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 春
父亲是半路出家的种田人
前半生在公社的卫生院
种植他治病救人的事
撤并建后正式扛起犁耙
开始学习另一种劳作的姿势
因此他早早站在节气旁边
他知道立春是劳作的开始
也是他另一份劳动的开端
他将从这个节气出发
开始他另一种生长的方式
饲喂耕牛整理犁耙
父亲忐忑又踌躇满志
他知道从这个节气开始
要用汗水来喂养这个家
必须要让自己的身躯
站成顶天立地的姿势
雨 水
父亲的耕田在那一片中
位于最上边的位置
那里盛产全家三分之一的口粮
接近于坡顶的泉水口
也就接近了望天水的等待
父亲翻开那本橙黄色的农历
对着谷雨的节气楠楠细语
雨打雨水节,二月落不歇
又看着窗外的艳阳高照
眉头皱成那丘稻田的裂纹
农人最喜欢的是春耕时节的雨
雨水是他们心底最殷切的盼望
经常看见父亲在农历上皱眉或舒展
日历上的节气,成了父亲
忧愁或喜悦的另一种记录
惊 蛰
春耕正在忙乎的时刻
犁耙田的水就成了最大的盼望
有电闪雷鸣的傍晚
父亲喝酒的姿势都那么优雅
他说:惊蛰雷鸣,成堆谷米
只要听见雷声,不管有没有雨
父亲总是那么悠然快乐
他总说雨就走在雷声后边
或许正从别的地方走来
那一年,惊蛰的雷声
响了一遍又一遍,雨迟迟未到
父亲在煤油灯下整修他的锄头
从半山腰挖一条断水的沟
等待着下雨时路上流淌的水
每到惊蛰父亲总有所待
他已经习惯了以农人的身份
一遍一遍地翻阅他的农历
谷 雨
那年的天气像今年一样
我总看见每一个节气的影子
都有父亲蹲在旁边抽焊烟的姿势
特别是慢了节拍的时间
惊蛰听不到雷声他心慌
那年的谷雨,艳阳高照
他喃喃自语像在呼唤一份期盼
淅沥沥的雨水未侵润几分土地
倒是让揪心的草绿得心疼
父亲让牛啃着田埂上的嫩草
他的焊烟嗞嗞着响
那飘向空中的沉默
似乎将思绪点得更加干燥
他已经将要耕犁的田
整理好了水脚锤紧了每一道裂痕
他将引水沟在田里纵横交错
踩着坚硬发白的田泥
将锄头放在田埂上当座椅
又一袋烟气在烟管里噗噜作响
立 夏
那年的雨来的特迟特少
父亲坐立不安地走进立夏
他的秧苗在田里拔节抽芽
可是移栽的稻田却无法犁耙
他喃喃自语:立夏了立夏了
眼光充满着暗淡的色调
皱纹仿佛一夜之间长满额头
故乡农谚:过了立夏不种也罢
这农谚是他心头一把刀
那白晃晃的日光仿佛也是一把刀
让父亲头昏目眩,让一种压力
比山更沉重地坠在心头
那年立夏的节气让父亲望穿秋水
让父亲的肩膀矮去三分
立夏是父亲所有的心事
或担忧茫然
或欣欣向荣心花怒放
小 满
小满在父亲的黄历上忙碌
迟迟才到的雨水
父亲和他的耕牛气喘吁吁
眼看播插的日子渐渐逼近
故乡的稻田只剩吆喝声
耕牛的劳累逐渐上涨
父亲来不及吮吸烟斗里
那丝难得的休闲爱好
在耕牛休息肯草的时刻
他用镰刀割净田圈水脚
一遍一遍检查田埂漏洞
久违的雨水代替身上酸痛
一份未来的希望
在他身上长得坚定而深刻
芒 种
芒种是父亲忙碌耕种的时刻
将在他精耕细耙的稻田里
接过母亲扯就的一蔸蔸秧苗
一行行种上全家来年的希望
每一蔸秧苗就是一碗口粮
每一蔸秧苗都是未来的日子
父亲忙碌地播插一行行希望
未来在手下激荡成无尽的波纹
一圈又一圈将明天写就
忙碌,父亲一丘又一丘播插
当所有的稻田插满绿意
他站在自己的农历上
又翻过了一个人生的节气
立 秋
是父亲稍作平缓的日子
他在一条条田埂上漫步期待
看着田里迎风舞蹈的稻穗
像看着一群在风中成长的孩子
风越来越暖越来越香
稻粒开始点头成熟
每一颗灌浆成熟的谷粒
修葺着父亲蓄势待发的姿势
他的腰杆变得挺拔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