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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男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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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国哪里都是家

春节,一年中最折磨我的节日。

离家33年,年年盼春节,年年盼回家,又年年怕春节,年年怕回家。又是一年春节到,不是高兴反而恐惧。

33年前,我离开了九疑山,去到了大巴山里的十堰工作。那年19岁,正是风华正茂,激扬文字,挥斥方遒的意气少年。少年不知愁滋味,我却不同。一个私立大学的毕业生,能有人要我肯定是高兴不过的事情了。我没有告诉家里一声也没有回到家就直接去到了十堰。

单身汉油炒饭,也许多数人吃饱了不想家,我却很难。一起去的同学有二三十,但个个有了女朋友男朋友,就我形单影吊,孓然一人。过年回家成了最迫切的事情。

十堰离家千把公里,只能坐火车。先从十堰到武汉,再从武汉到冷水滩,然后坐汽车回江华。不说买不起一张卧铺票,就连一张座票也难下定决心。第一年回家,一站就站到了冷水滩,够戗。

参加工作后的第二个春节在流浪,广州、惠州、江门、东莞、深圳一线跑,吃无吃穿无穿,最后趿双拖鞋回了家,这就好比寒冬腊月卖凉粉,别人不骂你神经病才怪。

第三个春节是从楚雄出发的,那时的楚雄还没有收留我,只是允诺,校友们凑给我只够一半行程的路费。回家心切,就只好一路逃票。

第四个春节回家,已有了女朋友,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第一次领回家却依然选择了硬座,2300公里,三夜两天,吃的是自己在上车前就买好的面包,连两块一盒的盒饭也吝啬得不舍。到桂林下车,还不天亮,不敢说让女朋友睡个旅店,就蜷缩在车站的候车大厅里,还说住旅店不安全。

再后来有了足够回家的钱,却成了家,有了孩子。孩子小时,不方便也不忍心,却等到孩子长大上学了,回家却又不能随心所欲。

更后来,父母都老了,心里想,看望老人一次是一次。但每每见到父母慢慢走向苍老,心就开始酸溜溜的。走时儿女的无奈与父母的依依不舍决然是一首凄楚的歌。

后来就到了今年,早早地就决定了回家。原因是老父亲丢下母亲走了11年,母亲也到了84岁高龄。我不知道母亲以往的心情,每年过完春节回云南母亲也没有多少表现,只是淡淡地说,明年的春节早点回家。

也真的想早早回家,可就是莫名其妙的惆怅。

本是湖南人,反而离广州、桂林近,离长沙更远。再近,广州到家四百里,桂林也不下三百。到广州、桂林都可择飞机、火车,但到了这两地就只能转汽车了。家门口虽然通了铁路,但那是洛阳到湛江的,不搭界。

先设计开车回去,有过先行,1600公里,且长且艰,按道理一家仨司机,平均五百多公里,轻松。虽然我是老驾,上个世纪的1996年,家庭轿车还鲜有的时候我就拥有了驾照,可怜自己从来不开,徒有虚名。老婆、孩子从来没有跑过那么远的长途,心虚。

决计坐飞机或者动车回去,儿子告知我们脱贫攻坚任务重,初七第三方就要来评估,所有工作队员只放三天假,初二就要返回高桥农村去。想想儿子老大不小,孤身一人远在四五个小时车程的武定农村,丢下他一个人过年,我老两口有些不忍。

我跟他妈说,将就儿子,到他驻村的地方过一个简单的年,儿子坚决反对,说让我们回去就是。

干脆折中,一家先回他大理外婆家,过完年等儿子返回农村我老两口再回湖南。

就在这时,新型冠状病毒肆虐,很快武汉封了城,全国陷于全面抗疫的人民战争中。

每天都有白衣战士、人民解放军慷慨赴难。上阵父子兵,何止是父子,有母女、兄弟姐妹、夫妻,国难当头,他们选择了“逆行”,迎向死亡,离家更远。

我只能景仰,原谅自己的微不足道、无能为力。

我再也不敢向家,但并不觉得绝望,因为有强大的祖国。当听到“宅在家里也是为国家做贡献”,我被彻底震撼到了:七尺男儿,有国哪里不是家呢?

若还要问我回家的路有多远,我说只有“一∏”长。

一∏有多长?

一∏说不准,老人的眼里很短很短,却游子的心里很长很长。

泰戈尔不也疑惑过,其实故乡不就是祖先辗转流浪的最后一站吗?

也许多年以后,我的儿孙们便也会把我住过的地方当成他们的故乡。可是他们会知道吗,无论他们飞多高、多远,不就是父母放飞的一只风筝吗?

是啊。

忽然,我的记忆里有了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我的思念萦绕着它

离家的孩子

久别了故乡的河川

稠雾浓云

变幻在天空

月色朦胧

两眼泪水涌

故乡的路

带我回家……

这是一首美国乡村歌曲,歌名叫《重返家园》,演唱者是美国乡村歌曲王子约翰·丹佛。

我不知道丹佛唱歌时的心情,我想他一定会边唱边流泪,如果我唱,至少我会这样。

回家的路,不仅仅是是一条亲情的路,爱的路,牵挂的路,更是国与家的距离,还要问我回家的路有多远,在我的心中就只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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