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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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倩打来电话时，我正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望着深邃的大海发呆。
“有什么事？你讲吧！”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烦躁，用怪异得令自己吃惊的语调对着话筒说。
“你现在在哪里？方便接电话吗？”倩在电话那端小心翼翼地问。
“我在哪里重要吗？你别啰嗦了，还是直接说你要说的事吧！”我一下子就显得不耐烦了。
“你知道吗？你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有打电话回家了……”倩的声音很低很低，我明显地听到了话筒那端那悠长的叹息。
我不再做声，只是耐着性子听倩在电话那端絮叨着家里的事。当倩问及我回家的时间时，我才猛然想起自己此次离家已经半个多月了。
“也许，很快了吧！”在挂断电话之前，我敷衍式地回答。
说完，我自嘲般地对着话筒苦笑了几声。
我知道倩最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但我不知道她为何宁愿一直在矛盾与痛苦中挣扎，也没有把那憋在心里已久的话直接说出来？
二
我是一个月前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离开那座小城，独自来到这个海边城市的。
那是一个令我无地置容的夜晚。我与几个外地来的文友相约在一家名叫“忘年交”的酒吧里开怀畅饮，酒到酣处，大家不觉聊起了交网友的事。其中一个我刚认识的瘦高个文友兴致勃勃地谈起了他与我们这座小城一个美妇人网恋的那些事儿，并把他一个月前曾来这座小城与那美妇人发生一夜情的过程当作向我们炫耀的资本全抖了出来。末了，他还说这两天他一直在跟那美妇人联系，感觉告诉他，这次，他和那美妇人还会演绎一场醉人的故事……
跟这瘦高个同行的一文友，不知是有还是无意，硬是说这瘦高个是在吹牛。还说什么这年头大多数搞网恋的女人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是美眉，可“庐山真面目”却极有可能是“恐龙”。他说，撇开瘦高个是否真与那女人发生过一夜情这事不说，单是那女人“美妇人”这名头就值得人怀疑。
那个有点喝高了的瘦高个听同伴这么说，立马从手机里翻出一组照片在他同伴面前晃了晃，说，你自己看看，漂不漂亮？
可他同伴只粗略的扫了几眼，便说：“这照片能说明什么？我们大家都是靠编故事吃饭的人，谁不可以弄几张美照来杜撰点什么？”
这话显然激怒了那个瘦高个。只见他立马站起来，涨红着脸说：“你们不相信是不？你们小看我是不？那我现在就叫那美妇人过来！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半个小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倩竟然推门进来了。
当发现我赫然在座，倩的脸一刹间变得煞白：“你……你……怎……怎么……也在这里？”
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几步上前，抡起大巴掌，狠狠地抽到倩的脸上。
三
从那家酒吧破门而出之后，我独自在风雨交加的街头徘徊了三个多钟。
倩的背叛，对我来说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打击。我感觉整个天都似乎要塌下来了。
我弄不明白，结婚之后一直信誓旦旦说永远只爱我一个的倩为何要不齿到在我眼皮底下随便跟一个陌生男人发生一夜情的程度。而种种迹象表明，这显然不是倩第一次出轨。那么，在过去的这些岁月里，倩究竟给我戴过了多少顶绿帽子？
在踏上开往这座海滨城市的高铁的那一刻，我拨通了倩的电话。
倩一开口就哭了。她哭泣着忏悔不停，说对不起我，希望我能原谅她一次。
我在电话这端酸楚地笑了。笑罢，我叹了口气，说：“唉，其它的就不要多说了。我什么都懂。我想外出透透气，时间嘛，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星期，或许几年……”
倩止住了哭。
她突然用从没有过的充满幽怨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咆哮起来：“刘正举，你以为你的那些黏事我不知道吗？你这是在逃避！你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男人！”
是的，倩说得没有错，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而且，正如倩所说，这些年，我也曾不止一次做过对不起倩的事。但我认为，这些都不是倩可以背叛我的理由。
四
与倩结婚十八年了，我们俩的关系一直处于貌合神离的状态。
当初是倩主动嫁给我的。
我与倩相识在某次笔会上。我是该笔会的主办杂志邀请的骨干作者，而倩则为当地某旅行社的导游。在整个由该笔会主办单位组织的旅游活动中，我与年轻貌美的导游倩只简单地说过几句话。没想到活动结束后，倩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我的通讯地址，以读者的名义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
在我们互通书信之后的第三个月，倩不约而至，直接找到我生活的这座小城来了。一见到我，倩就明确地表示，她想留下来陪我。没有人能想象得出我当时的感动程度。就在当晚，我把自己保留了三十年的处子之身完完整整地给了倩。
尽管感觉告诉我，倩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欣慰的答应了倩要与我早日去办理结婚证的请求。
但很快，我就遇到了极为尴尬的事——结婚不到六个月，倩就生下了刘萌萌。即使再愚钝的男人，也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倩是聪明人，她懂得如何化解这样的尴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向我讲述了事情的缘由，反复强调她的无奈与痛楚。她最后说，孩子是无辜的，如果我不能谅解她的过去，那她只好选择离开。
我选择了原谅倩。如果事情真如倩所讲述的那样，过错不在于倩。记得我当初是这样安慰倩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活在当下！
五
可不管我装出如何大度的样子来，只要一看到刘萌萌那与我毫无瓜葛的面容，我心里就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好多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与倩的结合，我究竟是为了图点什么？特别是当倩那从乡下来帮我们带小孩的表妹有一次趁倩不在家而偷偷溜进我的被窝里同我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之后，我隐隐觉得自己与倩之间无形间有了一堵厚厚的墙。
在围着刘萌萌转的这十几年里，我和倩彼此都心照不宣——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但似乎谁也不知如何冲破现实的篱笆。
我们努力维系着那份貌合神离的婚姻。
倩是知道我需要什么的。她的美貌，让我在亲朋好友中多了一点颜面。她对我的放任自流，让我多了一点所谓的自由。特别是在夫妻生活方面，她尽职尽责，每次都会让我痛快淋漓。
尽管除此之外，我和倩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可我还是不止一次发誓，生活不过如此，只要倩不做太出格太让我刘正举颜面扫地的事，日子就这么将就着过下去吧！
我是知道倩有网友这件事的。但我以为他们仅仅停留在“网上”往来——在虚拟的世界里折腾出一点所谓的刺激的程度。记得去年大年三十那晚，我俩都坐在床头玩弄手机。我和一个刚认识不多久的女性文友在瞎扯，而仅与我隔着不到两尺远的倩也正神采奕奕地与她的男性网友聊得正嗨。直到我的那位身材火辣的女网友毫无预兆地连发了几张诱人的照片给我，我才做贼心虚般地偷窥了身旁的倩几眼。不看不则已，一看吓一跳——哪想倩那时也刚好在与她的男网友互发一些“少儿不宜”的照片。在我和倩的目光不经意地碰撞在了一起的那一刻，我们彼此尴尬地笑了笑，尔后，心情复杂地不约而同扔下手机，彼此心照不宣地把身体投向了……
六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夫妻的关系像我和倩之间这般令人费解。
我只知道，尽管我刘正举是个非常包容的人，但我依然有自己的底线。
倩让我在文友们面前颜面扫地——这无疑伤及了我的尊严，触碰了我的底线。
积淀了十几年的所有哀怨与不满在瞬间迸发了。太多的的东西不敢正视，我只好选择逃避。在稍稍踌躇之后，我离开了那座小城，来到了这座海滨城市。
我之所以选择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作为自己的羁旅之地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因为与我保持了长达十六年“网恋”关系的一个叫叶子的女人生活在这里。叶子是我众多网友中，唯一可以和我聊最隐秘心事的人。换句话说，很多时候，我已经把叶子当作了另一个自我。这些年，我们彼此无数次谈及找个机会见面来点什么罗曼蒂克之类的话题。可事实上，我们谁也没有付之于行动。有一次，叶子出差来到了我居住的这座小城，刚刚找到旅店，她就发了定位给我。我也第一时间告知了她我自己的详细地址。可不知何故，尽管近在咫尺，我们并没有相约见面。直到叶子启程离开这座小城的那一刻，她才弱弱地问了一句：“刘正举，我们彼此是否都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她。直到她回到了自己生活的那座城市，我才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一切随缘吧。
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在狠狠抽了倩一耳光之后，我冒着风雨独自徘徊在幽暗的小巷里。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当初叶子住过的那家旅店门口。这个地方几乎我每天晚上散步时都会来。每次路过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编撰一些聊以慰藉的有关叶子的情节。冥冥中，我总预感自己这辈子或许会跟叶子发生一点什么。
在要逃离这座小城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之时，我拨通了叶子的电话。我一开口就说：“叶子，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如果我猜得没有错，你现在在我当初住过的那家旅店附近。”叶子回答得很肯定。
尽管叶子的回答令我有些吃惊，但我并没有问为什么，我只是迫不及待地说：“叶子，如果我说我想见你，你会感到意外吗？”
“想见我？那你就来吧，我等着你！”叶子的语调很轻柔，一字一句传到我耳里，我此前的所有怨恼似乎在这一瞬间皆烟消云散了。
七
我乘高铁离开了那座小城。
来到这座美丽滨海城市的当晚，我就见到了叶子。
尽管这些年我和叶子多次视频过，可一旦真实的她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叶子与倩年龄相仿，甚至连长相及身段也不相上下。
此前曾无数次在我脑海编撰过故事情节并没有在我和叶子之间发生。
在听我倾诉完妻子倩的黏事之后，叶子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了。好半天，她才挤出了一句：“生活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叶子，你说的‘这样’指的是哪样？难道当众发现自己的妻子出轨了，我也要忍声吞气，去习惯吗？”我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冲叶子嚷。心底那一点可怜的自尊让我的情绪又一下子失控了。
“那除了忍耐，你还能做什么？难道你想和她离婚？”叶子比我冷静许多。
一听到“离婚”两个字，我心里一阵颤抖。这是多年来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却无法说出口的两个字。这么多年来，我和倩一直都在凑合着过。我们彼此都在所谓的平静生活里不停地挣扎。但我们谁也没有去触碰诸如“离婚”这样的敏感字眼。至于之所以宁愿独自在困惑中不断挣扎也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究竟是出于对刘萌萌的保护之意？还是因为倩的美貌满足了我作为一个男人那点可怜的虚荣心呢？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见我沉默不语。叶子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然后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说：“我同意你来，是因为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带我去见谁？”我警惕地问。
“一个你非常熟悉的人。”倩避开了我的目光，她的语调似乎多了一层凝重。
八
我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果然，当叶子把那个身段丰腴的女人带到我面前时，我惊诧到了极点。
尽管体型发生了变化，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站在我眼前的这个身段丰腴的女人竟然是当初主动钻进我被窝里与我发生过关系的——倩的那位亲表妹。
“怎……怎么是你？”我手足无措地呆愣在原地，脑海里如一团乱麻。我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
“谢谢你还认得我。”那个叫芸的女人嘴角露出酸楚的笑。顿了顿，她用哀怨的目光看着我说：“刘正举，这些年，你知道我过得怎样吗？”
我摇了摇头，不敢迎视芸的目光。
一旁的叶子看出了我的尴尬。她走上前来，轻轻地拽了拽我的衣角：“自从被你妻子从你家里赶出来之后，这些年，芸一个人独自抚养一个应该叫你一声爸爸的女孩，她吃了很多苦，你要好好安慰她才对……”
芸当年竟然生下了我和她的孩子？我震惊到了极点。我一把抓住芸的双手，急迫地问她叶子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芸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去轻声地抽泣。
九
叶子是芸的闺蜜。这是芸后来告诉我的。芸不同意我去见那个她取名为“凤儿”的我的女儿。芸说，这些年，她一直在挣扎。她想主动联系我，却怕扰乱我原有的平静生活。她想找个男人嫁了，可又担心别人对凤儿不好。最终，她选择了一个人独自承担。芸没有料想到的是，她的闺蜜叶子在了解了她的情况之后，竟然以“网友”的身份与我保持了长达十六年的“亲密”关系。直到我这次不请自来，叶子才把她与我交往的事告知芸。
我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芸的出现引发了我无限的感慨。
看得出，芸依然还在乎我。在诉说完自己的那份哀怨与无奈之后，她告知我“凤儿”在外地读书，还说，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去她租住的屋子里去坐坐。
我当然明白，芸叫我去她租屋坐坐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
我欣然前往。那之后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芸那套面朝大海的两居室小屋成了我和芸尽情释放欲念的安乐窝。
我没有想到叶子会有芸房间的钥匙。正当我和芸在床单上翻滚不停时，叶子不请自来，一脸怒容地站在了床沿前。
那尴尬的场面无法言说。
“刘正举，你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叶子把一床被单扔给我，尖锐的目光令人胆寒。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懵了。我根本就猜不出叶子这话的意思。
我和芸是老情人，更何况我俩之间还有一个可以证明彼此关系的“凤儿”，此情此景，我和芸旧情复燃，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倒是叶子，即使与芸是关系再铁的闺蜜，也不应该在这样的时候毫不讲理地私自闯进来破坏我和芸的好事。
“芸，你也越界了。这足以说明，我这么多年来的戒备并非多余。”叶子把散乱的衣服扔给芸时，几乎是咬着牙关说这句话的。
十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芸的那套租屋，然后再一个人默默来到海边的。我只知道，当我从芸那里得知，多年前，叶子曾用极其残忍的方式让一个跟我类似的令她闺蜜受了伤害的男子悄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这事之后，一种莫名的恐慌让我第一时间产生了逃离的念头。
我想起来了。我是狼狈地逃离芸的租屋的。一个人默默地在海边呆坐了一天之后，我在附近找了家小旅馆住了下来。
我不愿回到家乡那座小城，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在这座偌大的海滨城市常住下去。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似乎在期待点什么。
接到倩的电话我一点也不意外。我感到意外的是倩一开口就问我在哪里，并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倩越是刻意回避矛盾的根源问题，我就越在意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
倩在期盼我回家这点不假。但显然，这一次，我和倩谁都有可能率先提及“离婚”之类的字样。即使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彼此都以“宽容”的姿态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一笑而过，可一旦回到那个早已被怪异气氛挤占了所有空间的所谓的家，我们要靠怎样的面具才能凑合着继续生活下去？
十一
我在这家小旅馆住了整整二十天。
在这期间，我没有主动联系芸和叶子，她们也没有前来打扰我。
说实话，我之所以留在了这座海滨城市，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放心不下芸。我总担心叶子和芸之间会发生什么令我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万万意想不到的倩会突然跑到这个城市来。我更没有想到，倩竟然和叶子是熟识的。
当倩以及叶子和芸三人同时出现在我租住的旅店房门口时，我震惊到了极点。
令我更震惊的是她们当着我的面异口同声所说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做个了断吧！”
话音刚落，三个女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随着“哎呦”一声尖叫，倩捂住肚子摔倒在地上。我冲过去，欲抢夺叶子手里飞舞着的那把尖尖的水果刀，可叶子一个转身，把水果刀重重地扎在了芸的左臂上……
十二
尽管叶子最终被闻讯赶来的保安给制服了，可倩和芸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我竟然秋毫无损，很显然，叶子对我手下留情了。
倩和芸都受了重伤，好在无性命之忧。
不管警察如何讯问，叶子对自己的行凶动机一直闭口不言。警察只好从倩和芸那里去了解情况。
得到的大致信息是：叶子和倩曾是同事关系。叶子是双性恋人，而刘萌萌的生父极有可能是叶子的前男友。而叶子与芸之间不仅是所谓的闺蜜，更是“恋人”关系。这些年，叶子一直在自我设置的精神枷锁里挣扎却不能自拔。她用极端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了前男友背叛自己的事情，却又对与自己很熟识的第三者网开了一面。当得知闺蜜芸在帮倩带小孩，她便多次前往我们租住的那座小城，怂恿并威逼芸主动勾引了我，而事后，却又故意把风声透露给了倩。后来，她随芸来到了这座滨海城市，彼此过着若合若离的生活。在矛盾心理的作用下，她在保持与倩的联系的同时，主动与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我发展成了无所不谈网友。重重迹象表明，连倩与那个会写点文章的瘦高个男人由网恋发展到一夜情关系这事，都可能是叶子在幕后操纵的。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倩的生活越波折越揪心，她越是快慰。
十三
我到医院去看望倩和芸。
医生都说她们不愿见我。
但她俩都托人带话给了我。倩说：“刘正举，等我出院后，我们就一起去把婚离了吧！”
而芸则说：“刘正举，如果你愿意，以后你就经常来看看凤儿吧！”
没想到连叶子也托人带了一张纸条给我。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我们都一直在无趣的生活里做无用的挣扎。”
我无法理解叶子所要表达的真实意思。
我只知道，等倩痊愈出院后，我会告诉倩，生活经不起折腾，我不会与她离婚。
2019/1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