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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男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0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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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的诺言

一年之计在于春,老师教我识字起就知道了这句话。

赋颂春天的警句妙语不甚枚数,却有时候,我于春天不顾。

尽管春天来了,过去的幽静空谷已有了鸟鸣,过去的凋敝景象也变得山花烂漫,葱郁欲滴,却给农人的是匆匆碌碌,一年的奔波就从春天开始了。

湘南的水土养人,土肥水丰适宜农作物生长,就连扁担插在地里久了也会长出嫩芽来。尤其一年两季水稻,让农人在永揣不弃的企盼中约会姗姗来迟的春天。

采了草籽,犁了田就去割青。农人也用化肥,但不迷信,反而更器重栏厩里的粪草和割来青枝嫩叶沤在泥中。这些田土就不会板结,收获的谷粒也会更加殷实饱满。

清明鸟一叫,就开秧门了。

开秧门,对于农人来说是一年中迈得最重要的一步,更因一季稻要接荒月,心情也就显得格外迫切也格外凝重。农人不会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但在心里比谁都明白,春天是秋天打下的欠条。

关秧门是农人风习中不是节日的节日。

在大集体时,关秧门的日子,全队男女老少都会兴奋不已。再差的年份,也要把生产队里养的猪杀上一到两头。晚上聚在一起,饱饱地吃上一顿。吃不完的则按人口分成若干份,各自带回家去,供一家老小打打牙祭。

大人开心,小孩子也开心。大人们是了了一桩心事,终究可以痛痛快快地放纵一下了。然后几个汉子便约在了一桌,猜拳行令,不醉不归。

女人们吃饱了则择一棵树,三五一堆,四五一群地唠上一阵子。家长里短,口无遮掩,但从不会互相红脸更不会背着嗓子吵架。

女人的唠叨是一道风景,酒醉的男子总会借着酒劲向女人们打诨插科。女人们的嘴就像一把刀子,惹着谁谁都不会饶人。“你们男人算个卵子,除了会犁田耙田,还能对女人怎么样?”男人回敬道:“女人生的哪个崽女不是我们男人帮的忙?”

孩子们不会理会这一切。肉饱饭足后,都边打着饱嗝边撒腿而去。翻墙爬树的,打野仗的,大人们等得不耐烦了,孩子们才蹑手蹑脚地回去。

打分田到户后,就没有关秧门那回事了。各犁各的田,各撒各的秧,最多在插田时请上几个帮工。请工不给工钱,但几顿饭还是要吃的,吃好吃歹不说,肉有几砣,黄豆炒上一碗,再不就杀只把鸡。对于农人来说,这时打发帮工的就等于打发了一个季节。

再后来,湘南农人的春天变了气氛。种田的大多是老人,很少见到年轻人的影子了。这倒也不是年轻人少了吃苦精神,而是有了新的观念。他们再也不愿过那种将两脚插在泥里就生根的日子了。在他们的心里,农人也应该学会放弃,放弃自生至死都不腐的泥土情结。

年轻人都到沿海打工,打工并非淘金,但再苦也要比种田划算。好些人家一辈子就只知道讨媳妇生孩子、盖房子遗与子孙两件事,因打工挣钱而改变了他们一切想法。只要打工一两年,苦来的钱就能盖一幢两层小楼。讨媳妇的事情就更用不着愁了,一起打工的妹子多的是,两情相悦就可以成一家,但打工成家的人都不再情愿回到农村。但不用担心的,不管怎样的嬗变,湘南的农人都不会放弃春天。

立春后,慵懒的梦想舒展开来,青壮男人们背上行囊,与妻儿耳语一番,挥挥手就上路了,留待家中的也早早地开始备藤擦犁等待那第一声春雷。

嬗变的湘南的农人照样义无反顾地经营着每个晴时雨时,只是收获的一串脚印里存储着另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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