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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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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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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短篇小说)

曙光(短篇小说)

 

穿行在绿树成荫的小道上,斑驳、明暗强烈的光影在树林中不停的跳跃,一阵山风吹来,似乎一下子吹走了曾光等人身上的所有疲惫。

两个月前,也即1946年6月,由于东江纵队主力北撤山东,国民党军进占博罗各地。他们一方面抓丁拉夫,进行壮丁训练,强迫各地成立“自卫队”,加强地方反动势力,推行保甲制度,采取“联防联剿,联保连坐”“强化治安”等措施,加紧征兵、征粮、征税,实行残酷的反动统治;另一方面,疯狂迫害东江纵队复员人员和军人家属,强迫参加过抗日救亡各项工作的群众登记“自新”,肆意搜捕和屠杀人民群众,制造白色恐怖。博罗当地的人民群众再次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中共博罗地方组织根据广东区党委“长期打算,分散隐蔽,积蓄力量,待机发展”的方针指示,采取相应措施,改变斗争方式,转变斗争策略,党组织的活动从公开转为秘密,实行单线联系,进行艰苦卓绝的隐蔽斗争。为了保存革命有生力量,按照上级党组织的指示,曾光带领刘彪、汪英等13位已经暴露了身份的党员干部隐蔽在象头山里,相机而动。

就在半小时前,隐蔽在泰美圩茶楼,以做伙计为掩护的刘安带来亲笔信,说是隐蔽在小金和田寮一带的霍锡鸿等人,邀约曾光这支队伍两天后在位于象头山腹地的大朵村后边的荷坳碰面,共商联合开展隐蔽斗争的相关事宜。这是两个多月来,隐蔽在象头山的这支小分队第一次与外界取得联系。传阅着那封写在牛皮纸上的信,每个人都像打了强针剂,兴奋不已。这几十天,为了躲避国民党军的搜索,曾光都带着这支小分队,穿梭在丛林峻岭之间,忍受着虫蚊的叮咬,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特别是汪英和赖观娣两位女同志,急需必要的生活用品。因此,在商议是否要派人去与霍锡鸿等人碰头这件事上,除了曾光提出要警惕这可能是国民党军的阴谋,暂时不要去与外界联络这一异议之外,其余13人都极力赞同派人前去探探情况。不过,作为有丰富斗争经验的战士,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还是要商议好一套稳妥的方案才行。

小分队里只有曾光和胡彪两人见过刘安。按照组织原则,刘安只能和曾光单线联系,而且他俩有专门的秘密接头方式。刘安带来的那封书信就是曾光在秘密接头点的石缝里发现的。在最近的两个多月,曾光这支小分队除了两次趁着夜幕悄悄潜入位于象头山腹地的罗营村解决给养问题之外,一直处于隐蔽状态,对外界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曾光反复轻念着这封书信。在白色恐怖之前,他虽然和刘安在东纵里有过几次工作交集,但他并未亲眼看过刘安书写的字。曾光每读一次书信,心里就多一分警惕。刘安的信只有寥寥数语:一切安好?后天霍派人前来荷坳与你等碰面,共商联合开展隐蔽斗争的相关事宜。

刘安是在什么状况下写的这份书信呢?霍锡鸿邀约他们见面,是上级党组织的指示?还是霍锡鸿个人或者他们那个小分队的集体意见?甚或是……?刘安为何不在书信里写清楚一点。再有,书信里只写了碰面的大致位置和大致时间,却没有写明碰头的具体地点具体时间以及碰头的具体方式。作为一名有丰富隐蔽斗争经验的老东纵队员,刘安怎么会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注意?这难道是刘安的故意所为?如果这真是刘安故意所为,难道……?曾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隐隐觉得这事不会那么简单!直觉告诉曾光,刘安那边或许出现了什么状态。

为了慎重起见,曾光决定临时召开党小组会议。小分队全体成员都是此前东纵留下来的骨干人员,14名队员都是共产党员。曾光在党小组会上谈了自己对是否要按刘安带来的书信去与霍锡鸿等人碰头的看法。他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观点,鉴于目前特殊形势,还是慎重起见,暂时不要去碰面为好。听了曾光的分析,大伙也提高了警惕性,觉得事情确实有点蹊跷。不过,大部分队员还是认为,为了便于今后工作的开展,派人去接头点荷坳附近去探探情况也是非常必要的。万一情报是真实的,如果不派人前去接头,岂不错过了及时与兄弟队伍取得联系的机会?

去接头还是不去呢?曾光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提议由党小组成员举手表决。表决结果依旧是压倒性的13 :1。既然大伙的意见都那么统一,曾光也不好再坚持己见。于是,由曾光牵头,大伙紧张锣鼓地商议出了一套应对方案。

两天后,天还没亮,曾光就带着小分队悄悄潜入了距离荷坳最近的大朵村附近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沟里。按照计划,分别由罗方和肖发两位队员趁天还未亮,赶往荷坳,隐藏在荷坳两边山坡的密林中,居高临下观察荷坳附近的一切动态。再由泰美本地人何坚以采药人的身份前往荷坳附近转悠,伺机与霍锡鸿或者霍锡鸿派来的人接头。当然,曾光另外还安排了几名队员分梯次潜伏在从大朵村前往何坳的路边密林里。如果情况有变,作为观察哨的罗方和肖发两人则先以约好的暗号——通过学画眉叫来提醒何坚以及隐蔽在不远处的策应队员快速转移,然后左右呼应,故意弄出一些动静,吸引敌方的注意,从而掩护何坚转移。

荷坳其实就是一个位置比较隐蔽,但方便疏散的一个小山坳。山坳左边有一条卵石路通往大朵村,右边有一条斜径连接雷公河源头的中心坝。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从明禅寺沿着半山腰蜿蜒而至的羊肠小道。

天刚麻麻亮,何坚就背着一个小背篓,拿着一把镰刀和一把小锄头,从大朵村口沿着那条卵石路朝荷坳方向走。何坚走走停停,往这里看看,往那里看看,表面上装出一副认真寻觅草药的样子,而实际上是在机警地观察周边情况。就在何坚行至离荷坳山坳口不到百米远的地方时,突然,一阵凄厉的布谷鸟叫声突然从山拗口方向传来,何坚警觉地收住了脚步。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但明显是人模仿出来的画眉鸣叫声也从左侧的上岭响起。来不及细想,何坚一个滚身,飞快地钻进路边的树丛中。何坚刚在一棵杉树下站住脚跟,突然感觉肩头被人一把抓住。他机警地一个侧身,同时扬起了手里的镰刀。“自己人,别弄出大动静!”那人用手挡开了何坚拿着镰刀的那只手臂,用极低的声音对他说。何坚定下神,这才看清对方同样是一副山民的打扮。那人朝何坚微笑了一下,然后扯了一下何坚的衣袖,同时朝密林深处指了指,示意何坚和他一起躲进密林。

也就在这时,一百米开外的荷坳方向,传来了叽叽哇哇的喧闹声,紧接着又传出了几声清脆的枪响。何坚在稍稍踌躇之后,跟在那人后边,飞快地往密林深处钻。大约跑了十几分钟,那人才在一块巨石边停了下来。

“桃花潭水深千尺!”那人望着何坚,吟了一句李白的诗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何坚微微一怔,也吟了两句李白的诗。

何坚的话语刚落,两个人的手就紧紧握在了一起。

“同志,终于找到你们了!我叫邓子廷,受霍锡鸿同志委派前来与你们接头。但刚进雷公峡,我就发觉自己被人盯上了,好在我后来想办法甩掉了尾随的那些人。我没敢直接去荷坳山坳口,于是就悄悄潜伏在刚才遇到你的那个树丛里。没想到,这么巧!尽管好险,但我们还是碰到头了。”邓子廷握住何坚的手,脸上全是喜悦。何坚虽然没有见过邓子廷,但对邓子廷的名字还是很熟悉的。何坚也无比激动。“同志,你辛苦了!”何坚也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是的,我是曾光同志派来与你们接头的。现在,我想知道的是,是你一个人前来?还是另有其他同志也与你以前参与了这次行动?你是想面见曾光同志?还是想通过我捎话给曾光同志?”作为一个斗争经验丰富的老东纵队员,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何坚也依然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为了安全起见,曾光同志我就不去见了。请你把这份密件转交给曾光同志即可。”邓子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用油毡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封,慎重地交到了何坚手里。“目前,形势相当危机。刘安同志那边已经被敌人盯上了。这一次,是霍锡鸿和刘安同志抓住敌人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心理,将计就计,铤而走险,下的一步险棋。其实,几天前,刘安同志前来秘密地点的行程中,几乎一路都有人跟踪着他,只不过,刘安同志最终巧妙地甩掉了尾巴,敌人并没有发现曾光同志和刘安同志密约的情报交换地。但为了以防万一,刘安同志才没有在那份情报中写明这次碰头具体的会面地点和时间……”邓子廷解释道。

送走邓子廷之后,何坚在密林里迂回穿梭了两个多小时,才安全了回到了小分队的秘密据点。此时,罗方和肖发也顺利撤退,回归了队伍。据罗方和肖发两人介绍,他俩很早就已经发觉到了情况不对劲。因为他们刚刚趁着夜幕潜入荷坳附近两个山头时,就听到了山坳口靠近明禅寺方向的树丛里传来一阵明显是由人模仿而发出的布谷鸟的叫声。很快,山坳口靠近大朵方向以及靠近中心坝方向,依次传来了同样是由人模仿而发出的布谷鸟的叫声。这显然是敌人的暗号。说明敌人在他俩之前已经分散潜伏在荷坳山坳口四周。罗方潜伏的地方正好可以居高临下看清从大朵通往荷坳的那段靠近山坳口的卵石路。通过模仿画眉叫声来提醒何坚撤退的人正是罗方。当何坚出现在那条卵石上不久,他身后不远处就已经有了尾随他的敌人。而当何坚行至距离山坳口大约一百米远时,一阵凄厉的布谷鸟的叫声突然响起,随之,从山坳口四周的树丛里一下子钻出了二十几个敌人。很显然,他们是直奔何坚而去的。几乎同时,大朵方向,离何坚不到50米远的树丛中也突然窜出几个敌人。罗方就是在这个紧急情况之下学画眉鸣叫,从而向何坚发出撤退暗号的。

霍锡鸿的密件有厚厚七页。曾光他们从信件里得知了最近两个多月全国革命形势的总体情况:从1946年7月开始,国民党统治集团调集百万军队,进攻苏皖、山东、晋冀鲁豫等解放区,使内战扩展遍及全国各解放区。7月20日,中共中央发出《以自卫战争粉碎蒋介石的进攻》的紧急指示,号召全党全军动员起来,以自卫战争彻底粉碎蒋介石的进攻。广东区党委也先后通过香港《华商报》发表谈话,并以东江纵队北撤人员曾生等人的名义发表通电,号召广东人民起来自卫,打击国民党的军事进攻和政治迫害。江北地区党组织,响应中共广东区党委的号召,指示隐蔽在博罗的共产党员和武装小分队,以人民自卫武装的名义公开活动,英勇地进行自卫斗争。霍锡鸿的密件,就是和曾光商讨如何联合开展武装斗争,从而浇灭敌人的嚣张气焰

看完密件之后,曾光把分别隐蔽在不同地点的小分队成员再次召集在一起。向队员们传达了上级党组织的指示以及兄弟部队霍锡鸿武装小分队的联络情报之后,曾光同志提出,为了响应上级党组织的的号召,武装小分队化整为零,分别走出象头山,以“江湖奇侠”的面目,对前段时间勾结国民党军,疯狂迫害东江纵队复员人员和军人家属,肆意搜捕和屠杀人民群众,制造白色恐怖的那些地主恶霸进行“定点清除”计划,从而浇灭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达到鼓舞群众,发展革命队伍有生力量,进而在东江地区重新点燃革命烈火的目的。

为此,经过党小组讨论并表决,最终决定把这支隐蔽在象头山长达两个多月的武装小分队分成三个行动小组。其中,曾光、、汪英(女)、赖观娣(女)江崇禧、卢玉五人为第一行动小组,计划从雷公峡方向前往雷公村、田寮村一带活动,伺机与已从小金转移到田寮一带活动的霍锡鸿武装小分队取得联系。刘彪、陈潭进、黄维新、陈庚四人为第二行动下组,计划从伯公坳方向前往柏塘一带活动。罗方、陈庚、郭贵、何坚、肖发、罗仔五人为第三行动小组,计划从鸡公田方向前往四角楼一带活动。几个特别行动小组的活动原则是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前提下,伺机对敌人进行有力打击,从而扩大革命队伍在博罗地区的影响。

以曾光为首的这支五人小分队沿着雷公峡悄悄潜入雷公村。他们很快就从村民口里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昨天前去荷坳与曾光他们接头的邓子廷同志在返回泰美的途中,被雷公村一个叫钟勇的地主出卖,在一个叫坡头围的地方被国民党地方武装抓捕,目前被关押在雷公村的一刘姓人家的宗祠里。而且据说,国民党县党部派来提审他的那帮人马估计在两个小时内将赶到这里。

情况紧急,曾光在与行动小组的成员简单商议之后,决定把汪英、赖观娣留在附近的隐蔽处,然后由他本人带江崇禧、卢玉一起前去营救邓子廷。

“我俩也要求一起行动!” 汪英、赖观娣异口同声地坚决请求。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只要我们一露面,任何人都能够从我们破烂不堪的衣着窥出一点什么来。特别是你们两个女同志,只要一露面,定然会引起敌人暗哨的注意,这不仅会引发危险,而且会破坏我们的营救计划。”曾光望着眼前这两位一脸坚毅的女同志,还是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都到这个时候了,没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何况我俩也是久经战火考验的武装战士。为了确保能尽快救出邓子廷同志,我俩必须与你们一起行动。”说这话的是汪英。汪英二十岁不到,当作为一个已有将近三年战斗经历的女战士,她浑身上下,都表现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刚毅和沉稳。

“不要再犹豫了!曾光同志,快让我俩跟你们一起走。”一旁的赖观娣更是一边说,一边抢在了曾光的前面。

曾光望着她俩,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叮嘱她们一切行动要听指挥,等会营救行动一开始,她俩在外围做做策应即可,不要冒险跟进。

汪英和赖观娣相视而笑,连连点头说好。

在一个钟姓村民的帮助下,曾光几人找了个位置隐蔽的人家,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然后由该钟姓村民做向导,抄近道赶到了离关押邓子廷的那家宗祠仅一百多米远的一个小土岗。曾光几人隐蔽土岗后边,仔细观察着宗祠周边的情况。发现,宗祠大门前边除了敌人的四个固定哨,宗祠大门内,还有好些来回晃动的人影。曾光估计,宗祠里面敌人的流动哨也不会少于四人。那么,加上在屋子里看守邓子廷的人,曾光他们面对的敌人人数应该在十人以上。很显然,以曾光五人行动小组,要想在县里派来提审邓子廷的敌人赶到之前成功营救邓子廷,难度是非常大的。如果直接从正面进攻,即使解决了外边四个固定哨,那宗祠里边的敌人凭借有利地势负隅抵抗,曾光他们的胜算也很小。

曾光江崇禧、卢玉等人简短商量之后,决定江崇禧和另外两位女同志继续隐蔽在小土岗的这个位置。他和卢玉则稍稍后撤,然后再迂回宗祠后边去,伺机对敌人来个两面夹击。曾光刚从小土岗后撤不到十米,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晃动。他和卢玉立刻匍匐在地,然后几个翻滚,倚靠在了一棵大榕树下。听到动静,对边那帮人也迅速隐蔽在了一片竹林后边,一点声响也没有。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按理说,如果是敌人,要不就哇哇大叫扑上来,要不就大声呼求援兵。

极有可能是自己人。时间非常紧迫,曾光故意咳嗽一声。很快,对方也传来了一声咳嗽。曾光心里有了底,于是轻轻地说出了暗号:床前明月光。很快,对方也传来了一声轻语:低头思故乡。

也就在这时,对方的领头人站了起来,曾光一眼就认出了那人。那人不是谁,就是此前隐蔽在小金,后来转移到了田寮一带活动,前不久派人与曾光联络的霍锡鸿

原来,在得知邓子廷被敌人抓捕的消息之后,霍锡鸿曾火速带人前来雷公村营救,但因敌众我寡,第一次营救并未成功。但也正是霍锡鸿他们的那次营救,让敌人丧了胆,不敢直接派人把邓子廷押送到县城,而是把邓子廷转移到了刘姓宗祠这个易守难攻的地点暂时关押起来,然后请求县里派人前来提审邓子廷。

两支队伍会合之后,我方参与营救的武装人员达到了十一人。曾光和霍锡鸿商定,先曾光带领他的武装小分队从正面进攻,先解决敌人的四个固定哨,然后冲进大门,伺机解决从屋内闻讯赶来增援的敌人。而霍锡鸿带领的六人武装小分队在曾光他们打响第一枪之后,立马从宗祠后边发起进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直接奔向关押邓子廷的房间,把邓子廷营救出来。

曾光和卢玉返回到此前隐蔽的小土岗,悄悄向江崇禧、汪英、赖观娣三人传达了行动计划。得知霍锡鸿的小分队也参与了营救行动,大家更是信心满满。几分钟后,曾光瞄准时机,一声令下,五人每人抬手一枪,敌人宗祠前的那四个哨兵立马一枪毙命。枪声一响,宗祠里的敌人立刻乱成了一窝蜂。曾光和霍锡鸿分别带着武装人员一前一后同时冲向屋子里。顿时,枪声大作,十几个敌人顷刻间被逐一击毙。霍锡鸿第一个冲进关押邓子廷的房间,抬手一枪击毙了躲在窗台边的那个军官模样的敌人,然后背起伤痕累累的邓子廷就往外跑。等泰美方向的敌人闻讯刚来,曾光和霍锡鸿带领的武装人员早已背着营救出来的邓子廷安全转移到了虎头山脚下一个隐蔽的山谷里。

两支队伍成功会合,曾光和霍锡鸿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在简单商议之后,他们决定派人把受伤的邓子廷送到罗营村一个乡医处秘密医治。其余人员则按计划分头行动,深入到附近各个村寨去开展群众工作,然后再伺机主动出击敌人,从而扩大党组织在整个东江片区的影响。

刚刚派人送走邓子廷,负责岗哨的江崇禧把一个穿长衫戴墨镜的先生模样的人领来过来。曾光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一直隐蔽在泰美圩镇里的刘安,他知道,在这个特殊时期,刘安不顾暴露身份的危险,主动找到这个地方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于是便与霍锡鸿一起赶紧快步上前相迎。

“终于找到你们了!”刘安紧紧握着曾光和霍锡鸿的手。

“有什么紧急情况?”曾光焦急地问。

“移步到旁边,我再细细跟你俩说。”刘安看了看身旁的其他队员,用手指了指无人处。特殊时期,哪怕是自己的队员,也还是有很多重要信息不便透露的。曾光明白刘安的意思,于是示意其他队员先退到外边去。

等周围的队员们走开了,刘安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片,然后慎重地交到曾光手里。“这是我一个钟之前才接到的情报。一艘从河源方向驶来的国民党徐东来支队走私商船,不仅有一批我们急需的补给物资,还秘密押送着两位河源地下党组织的重要领导人。上级党组织命令曾光等人,要不惜代价,想办法在泰美东江河段袭击拦截这艘走私船,及时解救船上的两位党的干部。”

送走了刘安,曾光和霍锡鸿通过商议,把曾经摆过渡,熟悉泰美附近东江水域情况的江松禧叫了过来。得知情况后,江松禧提议尽快派人联络分散在四角楼一带活动的罗方等人,毕竟在东纵时期,罗方一直是东江水上游击队的队员,他在水上斗争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曾光于是一边和霍锡鸿组织队员们分散行动,秘密朝东江河段的川龙口进发,另一边则安排队员秘密前往四角楼,及时把情报传达给了罗方等人。接到情报后,罗方立即组织他所带领的那支行动小组连夜赶往泰美的川龙口河段附近。

曾光、霍锡鸿和罗方等人会合后,按照罗方的提议,所有参与营救行动的二十几名队员分成三组。其中,罗方、何坚、邵国良、刘友、江松禧等6人,每人携带一支三八盖,分乘两条小渔船,正面拦截。曾光和霍锡鸿分别带人一前一后,相距三百米左右,埋伏在川龙口河段岸边,以犄角之势来策应罗方等人的行动。

曾光他们刚刚各就各位,接着朦胧月色,大家就远远看到一艘中型机帆船缓缓驶来。此时,罗方和江松禧等人,分别驾着自己的木帆船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川龙口河段的江面上。约莫十几分钟之后,那艘机帆船驶到了距离罗方驾驶的那条木帆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机帆船头一个肥头大耳的国民党军官模样的人,一边扬着手里的短枪,一边从罗方他们大喊:“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快让开,不然老子让你们吃枪子!”话音刚落,那人抬手朝罗方他们“啪”的就是一枪。子弹从离罗方不到两米的上空呼啸而过。

罗方他们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缩身在船头。“老总,不要开枪,我们都是良民。”罗方一边喊,一边偷偷掏枪,而他们的小船,不仅不避让,反而照直朝那艘敌人那艘机帆船冲去。

那个肥头大耳的国民党军官见状,抬手又是几梭子。这一次,他是直接朝罗方等人身上打。好在罗方等人提前有了准备,早就躲身在了船头的两个沙袋后边。

“快来人!”那个国民党军官见事不妙,于是回头招呼船舱里的人。顿时,十几个敌人提着枪从船舱里鱼贯而出。也就在这时,罗方匍匐在船头,瞄准几十米开外那肥头大耳国民党军官模糊的身影,“啪”的一枪,那个模糊的人影应声而倒,一头栽倒在了东江里。顿时,轻声大作,剩余的敌人伏在船头胡乱地朝罗方他们的木帆船猛烈射击。罗方等人把枪往背后一甩,借着夜幕掩护,翻身下船,跳入江中,躲在小船后边,推着小船往敌人的机帆船快速靠过去。几乎同时,埋伏在岸边的曾光和霍锡鸿指挥队员一前一后同时朝机帆船上的敌人开火。而江松禧等人驾驶着另一条木帆船悄无声息地从侧面靠近敌人的机帆船,趁敌人不备,飞快爬上敌人的机帆船,近距离朝躲在船头负隅抵抗的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快,罗方三人也登上了敌船。除了船员,武装护卫的所有敌人全部被歼灭。罗方等人从机帆船底舱把两位河源党组织负责人成功营救出来。把敌人的机帆船压到码头靠岸后,曾光等人清点战利品,共缴获步枪18支、驳壳枪4支、弹药一批和电话机1部,另缴获包括粮食及衣物在内物资一批,及时补充了曾光和霍锡鸿等几支武装小分队的给养和武器。

几乎同时,交通员刘安带来了好消息。石坝、观音阁等地党组织不久前发动群众成了的“东江人民饥饿救济团”也在昨晚首次开赴观音阁东江河边鲤鱼头河段,袭击的走私商船,缴获一批物资极大鼓舞了老区群众的斗志。

刘安同时带来了江北地委的最新指示,要求曾光和霍锡鸿带领的武装小分队要扩大活动范围,尽快恢复和建立了老区的中共地方组织,通过党员去开展群众工作。同时分头去联络各地东江纵队时期的地方骨干和复员人员,吸收抗日战争时期参加过民兵常备队、打过仗的村民以及发动老区外围乡村那些受过党的教育群众参队。在恢复和建立地方党组织的同时,及时扩大了武装队伍。

此时,一轮朝阳正江面上冉冉升起。曾光和霍锡鸿相视一笑。他们有信心完成上级党组织交给的任务。在这黎明将到来的时刻,他们有信心带领队伍给国民党地方反动势力以有力的打击,保存了革命力量,保护了人民群众,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企图彻底消灭人民革命力量的阴谋。

他们的面前,是一道道划破了这黎明前的黑夜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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