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苦难上春山

文/潘期武

不知道是从哪一个时间段开始，日子变得越来越快，以至于我的生日到了，我都毫无知觉。确切地说，农历正月十三，是母亲的苦难日，亦是我的生日。一岁将尽，年龄见长，便进入一种奇妙的氛围和情绪之中，难以言说。平日里奔波忙碌，在不大的城市里打拼，只觉时间紧迫，却很难稍稍停歇下来，细心去感触越过苦难、幸福开始的点点滴滴。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还是，这是而立之年后，应有的种种表现和困惑？

昨日，异地工作的爱妻悄摸地在网上为我订了一个生日蛋糕，本想着给我个惊喜。傍晚时分，怕我忘记或没留意到，终是没忍住又给我打了电话，嘘寒问暖祝福，叮嘱我在哥哥家跟父母亲人团聚好，与孩子们多多分享欢乐……

没有一朵花，一开始就是一朵花。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小时候，家在贵州大山深处，虽生态宜人、风景秀丽，但日子着实是过得清苦。还好，我又是极其幸运的，打小就没挨过饿，也没缺过衣，因为父母和姐姐哥哥都很疼爱我，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穿的，都争相宠着我这个满崽（幺儿）。上世纪80年代，出门见山、大山包小山的村子里，缺吃少穿是常事。爸爸妈妈为了让我们子女不挨饿不受冻，三尺讲台当好乡村教师教书育人之余，还争分夺秒地挤出傍晚、节假日，甚至是凌晨等时间，手拿把攥地在梯田里、坝坎上种稻谷、栽油菜、收棉花、管果蔬……辛苦劳作换来钱买肉，供我们上学，还时不时的买上些孩童喜爱的零嘴，云云种种，日子过得倒也恬静自得。那时候太小了，我压根就不懂事，全然不知苦难是啥概念，只知道信马由缰，无忧无虑……如今想来，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每每回忆至此，我的心里都不太好受，后来转念又想，忆苦才能思甜啊！

族望留原籍，家贫走他乡。我们潘氏家族，在村子里是小姓，爷爷辈逃难开荒至此，几兄弟间依山就势建房，在田坝脚自成一寨，名曰“潘家榜”。独在异乡为异客，难有祖上荫德，纯粹白手起家，潘家人在潘家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默默度过了许多春秋，也开枝散叶了下来。有过农村生活的人估计都有感触，小姓在村里头要想日子过得安稳舒心，实属不易。那些年，我虽懵懂无知，但村里的大事小情还是隐隐约约让我感到，小姓人在村里的无奈与妥协……前段时间，我读了好些关于乡村的质朴文章，在别人的故事里照见了自己的人生，大抵反映也是如此。

比不了北方或沿海发达地区，说起来别人恐怕不信，80后、“南方小土豆”的我没上过一天幼儿园，也曾不知“幼儿园”为何物，顶多在家里那台好不容易攒钱买下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里远远地看过，继而憧憬，向往过。山林间的村子，哪里有什么幼儿园？捉鸡摸狗，捕鱼抓虾……很快，摸爬滚打的童年让我忘却了没有幼儿园的羁绊，步入了适龄儿童，走进了村中心小学。上学啦，学校在村头，我家在村尾，4公里多的路程对于长走山路的人来讲倒是不算什么，左右也有爸爸妈妈陪伴，可我还是有点怕。不是怕山高路远，我怕的是下雨天，特别是涨洪水的季节。上学必经之处有一条小溪河，那条小溪河平日里水不深，脱下裤子举过头顶也就能趟过去。或是从露出水面的那八九块好心人堆砌起来的大石头上，“跳岩”跳过去。“跳岩”的距离不远不近，对尚且年幼的山里娃，壮壮胆，咬咬牙，使使劲，我也能够跳过去。可，山涧的洪水会突发，亦会暴涨，没有桥的困境难免窘迫，真的很危险。此情此景，无可奈何的村里人也自发地组织过好几次修桥活动，可在那个衣兜比脸都还干净的年代，修来修去还是就近山林砍来杉木和松木，合力搭建成木桥。但是，木桥怕洪水，大雨滂沱下，山洪挟裹着大量的杂物呼啸而来，木桥受不住，支撑没几下也就被冲没了……很长时间，村里有座水泥桥成了我们上学孩童期盼已久的奢望。没有桥，但这个学还得上。山里的娃，没有别的出路，唯有读书，并且把书读好，才能走出去……为了上学，我们费劲了心思：起得很早，绕很远的路去；或是表演杂技似的不顾危险，走满是青苔、勉强放下一只脚的水泥独木渡槽过河……读书，当兵，转业，离开蓄谋已久，也猝不及防。后来，我跟随奋进的脚步，拨开层层迷雾，跨过山林阻隔，越过挫折苦难，走到了人生的另一个支点，在城市中驻足了下来，有了新的开端。

把明亮的灯关掉，在漆黑中点起蜡烛。思绪回转，头戴生日快乐“王冠”下，在哥哥宽敞的家里，我和孩子们一脸开心，满是幸福，烛光如同寒冬里独自闪亮的星星，娴静、悠然自得地浮在黑暗的空间里。室内无风，无雨，孩子们争先恐后期待着许愿、吹蜡烛，父亲在一旁聚精会神地拿着手机录像，远在外地的姐姐、哥哥、爱妻通过微信语音通话实时“直播”，母亲和嫂子则端庄秀丽地等候着，整个屋子洋溢着欢歌和笑语。蜡烛吹灭了，可孩子们眼巴巴地望着，还要点燃，再鼓着小腮帮子吹灭，重复着属于她们姊妹三的欢乐童年，我没有言语，只是用心地点着蜡烛，直至蜡烛欢快地燃尽，到达分蛋糕的又一开心环节……幸福是什么？顿觉便是如此吧！

灯打开了，灯光大亮，事物通明，恍如更换了一片天地。“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春山”正如春晚爆火节目《上春山》作词人玉镯儿老师所描述的那样，对自然充满敬畏，对生活保持热爱，一切的一切，春风自来。知不足而奋进，望远山而力行，新年的一年，上春山，我们继续奋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