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断层相逢（组诗）

陶器

一枚碎了的陶片

一枚岁月的叶子，褐色

且坚硬

纹路模糊，似乎故作高深

却不影响被掌指摩挲，把

淬炼后的冷寂，找回余温

望向新石器时代还不叫酉水的酉水

也还没有的笔山坝子

那时候母系族长高坐

那时候需要智者，平衡水火

九百五十度的土窑，生人勿近

黑陶，灰陶，红陶

像极与神灵对话后摘下的果实

陶釜熬着古老的食糜

尖底盏盛下粗糙，和并无二致的星月

尖底杯姿势匍匐，隔六千年风雨

以水代酒

我的叙述并不完美

但每一枚陶片，都曾经完整过

我似乎听到，陶裂的那个不甘心恍惚

石器

挖开一米以下的泥沙层

这些石器，浮出岁月的水面

最初的石头像大地脱落的角质，多余

充满棱角，也无用途

笔架山下，密林中野兽狞恶

一百零八土丘，田畴荒芜

酉水河里的鱼儿，远没有如今温顺

篝火取暖，兽皮遮羞，还需要果腹

石头集合起来，做成更多的燧石

燧石有了，烟火，部落，他们生存的意义

就有了

石斧破开蛮荒，称斩杀之名

那些手握石斧的汉子，临水为王

双肩石锛，石凿，和生活有关的器具

接受新石器时代智慧的触碰，洗涤，取用

这里靠近水，适合打磨

也适合淘洗之后，留下那些坚硬的名字

神性地活着

合葬墓

也许只是一个简单平常的墓葬

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那么简单

他们平凡的籍贯，没有名字的表情

被岁月埋过一次

又被含沙的土质再埋一回

被不叩门打扰，谁说得清怎个死法

那些活着，只在猜测之中

陪葬品，那些心爱之物

被时间咀嚼下的身份

杀戮，祭祀，阴谋所残缺的可能

有人说是保持睡眠的姿势

离开短命，纷乱，危险的人世

睡个好觉，也许是他们最大奢望

模仿母腹胎儿，或者一种葬式

或者对冤魂束缚的结果

答案是翻过去的风声，流过去的洪涛

两个时空怎能刻下一个印记

让他们沉睡吧，我们不要试图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