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树

题记：父亲是一名六十年代开始的赤脚医生，一直领着微薄的薪水在公社的卫生院里就职，从职员到院长，至九二年撤并建后告别自己热爱的职业回家务农，重新以一个农民的方式生活，直至2004年病逝。

总想着那方庇荫，那是我

在你身下被呵护的剪影

而今，剪影被分成两截

一截土里，一截土外

一截是梦里，一截是我的书桌

曾多少次试图走进你的梦

但奈何找不到寻你的路

看见的是你瘦弱的身形在小路上

披着月光，扛着草杠，烟斗一熄一亮

当撤并建的通知像一道风

吹乱了你们生活的秩序

你沉稳得像一个要出嫁的姑娘

像是人之常情，你留恋每一道楼梯

你将每一粒灰尘牵挂

一如牵挂你的不忍离去

你将白大褂如嫁妆一样收拾

你离开每一间病房一如离开你的闺房

你回到了老家，这个你第一声啼哭

蹒跚，游戏，捉蜻蜓的地方

你重新年轻，像一个刚长大的孩子

学习着犁地耙田的工序

你低矮的身材如刚长出的一棵庄稼

在田地上学会生长

风里来雨里去，岁月晒黑了你

生活的炽热却让你每天笑容满面

你深深爱上了脚下的田地

是爱得深沉吗？还是爱得恋恋不舍

所以，你的耕牛牵挂了你的病

你的田地拴住了你回家的决心

当母亲将你接到家中，你牵挂的

仍然是你的稻谷，你的鱼

躺在病床上，眼里数着牛哇田哇

后来我送你到靖州医院

你却说那是你的家了，回了家

你闭眼的一刻，终于将灵魂种在那里

从此我再也看不到

你那双失落又充满希望的眼

从此再也无法与你对酌，拉家常，顶针

我的树从此悍然倒下

我的传说从此了无踪影

我的水深火热再也难得一处阴凉

现在，我只能在你的坟前

点两支烟，一支给你一支给我

然后默念

希望你在另一方世界

长成了另一棵参天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