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午闷热,在客厅里逗狗,习惯了和小狗说几句话,不管它能不能听懂。
老婆说:“小狗是有福之狗,不用上班,不用考虑柴米油盐醋,还要吃好的,不高兴了还可以唬主人。”
我说,万万不能做狗,被人豢养,被人唆使,这还是有主人的狗,万一误入邪门,万一落草流浪;万一罹患疯癫;万一风到了烛残年.......
老婆说:“你看小狗在我们家的待遇多好,今天中午还吃竹笋,还要嚼过喂它,我腮帮子都嚼酸了。”
老婆还说:“我都告诉人家周茜,我家来宝还会吃零食。”
我也见过我家小狗会嗑瓜子、剥吃荔枝、吃炒豆,凡是家里买回来的零食好像都吃过。
这还不算什么,我家的小狗入家随俗,依我们的饮食习惯,吃得辣的,有时候还是小米辣。
我是喜欢这只小狗的,从它初来乍到,我给它取名“来宝”,顾名思义,并一直小心地伺候它。
小狗刚离开它娘那几天,从晚哼到天亮,叫得我的整个心里直打哆嗦,我想到了那些被拐卖的儿童,甚至想到我在十堰的那两年日子,反正会想到很多,抑制不住。
小狗哼到天亮,我的眼睛就睁到了天亮。
一只其貌不扬的小土狗,居然会让我想到那么多,更意料不到的,随着它的成长,会改变我那么多。
毕竟是畜生,拉屎拉尿总有不规范的时候,尽管它有很多可恶之处,但我还是保持着得宝的态度,更加关心它的冷暖病痛。
老婆说:“小狗可能要当妈了。”
其实我也看出了端倪,从低垂的肚皮和肚皮颜色、背脊毛加深等等。
老婆急的是小狗下崽怎么办,我急的是小狗生下来,接踵而至的是它们的离别,想到小狗来我家的每个日子——它在大理古城的失而复得;它的一场大病,不吃不喝;它犯了错被追打的惩罚;它被外人斥责“小土狗”的时候........
小狗一直安详地躺在地毯上,用前爪不时挠着它的痒处,但它的一只眼始终斜乜着我,且似乎一心二用还顾及着别的什么。
我也没指望小狗能听懂我的话,我随口喊了一声它的名字,小狗摇了摇尾巴,依然用一只眼斜乜着我,但不知道此刻它的心里想着什么。
二
说起小睿生了个儿子,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婆发现了我的这一细节,问我怎么了。
我说,过去人家讲的,生儿子是名气,生女儿是福气。在以前听到这话我会觉得人家酸唧唧的,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句话比“真理”还要“真理”。
老婆约好了我四点钟去看房,我本来没有多大兴趣,原来想着能拖就拖,拖到万不得已了再说,又不是无房寄身。可儿子的一句话把她逼成了这样,儿子跟他妈说:“结婚以后,我们不跟你们住一起。”老婆把儿子的话当了圣旨,吵着买房已经有半年多时间了,看过一些小区,也向熟人托付过帮忙打听。
楚雄不缺房子,而是我缺钱。但不管怎么样,就这么一个儿子,砸锅卖铁还得去做。
这时,在我一旁的儿子将他的手机递给我,叫我看一段视频。视频是他倒车的视频,我问他学得怎么样,他回答我,还可以。
想起儿子学车的事情就一肚子气,2013年他妈就帮交了学车的钱,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多了,那时候学出来的话,他现在都快老驾了。可他偏要气我半死才去。可我比儿子爱赶时髦,上个世纪90年代就把车学出来,只不过拢共开了两趟车。开那两趟车还险象环生,笑话百出。老婆那年去学车,我就没有对她抱什么希望,还怕她学不出师,学出来也未必把车开得出去。事实证明,车买回来,有车了,她却兴趣全无。
儿子学车的事我整整逼了他三年,甚至用很难听的话刺激他,但他还是无动于衷。
是什么原因成了他愿意学车的转折点,我不用猜。——他单位的小伙子一个个都买了豪车,是他作为一个“小男人”的自心尊在作祟。
有时候自尊心也会害死人的,儿子拿过我递给他的手机凑到他妈的耳边说:“那天我们看的那款车要多少万?”才听了一半的话,我赶紧起身上了楼。
我知道那款车,老婆早些天就告诉过我,说儿子想改变主意,不打算买房买辆车算了。老婆说,他们看的那款车很漂亮,裸车就要32万。
......
“儿子儿子,磨死老子。”这是老婆以前爱说的一句话。
“现在的人把狗当儿子养,把儿子当爹娘养,把爹娘当狗养。”这句话是网络上说的,也就那么回事,只是“把爹娘当狗养。”说得有点凶险。
养儿子当养爹,我倒是有体会,儿子三岁时,我写过《养儿当知父母恩》,儿子考取大学时我写过《今日尔应知》,他读大学期间的一个父亲节,破天荒地给了我一个祝福信息,于是激动地写下来《感恩,对我是一种奢侈》。到现在了,每篇文章我都记忆深刻,写的都是儿子成长过程中我的烦恼。以当时的心情,我还填了《山坡羊·寄儿》:
流年如梦
往事如风
转眼已成白头翁
原初衷
望成龙
伤心声色皆不动
呵护未必都落了空
成
我心痛
败
我心痛
初为人父,为儿子,一把屎一把尿,那时候恨不得儿子快点长大;到了儿子叛逆期,父亲和儿子的身份则是完全颠倒了,对待儿子就像对待掉在火灰里的豆腐,吹不得更拍不得。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一样,今天儿子终于长大了,我却要沦为他的“奴隶”。
三
收到李达伟小兄弟的《暗世界》,才拆开封就喜欢上,封面设计很简约素雅。
小后生的李达伟是我鲁院学习时的同学,忘年交。在班上,我混进班委,弄了过学习委员,这是我在一生学校学习期间的最高“职务”,故当得当得相当起劲,而且一丝不苟。我经常使唤达伟和伟锋几个年轻人做点事情,一来二去和达伟的交往就多出了别人。
达伟很有才,这是读他散文感受到的,他有写大散文的天赋,发在大刊上的多篇文章我都读过,已超出了同龄人不一般的思考,尤其极具个性的书写方式和只属他于一个人的语言表达模式......
看到达伟的书突然让我想起了昨晚苗洪对我说的那番话,他叫我不要出书了,说我出书就像上了瘾一样,是不是想告诉别人自己的存在,云云。他说完问我,生不生气,我回答他,不生气。
的确我没有生气,这些年被涵养得差不多了,而且也到了这把年纪,再去为一个人,或为一句话生气,值不得。但我还是被他顿然唤醒了似的,我出书真的有瘾了,成瘾的原因我当然知道。
我也想脱了这瘾,而且也可以彻底脱了这个瘾,但环境太恶劣。
我尝试以瘾戒瘾,等些时日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以这种方式脱瘾的沉痛方式。
四
首先是看到了这样一条消息——北京市杂文学会常务副会长、《求是》杂志副总编、著名杂文家朱铁志,于2016年6月26日凌晨不幸辞世。
我不知道有朱铁志这个人,也没用看过他的文章,就因为今天的消息。
朱铁志,1960年出生,吉林通化人。历任《红旗》杂志编辑,《体育报》记者,曾任《求是》杂志编委,编审,现为《求是》杂志副总编等。
对每一条鲜活的生命的消失我都会报以深切地哀悼,何况还是杂文作家朱铁志。
据介绍,朱铁志著有杂文集《固守家园》、《自己的嫁衣》、《思想的芦苇》、《被亵渎的善良》、《精神的归宿》、《浮世杂绘——小人物系列杂文》、《你以为你是谁》、《克隆魂》和散文《俺也承个诺》等。曾主编《20世纪中国幽默杂文》、《中国当代杂文经典》、《1998年中国最佳杂文》、《1999年中国最佳杂文》、《2000年中国最佳杂文》、《2001年中国最佳杂文》、《2002年中国最佳杂文》、《中国杂文大观》(第四卷,合作主编)、《真话的空间》。
对这样一个著作丰硕的人,除了哀悼,恐怕更多的为之惋惜。
在后来又冒出了很多的消息,其中一条是这样的:据相识朋友的哀悼文章称,研讨会上,朱铁志自称重感冒,会后没有吃饭匆匆离去。6月25日,朱铁志没有上班,晚上9时许却从家里来到单位,26日凌晨1时左右在单位地下车库自缢身亡。
看到这里,此前对朱铁志的“不幸”辞世变成了“自缢身亡”。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更多的人猜测,但朱铁志的身前友好认为,朱铁志自杀的原因可能是抑郁症或者理念与现实的差距。
“理念与现实的差距”不就是“理想的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那句话。按理说,如此成功的一个人都在觉得“理念与现实的差距”,那换了别人呢?
我联想到了另外一条微博:新京报报道,6月12日,广东省委副秘书长刘小华用布条在书房自缢身亡。自杀前夜,刘小华在班级微信群里发了最后一条微信,“羡慕冬松”。冬松是他的一位大学同学,不在官场。
对刘小华的死社会上也有微词,但作为与刘小华关系密切的同学,胡炯锋否认了社会上的各种传言。他认为,一个农村娃,凭着自己的努力,高考成功,进入政坛,一路升迁,主政地方,都是顺途,调回省委后,身份的落差,自信的消失,传闻中的被谈话,种种压力汇聚,最终将刘小华压垮。
我比较他们两人的不是谁官大官小,而是他们的辞世都奔向了一个结论——心理落差(姑且不论别的原因)。
人真的就那么有必看重要荣誉、官衔、权力、金钱、美色?
而且每个人明明知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的骨感的”,人生总有起落,又为何拿得起放不下?
其实罗素为我们早就作出了答案——人们区别于其他动物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在于他有欲望。那种欲望可谓之私人的,能够永不满足,甚至让他即使在天堂,也还会永不停歇。蟒蛇吃饱了之后就去睡觉,直到需要下一次进食才再醒来。而人类,绝大部分并不如此。过去习惯了生活地很节俭的阿拉伯人在一些时期得到了西罗马帝国的巨大财富后,定居在几乎奢侈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宫殿里,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懒散起来。饥饿不再成为一种动力,只要轻轻一点头希腊的奴隶就会供上极精致的食物。但是其他欲望让他们保持积极,尤其是可标签于这四种:占有、竞争、虚荣以及对权力的热爱。
一个人对于欲望的困惑往往只有旁观者清,就像一个朋友教导我的:一个人等到退休了还会有谁知道你曾经当过什么?假如,那些在欲望里垂死挣扎的人,有人能在关键时刻猛然给他一掌,唤醒他的回头,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抑郁”,那么多的“自缢”,没有那么多“溺水”和“跳楼”。
可是,一个能下死决心的人为什么就过不了一道坎?
你可以不相信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但为什么不相信诗歌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