦多的理由归咎到这个城市到处都是垃圾,乌鸦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找到自己的美食。其实不然,在日本的东京,我同样看到了乌鸦成群的景象。乌鸦多的根本,它是孟加拉的国鸟,是受到保护的。
在我简单的认知里,孟加拉的自然景观同样不错,据说孟加拉湾三角洲西南部的孙德尔本斯跨越孟印边境,有世界最大的红树林地带,在那里,潮汐、泥岸、湖泊、池塘、森林、鸟和孟加拉虎,构成了我脑海里那一方美好世界。
不过,这次来,我还没有单纯到只看山看水,当然也没有复杂到要看透这个国度。或名曰旅游或冠冕堂皇的称作考察,最大的愉悦而在于对这个民族和对这个国家的文化或者人的生活有一定的认识,哪怕是浅尝辄止。
得益于驻孟加拉大使馆的文化参赞刘三振的一番介绍,否则我对孟加拉依旧模糊——
孟加拉国是以族称而得名。“孟加拉”即由古代“孟加人”加上“拉”(“阿里”的变音)组成。“阿里”一词,据说源于古孟加人的统治者,在其故乡低洼地区建起许多高又宽的护堤(梵文里亦称其为“阿里”。(据《往世书》记载,钱德拉族国王巴利有5个儿子,分别建立王国,其中温格王国位于帕德玛河南岸和布拉马普特拉河之间。12世纪时,其西部地区叫“拉拉”,后演变成“拉尔”。两个词(“温格”和“拉尔”合在一起组成“崩格拉尔”。穆斯林统治孟加拉后,按其读音习惯,称“崩伽尔”或“崩伽拉”。英国入侵后,讹传为今名“孟加拉”。
孟加拉是南亚次大陆的文明古国,公元4世纪前后孟加拉曾为签多王朝版图一部分。17世纪英国侵入后,孟加拉曾一度成为英国在印度的统治中心。19世纪后半叶,成为英属印度的一个省。1947年印、巴分治,孟加拉被分成东西两部分。西孟加拉属印度,东孟加拉成为巴基斯坦的一部分。1972年1月7日,东孟加拉正式宣布成立“孟加拉人民共和国”。
孟加拉的历史是深远的,命途却是多舛的。
当11世纪初伊斯兰文化的植入,伊斯兰教就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国教,在达卡随处可见的清真寺,不难想象宗教文化的深入,达卡也因此而被称为“清真寺之城”。哥你撇开了达卡最大的清真寺巴度梅卡林清真寺不去,据说巴度梅卡林清真寺清真寺建在一座高台上,楼高三层,内部装饰华丽,长廊、花园及喷泉遍布全寺。
遗憾更加丰满了想象。
我们参访的是星清真寺,星清真寺建于18世纪,是达卡最为著名的清真寺。该寺是一座五拱顶式建筑,并饰以数以百计、大小各异的星形瓷砖,顾名思义,星清真寺因此而得名。哥你呆在寺外,我们依次脱了鞋子,留下挎包和相机。里存很多的器物、经书,悬挂着很多画像,没有翻译,只是草草地掠过,但这种游历并不影响众多的清真寺都成为了游人必看的景观。
索纳冈旧都遗址公园也是必看的,离达卡只有29公里,它是13世纪前当地皇朝的旧都,也是后来苏丹皇朝的陪都,公元1608年莫卧儿帝国王的太子伊斯姆也在此建立邦府,当纺织业得以兴盛,索纳冈便成为南亚次大陆东部的通都大邑。
我们没有看到器宇轩然的门楼,只有一道铁门,怯怯地打开一扇小门。只需10个达卡币的门票,就可以进去了,公园里平时来的人不是很多,外国人就更少了,博物馆里陈设着的东西很少,以生产生活用具居多,还有承载了旧都人每一个日子的陶钵瓦罐。
没有解说员,依次穿过一条条狭小的甬道,穿过一道道的没有门页的门框,我们看到的一段段嘎然而止的脚步,所有的鲜活就此打住了。
在这幽暗中,总有一小女孩尾随,怯怯地。我们都争相和她留影,她没有拒意,就像邻家的孩子,乖巧可人,但自始至终没有听到她一言一语。这样弃之悠远的凝固中,有女孩的尾随,才激活了我们情绪的流动。
其实公园留下可观的东西不多,据说有陵墓、清真寺,哥你的汉语水平有限,对于旧都的了解只能凭表面。遗址公园分布着几个水池,还有参天古树、草地和粗糙的双牛拉车雕塑。草坪上有孩子们踢着足球,三五家商户卖着纪念品和小吃,没有一声吆喝。
一古树下,盲人艺人在弹拨着什么,那是我看不懂的孟加拉乐器。周围拢着男男女女,听说我们来自中国,盲人艺人就更起劲了,同行的作家黄尧给了他一些小费,他用音乐报以致谢。盲人艺人也算得上这个国度的一个符号,据说孟加拉有“歌舞之乡”的美誉,其音乐别具特色,伴奏的乐器多为当地独有的手鼓“托普拉”和一种类似手风琴的“哈姆尼姆”。歌者边奏边唱,多以音色纯清、音域宽广见长。我们最后报以了热烈的掌声,长长地,只是盲人艺人没有一丝的反应。
这时来了一队学生,是在老师的引领下,有点像国内的“爱国主义教育”,我们选择了离开。
数百年的峥嵘,让岁月掏空了所有,只剩下书语里的轻描淡写。历史也许是一道风景,只是心情悻悻然。
到库米拉则更甚。
库米拉在孟加拉的东南部,公路窄了些,好得不难走,从索纳冈车行60余里就到了。
我知道库米拉也不会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事前就知道要参观叫玫纳玛蒂的佛教遗址。已到中午,赤日炎炎,心生惰怠,草草地看了设在遗址公园外的博物馆,都是与佛教有关的,包括了铜铸、铁铸、木雕、石刻、泥塑的大小佛像。
不是我对这里文化的漠然,而是一头雾水地转悠,哥你自个儿张罗午饭去了,你能看出过什么明堂。我早早地出了博物馆,遇到一大群学生,纷纷地围拢过来,示意要和我一起照相。难得有这样的待遇,我明星般地露着笑容。
公路一旁有很多的摆摊的小贩,卖小纪念品和小吃的,纪念品问津的少,吃的倒是人多。在不远的一片森林里更是热闹,不知道是不是节日还是别的,有的10来个人一堆席地而坐,地上铺着毡子,摆上他们带来的手抓饭,津津有味地吃着,看见我们这些生人,虽有些诧异,但还是神闲气定,若有若无。
树林里更多的是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好像是有组织的,穿戴也整整齐齐,我们镜头始终追赶着那几个漂亮的孟加拉姑娘,姑娘们极尽躲避之能事,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让我倍感新鲜的还有,一对男女青年都斜倚在一棵树上,没有牵手,也没有言语,我始终未能读懂这对男女表达爱意的方式,但我走到了他们的中间,他们知道了我要合影,只是欠了欠身子,让我站在他们之间,没有半点厌恶的意思,我揣测,这已经彼此属意而且已经公开的一对。
林子里还有卖各种吃的,还有眼巴巴看着别人吃的孩子。
我们在路旁吃了早上在酒店就准备好的午餐,等不胜等地去到遗址公园,看完后还要回到达卡,哥你有些心急。
从微微开启的铁门和站立一旁的门卫警惕的眼皮底下挤进公园。这里不像众多的古迹,即使颓废沧桑,也会让我感到惊奇,眼前仅是那几尽夷为平地的残垣断壁,雄姿的影子早已灰飞烟灭,早就没有了要看的欲望。
不过从占地面积看,玫纳玛蒂的佛教遗址公园的规模并不算小,至少有一两个平方里公里的面积。公园里有意地进行了绿化,否则那些残垣断壁只会被肉眼看作历史的尘垢。其实近到眼前,还是感受到了寺院曾经的辉煌。众所周知的,远在四到五世纪的孟加拉,佛教源起,其历史堪比印度悠久,到了七世纪卡伽王朝,佛教逐渐兴盛,一直延续到十二世纪末巴拉王朝覆亡,孟加拉佛教有幸保持了四百年的鼎盛时代。只是到了十二世纪末,当孟加拉沦于回教徒统治,佛教就开始走向衰微。
我开始想象,这众僧云集的佛门圣地,一夜间树倒猢狲散的情景。
我实在不愿去考究玫纳玛蒂的佛教寺院毁于何时,知道与不知道都无关紧要,但我敢肯定,它一定是未能逃过无情的征服、杀戮以及到最后的彻底汰埋。
出园的心情可想而知,于是向哥你建议,带我们到一个孟加拉的村子里看看,这是额外的要求,行程里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安排,哥你满口答应了。
大约5点,车行至一个路口停下,下车走不到百米就来到了沙多罗波村口,村口有几个小孩玩耍,其中的一个赤身裸体,这群孩子目光有一些狐疑,显然对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到来充满不解。但孩子很快就恍过神来,簇拥我们走进村中。
房子和我们的棚户有些类似,有泥墙也有篾墙,大多低矮,光线黯淡。看见这样一群不同的肤色的人来,全村男女老少都围到村中的空地上,一些老人通过翻译主动和我们寒暄,并要求合影,仿如故友,没有半点拘泥。
一少女和衣走向池塘中央,带着微笑,孩子们纷纷跑到池塘四岸,笑着,闹着,一样不染半尘的童真,让我忘了身在他乡为异客的不适。问过翻译,那少女是下池塘是为了祛暑。
见识了沙多罗波的淡然平实的生活,我感受到了对于幸福的理解其实是多么的简单,不管过去是怎样的不可一世,最终都归于寂灭,归于平静,留下的是后人想象中的历史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