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节气（二）（组诗）

||处暑

父亲的太阳一天比一天灼热

那一穗穗在田里开始弯腰的稻谷

在他额头上的皱纹里闪光微笑

父亲的微笑从处暑开始发光

在晴光中翻盖谷仓的木皮

下雨的时候叮叮当当修补着

那些一个个漏洞

整理着通向谷仓的道路

垫稳进入谷仓的木板楼梯

整理着嗮谷子的楼台

丰收在处暑的节气中提前流淌

在父亲的额头脖子手臂间

在后背的衣服上流淌成晶白的路

||白露

父亲的稻穗已经低垂着头

在白露的熏烤中

摇摆着成熟的脚步

一步步舒展着父亲田埂上的脚印

父亲澎湃于这个时节

是源于祖母深长的交代

她说，白露时节的穗尖

那一颗颗泛黄的谷粒

是她养活几个孩子的希望

祖母手搓着穗尖的谷粒

维持着全家日子的延续

在白露的时节父亲的交代

我看着在风中点头的谷穗

倾听父亲意味深长的话语

白露不仅是一个节气

更是一份艰难的回忆

||秋分

这个时节，父亲的镰刀

不再起得那么早

不再在黑暗中叮当吆喝

那被磨好的两三把

在他的弯篓中拥挤

其中的一把，割好

那喂养耕牛的二道嫩草

父亲便在稻田中

轮流用那几把镰刀

收割一蔸蔸金黄的稻谷

直至镰刀的锐利消钝

直至母亲将午饭送至田头

秋分，是父亲收割他的汗水

蓄积到下一年流淌的季节

||寒露

父亲依然勾着腰

一刀一刀地收割晚稻

然后是晾晒稻草

他牵挂着秋收后的稻草

寒露过后，雨水减少

但偶尔的雷声让他惊慌失措

那一个夜晚，雷声

在餐桌没有结束时响起

父亲拿着手电

风驰电掣般奔向他的稻田

收聚那晒得干黄的稻草

从这一丘稻田到另一丘

一垛垛稻草碉堡似的

那是父亲的一道道心结

整个半夜咬着手电堆稻草

一身的汗水让父亲眉开眼笑

寒露的太阳

让父亲看到晒稻草的希望

同时又晒着他的另一份焦虑

怕偶尔的雨水将稻草浇烂

他说：被雨水淋湿后的稻草

耕牛吃了会生莫名的疾病

那些来不及归拢收齐的稻草

也是父亲在寒露节后的心病

||霜降

父亲的节气翻到霜降

母亲的红薯叶开始泛黄

当白霜让红薯更甜

一年中劳作的最后收藏

那些年月解决温饱的园地

让父亲和母亲再次

齐齐聚在金黄的土地上

母亲把把捆就的红薯藤

被父亲用草杠挑回家

切碎晾晒干后的红薯藤叶

是寒冬时刻猪牛的食料

然后母亲用锄头

把藏在土里的红薯挖出

父亲用箩筐或撮箕

一挑挑将红薯搬运回家

霜降的节气来临

日历上再次深深刻画出

父亲母亲另一份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