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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男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9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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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拾韵之风住尘香花已尽

香花井。

我说的是我的家乡的一个小集市,也是乡人“赶闹子”的地方,大抵除了本地乡人很少人知道“赶闹子”是什么,其实就是赶圩,是乡人最魂牵梦萦的卖场,也是乡人的交际场,有情男女只有选择“赶闹子”时才能见上一面,那也是乡里孩子儿时的天堂。

香花井很有诗情画意。

名副其实,香花井就因为在在村子北面有一口自然涌泉,也就井,井沿上弥盖着一株高大的桂花树,花开一季,只在秋八月,在秋风吹拂下,香飘数里。挨到花谢,黄灿灿地桂花撒在井水里,也是香气四溢,如同桂花佳酿。天生了这井,井水常年水流汩汩,又夏天清冽甘甜,冬天温暖如煮,从来不扎手刺人。井沿上总是挂着一竹箪,那是供人舀水解渴用的。

一定是有这井才有这个闹子,这里只是两里之外大路铺公社或到了后来的乡、镇建制,香花井也仅仅是其麾下的一个村。

闹子大概早在清末民国初年就形成了,在我父亲的口述中,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赶闹子的记忆。

香花井,诱惑着我祖父也诱惑着父亲和我,诱惑一代又一代的山人民瑶,能去一趟闹子上就像上一趟南京城的一样的渴望与满足。

香花井只有平行的前后的两条街,而且很窄很小,但都是青石板镶成的路面,下雨是也不会积渍更不会溜滑。

其实香花井精致,南头到断石桥村就打止了,空闲的天地里是专门卖牛马畜生的,过来的街口卖些犁耙、绳索、箩筐、粪箕等生产工具,再过来,前后两街岔口,一边是远香近名的老唐铁匠铺,一边是卖些柑桔、柚子和凉薯的小摊贩集中的空场子。

往前街要热闹些,前街的房子大多背向小溪,吊角楼。也多数前铺后店,或再自家的屋前置上两张木凳,卸下一块门板平放,他们就在这样简单的摊子上开张卖货。

贺家在北风头,是最有名的商家,南货百货通卖,这家男人性情通达,好交朋友,女人能干精明,快言快语,流利如刀。

中段多数是卖百货、小吃的店铺和农人,最有名的要数吴家的米豆腐店,来人都会往店里坐上一屁股,要上一碗米豆腐。米豆腐切成拇指大小的方块,盛在网状的捞绞里,往滚烫的汤锅里跑一回,倒入碗中,撒上些香葱,芫荽,辣子,再加上点酱油、味精,那可是一种享受。

中段还有两个场子,一个是卖猪肉的,一个是卖豆腐和卖吃的摊的。肉摊不知道哪年搬到了街外,后来这里就尽变成卖菜和卖吃的了。闹子上没有一家酒肆,要吃饭喝酒,要么到朋友家,要么就在露天的摊上。其实露天的摊上也很自在,买上一份炒肉,打上一碗米酒,自个儿神仙般地打着牙祭过着酒瘾。再就要上一碗粉肠米粉或猪肝米粉,也是鲜在嘴里爽在心里。

后街相对冷清,那街上只有几家弹棉花的人家。

每逢“三六九”就是香花井闹子,几乎每个闹子,父亲都要去。我家就离闹子两三里路,过一座浮桥,翻一个山坳,说得明白些其实香花井在我们村的边界上。

1979年后,父亲杀过几年猪,那时家里的生路不多,我还在读高中,父亲只为苦点我的学费。没有考上大学那年,我也随父亲捣腾了一次,实在吃不消,自己就学着倒卖西瓜、棕绳、背箩等等。

后来我出远门读书了,父亲后来身体渐差,也就再也没有干那行当了,但父亲还是坚持着每个闹子都去,闹子上有他一个剃头伙计,姓何,还有一个本家他的叔叔,我喊他“念发公公”,教过我,初中老师,没有我父亲年纪大却辈份大。

父亲晚年去得最多的还是贺家,他的全名叫贺成平,和我父亲是两代人却处得甚好,每次去都要吃上一顿饭喝上一顿酒,就即是是成平照看生意忙不过来,他老人家干脆自己下厨。

那些年,父亲行动方便的时,我回乡都要陪他一起,到闹子上走走看看,就哪怕什么也不买不卖,看看卖场上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买一串透着芝麻香气的冷浆粑粑,喝一碗香花井水酿出的米酒,啖一顿没有喂过任何饲料的山猪肉汤,再到那口井上,掬一捧甘冽的井水下肚,也要惬意个半死。

可在此后的一个春天,让我一脸沮丧。

香花井闹子取消了,只剩下了一村的寂静、孤独和一脸的衰色。莫道是“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想象易安居士李清照,迎于阴翳风中,看路边桃花瓣瓣飞落,像粉蝶,但那铺满一地的落英,经不住风沐雨栉,纷纷被扬起,没有了自己的方向,像少女的飘曳的裙裾,却又是那般零落。最后泊于水中,渐渐远去,她当然不禁感慨。

我今于风中,那风掠过后也是这般凄凉衰败的残局,又怎能不叫自己缘情布景,透出她一样的“愁”情呢。

李清照的这首《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却就像是哀叹香花井的沧桑惆怅和春色已老。

我不信,宁可不信。

香花井,淡出了视野,但永远也淡不出我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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