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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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事
祖母余半生时间守寡
微薄的种养和乞讨
养大她的三个子女
七十多岁的祖母勾着腰
一边忙碌家务
一边跟我讲述过去的艰辛
乞讨被她说得风轻云淡
很多见闻充满我的神奇
在公路还寡闻少见时
她看见过行走的汽车
那是被传说成会咬人怪物
祖母教育我很多为人道理
还教我不太明白的三字经
和善是祖母身上的光
那些年月撬猪补锅的师傅
经常在我家住宿
当陌生的口音向祖母感谢时
她总说我们都吃过百家的米谷
祖母八十多岁辞世时
很多熟悉和不熟悉的人
为她送丧，祖母咽气时
我在他乡读六年级的书
父亲告诉我祖母最后的话
要好好读书，我的泪
瞬间充满整个堂屋
父亲的事
父亲跟我讲述他的事
让我有无尽的疑惑和稀奇
他讲读书的一些艰辛
那些年月，学校
在一百里开外
父亲用双脚走着求知的路
他经常在教室的角落
默默地用泪水充饥
身无分文地从学校到家
又从家里身无分文地回到学校
祖母乞讨的米粮
常常让他缺餐断顿
十三四岁的父亲廋的可怜
再然后，十六岁的父亲
不得不充当工人的身份
在湘黔铁路的工地上
他的肩膀总敌不过
抬土石的粗糙木杠
一层层的皮鲜嫩地脱落
一颗颗疼痛的水泡
总让他的手在晚上麻木
父亲有幸被保送卫校学习
后来成为公社一名卫生员
他的敬业和医术
得到众多乡亲的叨念
撤并建后回家当赤脚医生
父亲低矮瘦小，站在田里
所种植的农作物为她遮阴
父亲来不及收割他种的庄稼
带着六十三岁的遗憾
永远告别了那两头喂养的耕牛
伯父的事
那时大伯一脸的沧桑
我好奇地问祖母
大伯为什么不娶媳妇
祖母沮丧地长叹
穷……啊！我很是不解
直到他们离我远去的现在
才明白父亲结婚多么不易
那是祖母牺牲大伯的幸福
全部给予父亲的照顾
那个年月，祖父早早辞世
伯父被迫成为顶梁柱
想办法让父亲读书
又尽力地让父亲
能在公社卫生院安心付出
大伯默默地晚归早出
岁月日复一日让大伯苍老
大伯的婚姻老成了灰烬
那个年月，增加一个人
家中的口粮就得掰手指支出
祖母的乞讨让幸福止步
那时幼稚的疑惑
我才发现大伯把我当儿子
当成他孩子一样宠着
想起大伯，想起他的事
那些年月总透着很多酸楚
祖父
祖父的形象
是祖母的一次次讲述
英俊，洒脱，胆大
她说祖父是个牛商
经常在十里八乡串场
那时我们家没有稻田
全家的口粮全靠祖父的盈利
那个年代关洋坐坳
土匪强盗数不胜数
祖父多少次绝处逢生
有时也会散尽钱财空捞到屋
祖父四十，得了怪病
腿上的肌肉一块块烂落
临终时，手握几枚银圆
反复交待，要让孩子读书
三舅
三舅与祖母的对话
泪水占据大部分的内容
那时我年幼
不理解他们说着说着
就是满屋的呜咽
三舅是一枚孤苦伶仃的种子
贫穷的故乡让他四处流浪
他落脚在几百里外的茶场
在落户固定的要求下
全家的户口背井离乡
他的山和田地退回集体
在异地他乡
几块茶地成了养家糊口的希望
他与祖母相互落泪
三舅成了故乡无奈的异客
在他乡，用茶叶
用起早贪黑的脸朝黄土背朝天
耕耘着全家的油盐酱醋
耕耘着日出日落的希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