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尔在公司核对着票据,邱哥打来电话:“奈尔姐,软件园资料审核通过,就要签订入住合同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我们一块儿把合同签了?”
奈尔看看左右,悄声说道:“我正忙——”
“你大点儿声,我听不清。”
“稍等。”奈尔离开工位,来到了接待室:“你说吧,我出来了。”
“奈尔姐,项目的事,园区通过了,我想把入住的合同签了。”
奈儿惊讶道:“这么快呀!”
“你忙不忙?我想让你过来一趟,我们一块儿签。”
奈尔说:“邱哥,不得行啊,正忙呢!你自己做主,我相信你,你就跟他们签。”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两个人的大事!”
奈尔笑道:“那点钱闲着也是闲着,你投资搞正事儿,还有现成的项目,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签吧。”
“按投资多少,你就是大股东,我要把这些钱管理好、经营好。”
“放开手脚,好好干,这才是我希望的成都创客,‘少不入川’的传说要终结了。”
邱哥很激动:“那,那我签了?”
“去吧,下班我不回公寓了,你回娇子音乐厅吃饭。”
“又吃现成?”
“脑力劳动,营养要跟得上。”
见奈尔陶醉地打着电话,一边经过的小雪阴阳怪气:“悄悄咪咪打电话,又是不可告人的勾当。”
奈尔就向她招了招手:“想知道吗?你来,我告诉你。”
小雪侧耳倾听:“说来俺听。”
奈尔伸手抓住小雪:“我掐你肉嘟嘟。”
小雪故弄玄虚,夸张地叫道:“哎哟,我的肉啊!”一闪,远去。
公寓自从走了邱哥、女神和秋子,发生这一连串的事,小雪好像大彻大悟了,她总把慎重挂嘴边。
奈尔就说:“你就好好慎重吧,别把自己养成了老闺女,想嫁都没人要。”
小雪反问道:“你一个人不也生活得有滋有味?”
“不准拿我说事儿。”
小雪侧耳听了听公寓的动静,奈尔说:“你就别神经兮兮了,大师兄外出采访,大师姐正常上班,女神与郭子正如胶似漆旅游去了,公寓没人。”
“所以,既不能像女神,把希望全寄托男人,虽然回心转意,很明显有了新欢忘旧恩;也不能像秋子,试着试着又黄了。人家邱哥就是一块璞玉,要好好雕琢才行,经过那么久的感情积淀,秋子不知是怎么想的,简直是疯了。美女,机不可失,你要抓紧哟!”
“说你呢,扯人家、扯我干啥?”
小雪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本公主要等王子骑马来见。”
“你看看吧,咱公司,还有公寓的美女,各个名花有主,你也别挑得眼花。”
“反正就是不将就,还没有到非要找个男人不可的时候。”
“懒得说你,我回娘家去。”
“美女,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那就找个男人管你呀?”奈尔笑着远去。
“俺也逛街去。”小雪也离开公寓,走了。
晚上,小雪回到公寓,见大师姐在客厅织毛衣,郭岩一边看书,一边敲击键盘,羡慕地说:“姐,有一个大师兄,看着就舒服,不吃不喝也满足哈!”
大师姐无声地笑了:“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赶紧找一个,有人陪就不寂寞了。”
郭岩回头看看小雪:“就是,整个公寓,包括小丫头儿都轰轰烈烈地谈着恋爱,你怎么不知道急呢?”
“呵呵,都担心我嫁不出去是吧?”
大师姐说:“下手早可以好好挑一挑、拣一拣嘛,歪瓜裂枣咱可不干。”
小雪说:“反正不能像那两对儿,试着试着,又黄了。郭子和风虽然重归于好,却也不是我的风格和做法,好马不吃回头草。”言之,回房间去了。
郭岩说:“我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总希望能成人之美一回。”
大师姐悄声说道:“人家不想找,你也不要老说这事儿,好像觉得人家小美女真嫁不出去了,本来好好的,别弄得连朋友也生分了。”
郭岩说:“她应该没遇到合适的主。当初,我也是一拖再拖,就是没有遇到一个蓦然觉得非她不娶的那种感觉,这不是直到后来遇到了你嘛!”
大师姐听得心里美美的,嘴上却说:“你就接着忽悠我吧。”
郭岩貌似很认真:“不忽悠,我是个厚道人。”
大师姐撇了撇嘴。
又见小雪,郭岩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大师姐微微一笑,说些别的话来,没给他机会,她说起话来有意让郭岩插不上嘴。郭岩就想,看来不能和大师姐商量,他出奇不意地对小雪说:“我给你找个帅哥吧。”
大师姐虽然没作声,却瞪了他一眼。
小雪笑了:“好啊!大师兄的话一定不错,想给我找个啥样的帅哥呢?”
大师姐说:“小雪,别听他瞎扯。”
郭岩说:“我给媒体的朋友说说,咱发布一条征婚信息。电话我来接,初审后,你再面见,主意不错吧?”
付费的广告见报速度是相当快的,于是,郭岩的手机成了征婚热线:“我是军转干部,在市政府工作,我个人认为,我们最合适,你说的当真?”
郭岩说:“当然。”
“可我觉得不妥。”
郭岩问:“怎么不妥了?”
对方说:“条件这么好还用征婚?”
“呵呵,那你说呢?”
那人声音都变了:“骗局,绝对是骗局!”于是“啪”挂了电话。郭岩就觉得这红娘当得真是郁闷。
人说,女子过了三十没结婚,是清高;男人过了三十没结婚,便是有毛病。其实,不是清高,也不是有毛病,都是太在乎、太慎重。
又有通过“政审”,却年长于小雪,或年少于小雪。也许那个军转干部正合她意,可他们失之交臂。电话接连不断,郭岩开始发愁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可既然许了愿,总要善始善终。
接着,郭岩又筛选了中学老师、地产商、汽车4S店私营业主和健美教练,却一概不一而终。小雪纷纷给出了评语:老师,说起话来细语莺声,怎么去担当?地产商,一看就很强势,呵呵,一个窝里卧不下俩刺猬。至于那个私营业主,如此完美,是我见过的真正的高富帅,可再过几年,我成了黄脸婆,后果很严重!
郭岩问道:“那健美教练呢?那体魄、那身材,还有……”
没等郭岩说完,小雪像背书一样,一气呵成:“自从有了渔猎农耕的时代起,男人扮演了社会生产活动的主要角色,占据了社会的主导地位。而随着社会的发展,男女分工有了中性化的趋向,男人也做家务,女人也挣钱养家。所以,对于社会和家庭,就更需要男人柔弱的一面……”
郭岩要崩溃了,我去,你不是又嫌那个中学老师不够阳刚嘛!
大师姐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怪怪的,虽没说什么,但郭岩看得出那目光像话里有话。郭岩反复敲击着键盘:不玩了,不玩了,希望小雪梦中有王子骑马来见,而我们继续过凡人的平常生活。
而有一天,小雪竟发来一个短信:“亲爱的大师兄,我真是抱歉!风月不知心中事,我是有责任的,这责任就像枷锁一样。其实,我是不敢结婚的,结了婚就进不了家门,也把父母逼上绝路,过一天是一天呗……”
郭岩回复道:“怎么回事呢?”
小雪发来一个调皮的表情符号,没再作声。
大师姐言道:“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子是把自己包裹得太严?还是名花有主?我是越来越疑惑了,看不明白。”
奈尔到娇子音乐厅了,小雪逛了春熙,便自觉无聊,早早回到公寓,翻看着薛大龙的军营照片。
老家的联合中学,高考前冲刺的教室显得更加压抑。班主任在讲台上,拿着书本不停地扇着,又 将房门打开,依旧闷热难熬,就对自习的同学说:“同学们,今天的月夜真是不错,大家可以到校园复习。倒计时,希望大家分秒必争,别辜负了这韶光。今天不努力,你将用一生的勤奋来弥补。”
薛大龙嗓门洪亮:“赵小雪,走。”便与小雪抬起课桌,来到了校园的白杨树下。三三两两的同学也纷纷结伴来到院子中央的灯光下。
山乡的月亮正圆,晚风轻拂,撩得白杨树叶窸窣有声,且有稻麦的清香弥漫与河塘蛙鸣。
薛大龙喜不自胜,窃窃私语道:“赵小雪——”
小雪扭头看看薛大龙:“嗯?”
“来一句天籁之音,我听听。”
“坏!快复习,再让班主任点名,我都脸红。”
“反正我也迷茫,我爸说了,能考上就上,考不上就送我当兵。”
“上次在操场陪你走了一圈,算白走了。”
“学校操场太小,一圈时间太短。赵小雪,要不,你再陪我走一圈?”
薛大龙正说得起劲儿,班主任来到他的身边:“薛大龙,人家赵小雪就是不上大学,以后找个好人家,过日子也不成问题;你不行,咱这山村打光棍的多得去了,你是不是想学放羊的王老二,这半辈子一边放羊、一边祈愿地看着学校?”班主任然后面向自习的同学:“人生没有草稿或彩排,你们要像考试作文一样,一气呵成。考场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薛大龙嘟囔道:“就是放羊也是王老二的老板。”
小雪用胳膊肘拐了大龙一下:“别再调皮。”
“我没调皮。”
“还想不想散步?”
“想!”
“那就闭嘴,保持沉默。”
“那好。”薛大龙规规矩矩坐在小雪的身边,在课本间的空白页,画些不可思议的图画来。
小雪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不爱学习的同桌来。
那年,小雪考上市内的一所院校,薛大龙真的当兵去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薛大龙来到小雪的学校,但终究没有听到令他动心的话。
薛大龙说:“以前,没敢问你喜不喜欢我,现在更不敢了,虽然我从不知道什么叫怕。再过些天,我就要走了,到了部队,见面就不容易了,就想……就想……”
“想什么?”
“想和你谈一场恋爱,这话在高考前夕就想说,怕影响你发挥,就没有。今天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小雪一脸绯红:“坏!我一直觉得你是哥,像哥哥一样保护着,怎能说这样的话?”
薛大龙心灰意冷地看着小雪:“不高兴了?”
“你来看我,我怎么不高兴?”
“我常常想起你陪着我在操场散步的情景。”
“走吧,我们散步去。走过这段银杏林,那是校园里的一个公园。”
二人就从东走到西,再从西走到东,小雪没下逐客令,薛大龙也没有说再见。没有不散的宴席,见天色已晚,小雪环视一下周围,言道:“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薛大龙就乖乖闭了眼睛,转过身去。
小雪解了纽扣,羞答答地说:“大……大龙……”
“我可以转过身吗?”
“嗯。”
待大龙转过身来,却大吃一惊:“赵小雪,你……”
“看清了吗?”
薛大龙赶紧替小雪把衣襟掩了。
“你从小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们不会有结果的,记住我的好吧。”然后转身远离。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薛大龙措手不及,他喊道:“赵小雪,为什么?如果你有了心上人,可以对我说呀?”
小雪停了停脚步,什么也没说,继续向教学楼走去。
奈尔回到公寓,推开房门,见小雪涕泪涟涟地唱:想死个人的兵哥哥,去年他当兵到哨所,夜晚他是我枕上的梦,白天他是我嘴里的歌,严冬里刮风又下雪呀,啊,我真想啊,我真想给他给他送去一团火……
奈尔惊诧,这就是终日里大大咧咧的小雪?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又冒出来了个兵哥哥?如实招来。”
小雪满面泪水:“你们就别再为我张罗了,我要说,自己没有谈过恋爱,你们信吗?可要说自己爱过,却又不敢让人知道,我辜负了大龙。”
奈尔拿起薛大龙的照片:“挺英俊潇洒的兵哥哥呀!”
“以后,他该叫我表嫂。”
“你为什么不争取自己的幸福?”
“奈尔姐,我不知怎么做才皆大欢喜!”
“喜欢他就和他好啊?”
“他的表哥怎么办?我父母怎么办?他们拿人家好处无数,还有我,我现在实在走投无路啦!”
“你父母到底收人家多少彩礼?大家凑凑还他们就是。”
“我哪知道?还不起,也还不清。——我还没有出生,双方家长就指腹为婚,后来家道衰落,一日不如一日,父亲又贪图虚荣,人情债越筑越高,不能自拔。母亲的话说,家里起房盖屋,包括这些年的大部分花销皆为人家扶持。”
“那你一个小女子也还不清啊?”
小雪一声叹息:“于他们来说,可能我这一活物尚有些价值,多少卖一点儿算一点儿。”
奈尔拿出手机:“不行,我要为你申请法律援助!”
“别……别,千万别打。”
“那你说,你说怎么办?”
“大龙不愁找不到媳妇,我也不想坏了他的名声。再说,这两年,我们几乎不再联系。只是他一直怀疑我心中有人,却连句交心的话都不愿和他说,让他很受伤。其实……其实,我这心里……”
奈尔抱了抱小雪:“真是个多灾多难的苦孩子!”
“奈尔姐,我有时想想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还不如死了算了!”
“胡说,小小年纪竟有这样念头!”
“有一段时间,我想破罐子破摔,出一次轨又怎样?和比尔结伴旅游,又觉得对不住这个,对不住那个,我连醉生梦死的勇气都没有……”
“家里的事,兵哥哥知不知道?”
“不知道。”
奈尔拉着小雪的手:“妹妹呀,找机会,向大师兄和大师姐表一下歉意,你心里藏了这么多秘密,我不是说你向谁都要公开,可大师兄为你张罗,你竟没有拒绝?没拒绝吧,又一个一个地挑剔否决。想一想,你小小年纪,也怪不厚道的。”
小雪的眼泪就在眼眶里等着,奈尔一说,那泪水又滚落下来:“大师兄一说,我真的不甘心,一天到晚表面上看似没心没肺,可谁知我的苦啊!”
奈尔为小雪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不哭。”
小雪一声叹息:“也确实对不住人家大师兄,那么至诚,跟耍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