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胜年年逢七日

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放鞭炮，上班后有同事问我今天是什么节，我说是“人胜节”也就是“人日”，同事摇头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80、90版的孩子们就更是一头雾水。

我也知之甚少，要不是这场冰冻，时时让我萦怀的湘云楚水而平添了那么多的乡思之愁，我还不知道何谓“人日”。

人日的来历与传说中女娲造人有关。据《北史·魏收传》，晋朝议郎董勋《答问礼俗》云:“正月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另有补充说法，初八为谷日，初九为天日，初十为地日。

少时读过隋代诗人薛道衡的那首《人日思归》，其诗曰：“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时年也曾有过些许人日的概念，但家乡从来没有过过这节，离开家乡就更不可能过这样的节了，久而久之就连这四句诗也早忘得一干二净，还怎么记得有个人日呢？

人日不仅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而且是被古人视为“众人生日”，人日那天，连皇帝都赐群臣彩缕人胜，还要登高大宴群臣。在《荆楚岁时记》对人日活动有这样的记载：“剪彩为人，或镂金箔为人，以贴屏风，亦戴之头鬓。又造华胜以相遗。”

人们还以人日这天的天气阴晴占卜终年的吉灾，日晴为吉，日阴为灾。清嘉庆二十一年刻本《华阳县志》记载说：“七日，古为人日。彩胜、菜羹之俗，今不复闻，惟相传是日晴主人民安。”传说这晚有很多鬼鸟飞渡，家家户户都要捶床打门，以消除灾殃。一些地方还在庭院中煎食饼，叫做“薰天”，是祈望使天不阴。

《荆梦岁时记》还记载：是日，饮食忌吃鸡，官府不处决犯人。现一些地方尚有秤人，取七种菜或七种果实作七宝羹，荐祖祈福及吃线面庆寿等风俗。

广东潮汕用芥菜、芥兰、韭菜、春菜、芹菜、蒜、厚瓣菜；客家人用芹菜、蒜、葱、芫荽、韭菜加鱼、肉等；台湾、福建用菠菜、芹菜、葱蒜、韭菜、芥菜、荠菜、白菜等。其中芹菜和葱兆聪明，蒜兆精于算计，芥菜令人长寿。

广州人这天早饭时，在这一天也要做“七宝羹”或在露天煎“董天饼”等。清末民初，青年男女还要结伴到郊外游玩，从来人中选出“人日皇后”，中选者主持一天的活动。年长者则登上观音山或白云山饮酒、吟诗作赋；女的去神庙参神，男的到花地赏花或拜黄大仙庙。

在北方的山东沂南，人日这天家家都会推磨压碾，送天地神。邹城人在这天祭祀火神祝融，单县则送火神。郓城有些不同，妇女们采来秫秸、布条做一个“七姑娘”，扶着她先转井，再转碾台和磨台。边转边唱：“七姑娘，转井台，教俺绣花做绣鞋”，“磨道去，碾道来，针线筐，不离怀”。蒙阴在人日这天也有“扎姑姑”的习俗，未婚少女聚在一起“扎姑姑”。她们用木条、干草、葫芦头、彩色布条等，做成“姑姑”，葫芦头涂上白粉，画上五官，还用鸡血点染腮唇。然后让“姑姑”站在供桌上，大家轮流给姑姑跪拜，祈求降福。最后举着“姑姑”给每个少女点头，据说，给谁点头多，谁就有福。沂南的未婚女子，在初七的落日前，用初一早晨发纸时用过的红筷子，到灶王爷前占卜，预测婚嫁吉凶。

抚顺地区民间用吃荞麦合络、面条来象征健康、平安和长寿。并说初七管儿童、十七管青年、二十七管老人。

古时，人日饮酴醾酒风行一时，不知道这个滥觞时代，还有何地守着那份高雅？

可以说，饮酴醾所酿之酒，在杜甫生活的那个时代是很时尚的。《景龙文馆记》有这样的描述：“唐制，召侍臣、学士食樱桃，饮酴醾酒。”后来，诗人们讴歌酴醾酒的篇章不少。杨万里有“碎挼玉花泛春酒，一饮一石更五斗”；梅尧臣也曾写下“簇簇霜苞密，层层玉叶同。谁将作美酒，醉月看生东”；黄庭坚亦吟道：“风流彻骨成春酒，梦寐宜人入枕囊”；苏轼也称颂郫筒酒：“所恨巴山君未见，他年携手醉郫筒”；陆游则夸：“酒来郫县香初压，花送彭州露尚滋”。

其实人日最重要的活动还是登高，此俗在魏晋南北朝时代就蔚然成风。魏的东平王曹翕于七日登山东省寿张县安仁山，凿平山顶作为人日集会和望远的场所，于石壁上刻铭文：“正月七日，厥日惟人，策我良驷，陟彼安仁。”(《太平御览》卷三。引晋郭缘生《述征记》)晋朝桓温的参军张望也在正月七日登高作诗。

《唐诗记事》卷九也有记载：“景龙三年人日，清晖阁登高遇雪。”

宋代川人以人日登高为嗜。据说巴渝古代居民在水滨和江中磐石上，以正月初七人日出游为主。云阳石脊石宋宣和丙午(1126年)人日陈似题诗中就有“拂石四题鸡子卜，舣舟立听竹枝音”之句；淳熙丙申(1176年)人日宋南等题诗中也有“曲米杯浓真旧味，竹枝歌好更新音”。

人日踏碛却是夔州特有的民俗，这一天人人不呼而出，在江滨裸露的滩石上，鼓乐歌咏，跳跃舞蹈，酌醪沽酒，尽情欢乐。陆游还留下了《踏碛》诗一首，可见当时游碛盛况，其诗云：

鬼门关外逢人日，踏碛千家万家出。

竹枝惨戚人不动，剑气联翩日将夕。

行人十有八九瘿，见惯何曾羞顾影。

江边沽酒沙上卧，峡口月出风吹醒。

人生未死信难知，憔悴夔州生鬓丝。

何日画船摇桂楫，西湖却赋探春诗。

感谢当年四川学政何绍基到杜甫草堂题就了“锦水春风公占却，草堂人日我归来”的对联，也才成就了后来一年一度的“草堂赛诗会”。赛诗会分为市民诗歌赛、乡土诗歌比赛、专业诗歌比赛、少儿诗歌比赛四大版块，几乎没有什么门槛。

参加过活动的博友告诉我，“草堂赛诗会”除了赛诗这个看点，还有“梦回唐朝”主题活动。无论你从南门、北门来到草堂，满眼是或抱琵琶，或抚古筝，或轻盈走过的“唐代少女”，“梦回唐朝”的那般感受就会顿时袭上心来。而在杜甫草堂的大雅堂前，唐朝霓裳羽衣舞蹈则又向你展现那番“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的唐风妙韵。

另外，被誉为草堂“小庙会”的《踢碗》、《转碟》、《柔术》、《武术》等技艺表演；掷壶、打牛牛、拉响簧、扇陀螺、滚铁环等民间杂耍游戏，让你无处不消闲，无处不开怀。

......

幸得人日还有几处热闹，但更多的人选择了遗忘，就即使没有了这个传统的人日，你也一样抹不掉乡思怀人之苦，“彩胜年年逢七日，酴醿岁岁满千钟。”可惜酴醿花的香醇也很难让游子们“乐不思蜀”。

人日天晴，我在高原向南问：我的家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