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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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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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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城

风雨二十年,只为一座因爱而生的城。——题记


二十年前,山民辞别家乡大巴山,手持一钵清泉入银城,赴约去见城堡国王爱媛小公主。熟料国王一令告天下,城门十年皆因山民而紧闭,公主从此禁足宫殿内。

十年来,乌云始终盘踞城堡上空不肯离,唯有披镀远山寒峰银似锥,满天雪花化作相思瓣,坠落深渊万丈冰。山民手持转经筒,三步一匍匐,起身一长揖,绕着城外虔诚转了一年又一年,只盼城堡国王哪天打开一扇门,大开慈悲放行踏进城池,祈求荒原那朵格桑花儿开。

十年后的那个五月,一声春雷冲破重重枷锁,驱散城堡上空阴云。阳光倾泻大地,远山坚冰悄然融化,斑斑绿意姗姗送来迟迟春。城墙积雪消融,汇入城外河道。城门徐徐开启,众人纷纷涌出城堡。

山民一路趔趄拐进城门。大街小巷枯枝纷纷冒新芽,桃树梨枝相继吐红绽雪。家家门窗店铺洞开,人来人往忙生计。山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到城内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金色阳光覆盖下,九十九步石阶径直通宫殿大门口。

宫殿大门一抹猩红夺门而出,飘然跃下石梯,眨眼公主已经飞身入他怀。四目相顾那一刻,满脸清泪须臾垂挂俩人双颊上。双唇一触间,满城春风扑面来,片片梨花满天飞,朵朵桃红全盛开,相思化作花雨泪。

十年风雨泪,他赤脚旋回城墙外,无畏殷血染冰雪,只为等待城堡重门大开这一天;

十年相思苦,他寸断肝肠凝秋水,祈求苍天降圣旨,就为能有入城靠近宫殿这一刻;

十年渡劫路,他手持经筒转风尘,苦盼春风化甘沥,只为重获恩赐临幸倾城这一吻。

当年寒冬一黄昏,公主辗转车马八百里,不惜娇弱之躯扎进巴山,从此扣手潜心安榻深山茅舍,缘为他俩海枯石烂的誓言,城堡从此远离公主的身边。

之后五年间,山民每携公主回银城,城外十里定会出华盖,国王皆会起驾出城接公主,不惜銮座颠簸迎山民。城内因爱百花灿,枝繁叶茂别样浓。千年玉兰盘根错节生长文庙大门前,撑开绿荫迎山民,缘为山民不做劳飞燕,忠心不二护娇妻;千门万户灯结彩,男女老少涌过来,分道列居送祝福。

五年来,多少清风随夜潜入屋,细数公主呓语哭银城;

五年来,多少朗月伴云溜出山,点亮国王窗前长明灯;

五年来,多少落花侧畔坠入江,揉碎山民眼睑红尘泪。

四年前的清明后,一声国王崩驾的噩耗,从此掐断山民夫妇再回银城的牵挂。得知国王崩驾那一瞬,世界全都安静了下来,红尘埃粒停滞光影里。

那座因爱而生的城池,那位为爱而生的国王,伴随驾鹤逍遥红尘外,只留银城一空壳。那一刻,国王不再是国王,他只是为爱而生的亲人。

山民手扶公主送完亲人红尘最后一程,泪流满面目送亲人化作手中盒内一抹白骨灰,凄然坠入苍茫大地,与他童年的山山水水永远融为一体。那一刻,那位从来就告诉我们“一切都好”的亲人走了,那个哪怕山民夫妇神游千山万水都要追问“好久回来”的亲人走了,那个反复扫清卧室尘埃、牵着我们走回家门的老人走了,他已化为一缕相思魂,飘忽两界阴阳无定踪,彼此相见唯梦境。

山民夫妇从此挥泪别银城。

经后花开又四年:

多少缤纷挂枝头; 

多少时光漫过来;

多少酣湿枕中衫;

 ……

山民夫妇再无勇气返回爱之城,再无余力踏进爱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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