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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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是公寓最后的公主，郭岩进入公寓的这些日子，就一直没见到过。奈尔说，她先是出差，后又度假去了，和一朋友，男的女的，她没说。其实，就是她们公司的服务客户比尔，是成都三圣乡画家村的年轻画家，一块儿到峨眉山去了。
在前往金顶的索道上，看着脚下云烟四起，翻腾着，弥漫过来，小雪闭起了双眼，紧扶靠背，比尔赶紧抓起小雪的手，关爱有加：“别往下看，往前看，往金顶上看，这样会好些。”
小雪连忙把手抽出：“只是缆车晃动眩晕，非恐高。”
比尔也很知趣，便将手拿开。
出索道，上金顶，比尔的目光就像一条线，无形中牵着小雪，仿佛在说：“小妹儿，你要小心哟！”
小雪想说，与帅哥出行就是有福利，养眼又养心，可她没说。想说的时候，她便想起了大龙，虽然她没向大龙承诺什么，可她一直觉得，即使以后真的和顺子结婚，脸和身子是他的，心却是属于大龙。
晚，夜宿金顶。那年，峨眉的雷雨特别多，一道闪电过后，“咔嚓嚓”几个炸雷在景区掠过。比尔发来微信：“小雪妹妹，害怕吗？”
小雪在微信里写道：“呵呵，你也就会说说罢了。”并标注了一个调皮的表情符号，旋即又删了文字，回复道：“没关系哈，我娘常常把我当男孩子来养。”
小雪也承认，长大后，自己也心猿意马，常常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来，要不，也辜负了蜀中美女的称谓。尽管如此，她仍守身如玉，这倒让比尔可望不可及。对比尔来说，与小雪的相知，虽为作品与业务，是和谐的供需双方，良好的人脉关系总是不错的，他有些小巴结，或讨好着小雪。但日久生情，这个妹儿却与众不同，多情而无邪，浪漫且坦然，比尔甚至滋生想抱抱她的念头，他渴望着这样的艳遇，这天终于完备了，小雪却无动于衷。
之前，听小雪言公休，比尔也就随便说说，没想到小雪竟欣然应允并一同前往，他不止一次地感慨：小雪竟然同意了，她怎么能同意呢？比尔暗自庆幸，自己即可便走进小雪的内心，偶尔还蹦出同床共枕的臆想来。近距离地接触，他发现小雪的内心却拒他千里之外，非投怀送抱的那种轻佻，尚不及平时的心有灵犀。比尔自惭形秽，并不是所有小姑娘都喜欢成熟男人的，是自己兴风作浪，自作多情了。
目睹了金顶的云海与日出，驱车赶往万年寺，二人也不随团，随意为之，说说笑笑，走走停停，竟不知都看了些啥。而到了清音阁，看山光水色，听流泉清音，就感觉一股青翠流了出来。结束行程的时候，小雪与比尔便有些不舍了。触摸亭台碑石，闻花香芬芳，听翠鸟鸣啼，小雪竟言：“若皈依佛门，清音阁倒是不错的选择。”
比尔瞩目双飞桥，慢慢回过神来：“听鸟音，画山水，归隐山林，是不错的选择。刚才，你是说我吗？”
小雪言：“我。”
比尔也说：“是我。”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前行。
导游沿着山涧石径寻了过来：“联合国旅7号家庭的小雪和比尔，联合国旅7号家庭的小雪和比尔，我们在景区大门口汇合哈。”
“好的，听到了——”小雪向导游挥了挥手。
比尔言：“这个临时家庭也太短暂。”
“你希望多长时间才好呢？”
“反正……我还没找到感觉。”
“想象与希望总是有距离的。”
“虽然如此，这感觉还是不错的。”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随稀稀落落的散客一同走向五显岗车站……
等旅程结束，返回公寓，小雪才悄悄咪咪对奈尔说起：“就是比尔，我说要度假，到峨眉看日出，他说正好出差顺路，就结伴而行了。”
奈尔惊讶地看着小雪：“我们客户那个艺术总监？你还说过他时尚、我们out了的比尔？”
“对呀，怎么了？”
“锃亮的双鬓后面梳着怪异的小辫，感觉就是发廊里的服务生。孤男寡女，一去就是一个星期，该有多大的想象空间哟！”
“奈尔姐，你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清者自清，我们什么也没干。我就是害怕别人瞎猜，才说和一个高中女同学一块儿。”
奈尔笑了：“看来这个比尔迷上你了。”
“不可能。”
“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
“我又没打算嫁给他，我只想安逸地度一次假。”
奈尔警告小雪：“他好像结婚了，并有一男孩儿。”
“你怎么知道？”
“上次他来办款，给我银行账号，我无意间看到他钱包里的照片。”
小雪则不以为然：“他结不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该谈一场恋爱了，可也不该是已婚的比尔啊？在感情上，心是完整的，哪怕心猿意马也不行，它必须属于你自己的那个人，必须。”
“这次旅行，我很感慨，比尔除了鞍前马后关照呵护，连我的手指都没碰过。他可能确实是因公出差，顺路罢了。”
奈尔便问：“行程中，他有过公务吗？”
“这倒没有，反正几天的相处，我感觉他就是一个谦谦君子。那眼神、语言、举止没有一点让你反感或警惕的不良嗜好。路上除了关照还是关照，我们什么也没发生，做做朋友不好吗？非得非情人即路人？”
“你想一出是一出，就想整出一段绯闻来。”
“我没想，他应该也没想。”
“欲擒故纵，要不就打赌，他绝对对你动心了，或有了念头。”
见郭岩坐阳台敲击键盘，奈尔说道：“大师兄，你说靠谱吗？她敢和一个有妇之夫出去那么久！”
郭岩取下了耳麦，迷茫地看着奈尔与小雪：“怎么了？”
奈尔说：“她和一个有妇之夫结伴旅游去了，你说靠谱吗？”
“我没见过此人，若为谦谦君子倒也没什么。”
奈尔无意翻阅公寓QQ群，竟然看到小雪的个性签名：“听不够的声音、呼吸，看不够的笑脸、短信，感受不够的幸福、快乐，忘不了的瞬间、记忆……”就感觉，小雪周身洋溢着幸福、燃烧着激情。
在小雪的空间下面还有留言：“如果时空可以穿越或可以倒流，我就是可以陪你到老的那个人。因为欣赏一个人比看韩剧美妙多了，因为这个想法，最近总能感到风中相拥。”竟是bill，奈尔还顺藤摸瓜点击进去看到了比尔拍的照片，峨眉山中的那个背影就是小雪，奈尔不再言语。
小雪虽然没说什么，可她为比尔留下了害羞的表情符号。
“常常仰望他人的幸福欢乐，却咀嚼自己的失意苦恼，于是美丽总在别人，灰暗全是自己……”这是小雪。
“与其惊羡，不如珍视，静心看世界，欢笑过生活，注意力在哪里，心就在哪里。”这是比尔。
“……”
“一个女人，物质不依赖，精神不依赖，那你依赖什么？”这又是比尔。
“若社会是舞台，需要我，我就唱，不需要我，我就看，就是不做配角。你也不要盲目承诺，父母种下了行为，我便要收获命运。”这又是小雪。
后来，这种交流越来越少，在这样的圈子里，如果压根就不知小雪与比尔的话，那么听了他们的峨眉之行，这种无的放矢的疏远比有目的的亲近令人庆幸得多，你永远不会发现当初所谓的亲近已经远离自己的人生目标，尤其是后来知道小雪是出逃的时候。
接下来，不知是小雪心中远离比尔，还是依旧放不下大龙？或必须言听计从父母的安排？她很少再联系比尔。比尔除了业务往来，也不再主动联络小雪。有时候，小雪明明打开微信，看着比尔的图像，也不再发声。而这样一来，倒又让小雪牵肠挂肚，她想打个电话问问，又觉不妥。找他一回又何妨？周末，小雪悄无声息来到三圣乡画家村，敲响了比尔的出租屋。比尔打开房门：“小雪，你怎么来了？”极不自然地把小雪让进客厅。
小雪嗅了嗅：“金屋藏娇？”
说得比尔红起了脸，并见一中年女子从卧室梳理着衣裙走了出来，起初倒还和颜悦色：“你是小雪吧？”
小雪应道：“我是小雪，你是嫂夫人？”
“你说呢？坐吧。”
小雪便感觉来的不是时候，她应该先征得比尔的同意才是。于是，说道：“呵呵，是或不是，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那女人瞬间变得冷漠起来：“我给比尔充分的自由，比尔他想出轨就出轨，出轨几年，想回来我照样欢迎。做女人，也没有必要寻死觅活，我是想开了。男人嘛，就馋，没有不吃腥的猫。”
小雪玩世不恭：“愿者上钩，想吃就吃嘛！”
女人原形毕露：“吃了也白吃，谁也别想在他身上捡到便宜！”
比尔沉默中看了看女人：“你如果还希望这个月我把钱如数打到你的卡上，就要尊重小雪，她是我的上帝。”
“说上帝，严重了，只是产品设计包装归我负责。由此路过，本来想告诉比尔，他设计的作品我审核通过，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否太草率？老板付我的薪水不低，总要对得起这份薪酬，我回去再认真看一看。”小雪瞥了一眼那女人：“抱歉，打扰！”
“小雪，请留步！”比尔说着拉住了小雪。
“束手无亲，你自重！”
“她提前进入更年期，别在意哈。”
小雪笑道：“如此年轻就更年了，你要好好帮她调理调理。否则，我要申请换人哟！”言之，下楼而去。
接着，小雪听到比尔的呵斥声：“你是属毒蛇的吗？一张嘴就是毒舌门？好不容易联系个客户，把人拒之门外，你知道要让我付出多大代价？”
女人不悦：“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以为我不知道？孤男寡女到峨眉，一去就是一个星期，一看就是个小妖精！”
“你和人家比一比，看谁更妖精！”
小雪心中坦然，说不上愤恨，也说不上幸灾乐祸，顿觉无趣。而这个女人的冒犯，比尔确实要付出代价。可能是女人看得紧，或是比尔一证清白，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比尔打来电话：“小雪，对不住哈，别和她一般见识！”
小雪笑了：“怎么可能？我就那样小肚鸡肠？”
“那本来通过的方案，你不是说要再审吗？”
“还不是你家夫人逼我！”
比尔便说：“我道歉，诚心诚意道歉。”
“你无歉可道，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请你吃大餐，让她当面致歉。”
“帅哥与美女却也秀色可餐，只是贵夫人……就免了吧。”
“小雪，一定要给我表达歉意的机会，我们两口子必须当面道歉。”
“那好吧，这顿饭不吃，你横竖不安逸。”
在兰桂坊环境优雅的西餐厅，小雪来者不拒，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待酒足饭饱，便说：“我吃好了。”
那女人言：“妹妹，你别生姐气哈，我是刀子嘴、豆腐心，出口伤人惯了。以后，我改，一定改。”
“胸无藏奸，直言快语，我喜欢。你倒也为我敲响警钟，我只想比尔兄与我纯兄妹之情，原来也改变不了生意场上的世俗。”
女人又言：“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我们都是凡人。”
小雪说：“饭也吃了，我总不能白吃，是吧？我小雪怎么可能小肚鸡肠刁难设计？比尔的才气有目共睹，他靠的是才华，是一流的产品和一流的服务。我敬重之心有，非非之想无。”
“大姐就是毒舌门，图一时之快，胡言乱语。”
“你要坚持自己的个性，如果真有小三儿，你便滋长了她们的威风。你看看你，又是认错，又是赔罪，这样不好！”小雪离开西餐厅，回头一笑：“审什么审？本次作品的报酬，上个星期已经走流程到了财务。”
比尔夫妇点头哈腰：“谢谢啊！”
见小雪离开兰桂坊远去，女人说：“点了这么多，真是心疼。”便挽了挽袖子，狼吞虎咽状。
比尔说：“你慢慢吃，别噎着。等会儿，你到合江亭找我。没个吃相……”
“你也吃啊？”
“饱了。”
“啥也没吃，怎么会饱了？”
“没吃的时候就饱了，你看你能耐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