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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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儿要到北京看病去了，父母从老家来到成都，看着丫头和非凡手牵手走过客厅，女人就直掉泪：“娃娃要是能活上三五年，也不亏非凡这孩子一片心，从小就好！”男人就赶紧拽拽女人的衣袖。
郭岩和妻莫名其妙，痴痴地看着女人。
女人说：“——她老汉儿不让说，大妹子，你……你不会介意吧？”
“小丫头儿一天到晚喜眉笑眼，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我姑娘从小就要强，还要宽我们的心，她老说没事儿没事儿，可药都吃遍，就是不见轻，这还出血了，你想想，我娃娃该多严重！”
大师姐便问道：“她知道这么严重吗？”
“能会不知道？娃娃倒是想得开，就是难心我跟她老汉儿受拖累，唉，啥法儿哩！”
见丫头儿和非凡又侍弄她的花草来了，大师姐说：“这突然一走，还真不习惯。小丫头儿，你可快点儿回来哟！”
“我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这次疼得不一样，有时候，浑身都疼！”
丫头儿拉起妈妈的手：“阿姨对我可好了，做好吃的，我总是第一个先吃。”
“你这小丫头儿我打心里喜欢。”
女人便说：“大妹子，让你费心了。”
“也没啥，大家住在一块儿，哪家有啥事儿，也都互相关照着。”
在暑期里，两口子带着丫头儿走了，非凡也跟着。
北京301医院，丫头儿病房。医护人员正组织会诊。
主治医生说：“小丫头儿，通过一系列常规检查、组织病理学检查，结合B超、X线、CT与胃镜，初步确定你的胃病为黏膜肌层良性肿瘤。”
丫头儿笑了：“我以为是个坏家伙，吓得一家人都要崩溃了。”
主治医生说：“哪能都是坏家伙。这个病症多发于胃底、胃体，小弯侧较大弯侧，严重者表现为出血、腹痛、腹胀、腹部包块等，而出血是最常见的症状。”
丫头儿说：“出血、腹痛、腹胀，都像我，一出血，我就更害怕了。”
“你要精神放松，医院保守地进行胃局部切除，或连同部分胃壁切除，是可以治愈的。”
听到医生排除了“恶”，丫头儿爸妈相互看了看，又心疼地看了看丫头儿。丫头儿母亲就又是掉眼泪，这次应该是为先前的担忧和医生的伟大而感动。
丫头儿爸爸把妻拉到病房外：“不让你来吧，你哭着闹着要来，一来，又总这样，女儿怎能安心治病？”
女人就赶紧抿了把眼泪，装作平静的样子。
男人安慰道：“对，这就对了。我们要淡定，女儿才能安心治病，对不对？”
女人连连点头。
非凡跟着医生来到办公室，对主治医生说：“可以做胃镜切除吗？我们希望能做微创手术，她那么虚弱。”
医生就说：“微创手术已临床多年，她更适宜双镜下胃部分切除。——就是在手术中,采取腹腔镜联合消化内镜的方式进行治疗,并配合准备充分的手术护理方案,减少患者术中创伤,加快术后恢复，这是我们医院这些年重要的临床应用。”
非凡便说：“不知要切除多大面积的胃部，担心她以后的身体与生活。”
“至于切除多大范围，要根据病灶的部位、病期的早晚决定的。手术中，我们不仅要切除看得到的病灶，也要整块切除病灶周围的部分正常胃壁，否则就会残留肉眼看不到的坏细胞，导致复发。如果为保留部分胃壁，任意缩小切除范围，会得不偿失，破坏手术的彻底性。”
非凡说：“我是担心，切了一大部分，以后……”
“胃的主要功能是储存、搅拌食物，通过胃酸和胃酶的作用，将食物变成粥状物，以便肠道消化吸收。其实胃的消化、吸收能力是很弱的，消化主要通过胆汁、胰液和小肠液，而营养物质的吸收主要通过小肠。因此，即使全胃切除，生活质量并不一定受到严重影响。所以，结合患者的病情，保守的手术方案为局部切除，或连同部分胃壁。”
非凡总是担心地看着医生：“手术后是不是就完全改变了现在的症状？影响以后的生活吗？”
医生笑了，耐心细致地告诉非凡：“胃病是一种慢性病，即便切除了病灶，也不可能在短时内就完全改观。治疗胃病的良方就是靠养，急不得，只能从生活习惯的改善中获得。我们都需要一个好胃，好习惯的养成是必需的。”
非凡坐在丫头儿的病床边，两人手拉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都有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丫头儿爸妈把饭送到病房，非凡端起饭碗，对丫头儿说：“来，吃一点儿，医生说了，术前12小时开始禁食，4小时开始禁水。现在到明天上午9点还有13个小时，吃了它吧。”
丫头儿看着饭碗，一脸愁容：“看见饭碗就愁得慌！”
非凡愁眉不展：“你这么柔弱，怎么扛得住手术？”
丫头儿就说：“好吧，我吃，我吃。”
看着情同手足的一对花儿与少年，丫头儿爸妈便走出了病房。男人感慨道：“俩娃娃那么好，谁有了灾难，都叫人揪心！”
女人说：“咋不是我呀！”
男人埋怨说：“你更不能，你有个闪失，我怎么办？”
“看着咱姑娘一天天消瘦，不是担心嘛！”
男人便牵着女人的手：“走，我们也吃饭去。”
“哪吃得下哟！”
“那也得吃，千万别等女儿的病还没好，我们也躺下了，那才要命。走吧，吃饭吃饭。”
女人便跟了男人向餐厅走去。
第二天一早，护士推着治疗车，来到房间：“小丫头儿，准备得怎么样了？”
丫头儿好像一点也不怕：“准备好了。”
“来，打一支术前的针。”
丫头儿问道：“护士姐姐，又打针，是什么针哟？”
“术前镇静的，是为等一会儿的麻醉做准备。”
打了术前针，身着手术室服饰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来到病房，丫头儿却坚持步行到手术室。到了手术室门口，非凡抱了抱丫头儿：“我和叔叔阿姨在这里等你，加油！”
丫头儿见母亲直掉泪，就说：“妈妈，虽然没明说，其实我们都担心是不好的病。昨天听医生说是良性，我挺开心，你也别难过了。”
女人说：“这些天，你也没吃到个啥，看你瘦的，这心里……闺女，妈在这儿为你壮胆儿，不怕哈！”
男人赶紧拽了拽妻：“没事，别担心，人这一辈子哪能没个小病小灾儿？没事儿，这是我女儿，她扛得住！”
“我一点也不害怕，你们也别担心。就是不知神神秘秘的手术室是什么样子，我去看看，回来告诉你们哈。”丫头儿说着就像看稀奇一样，笑眯眯向他们挥了挥手，进了手术室。
丫头儿爸爸、妈妈与非凡守候在手术室外，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又看看墙上的时钟，度日如年。女人说：“怎么这么难呀！”
男人说：“不急，不急，慢慢做，才做得好，做得好，咱闺女就恢复得快，是吧？”
女人就不停地在手术室门前走来走去，见有护士进出，便问：“我们的好没有？”
“正在手术，安心等候。”
非凡来到女人的身边：“阿姨，来，我们坐下，休息一会儿。”
从9时到10时，从10时又到11时、12时，丫头儿的主治医生终于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几个人一下子围了上去：“手术做好了？”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现在，麻醉师正和她说话，等她醒来，就送她回病房。”说完，医生又进了手术室。
接着，麻醉师与护士推着丫头儿出了手术室，麻醉师不停地叫着：“小丫头儿，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听……听到了……”
“很好，你的手术很成功，我们送你到病房，醒一醒啊！”
看着女儿苍白的面容，母亲哭起来：“女儿啊，苦了你啦！”
丫头儿睁了睁眼睛：“妈妈，我很好，别哭！”
“你怎么样啊？”
“就是……累，想瞌睡……”
到了病房，护士叮嘱道：“病人应平卧几个小时或半天的时间，如无头晕等等状况，可半卧状。术后一般可有2到3天的低热，只要不是新的感染，大多数不会超过38℃，注意体温，病房护士会时刻观察的。”
“谢谢，辛苦你们了！”
“天天如此，就是这样职业。”
一大早，医院里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先是生化室采血、收取标本，然后是晚班的护士测体温、量血压作登记。等丫头儿醒来，看见医护人员来到身边查房，流出了眼泪：“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小丫头儿，怎么哭了？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昨天还那么坚强。”主治医生安慰着丫头儿，又问护士：“体温怎么样？”
“37度8。”
“随后丫头儿的体温会逐渐恢复正常，若没有恢复反而升高，则需警惕有无新的感染。”
丫头儿爸爸问道：“她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呀？”
医生回答说：“术后要禁食2到3天，待肠蠕动恢复、排气和腹胀减轻时，方可进食。”
“可以让她吃些什么呀？”
“关于进食，可进流食，尽量不吃甜食、牛奶、豆浆等食物，避免腹胀。随后，可慢慢进半流质食物，如稀粥或面条，10至14天后逐渐过渡到软食，一次进食量以舒适为原则，不宜过饱。这些，我们的病房护士会随时提醒的。”
男人就说：“明白了。”
“术后早期活动有利于恢复，还可防止肠黏连、下肢静脉栓塞等。一般在术后24至48小时可在床上活动下肢，待血压稳定后可取半坐位，如无特殊情况，3至5天后可坐起或下肢垂于床边片刻，一周后下床活动，由室内到户外，活动量逐渐增加。”
“谢谢啦！”
这个夏天，公寓里，今天这个喜了，那个恼了，这个分了，那个合了，就没有消停过。邱哥走了，女神走了，秋子也走了，郭子虽说还在，也总见不到人影，现在，丫头儿也走了。公寓除了郭岩与大师姐，就剩下奈尔和小雪，可她们又三天两头加班，要么就是出差，有些人去楼空的感觉。先前，人们总是惊羡地看着丫头儿与非凡，可生命竟是这样脆弱，不知这个小丫头儿是否挺得过来。
大师姐说：“听说丫头儿做完手术了，恢复恢复也该回来了吧？”
奈尔说：“这一走就是十多天，也不知恢复得怎么样了。”
小雪说：“哎，不是说良性的瘤子吗？”
郭岩说：“我倒是想拨通丫头儿的电话，可是我不敢问。”
“郭子真是仁义，虽然不在公寓里住了，但过几天总要来公寓看看，打整一下房间，把房间恢复原貌，这个痴情的男人是在等女神回心转意吗？”
周日，大师姐把丫头儿的几盆花草修整了一番，并浇水施肥，郭子推门而入，一脸喜庆状。
“小郭来了？多日没见你这么喜庆了。”
郭子酸溜溜地说：“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郭岩坐在阳台抱着电脑敲着文档：“就是，也该走出阴影，有合适的就再处一个。”
“我不可能这么快就把她忘了。”
大师姐感叹道：“公寓一个个都是痴情种子。”
郭子在郭岩一边坐下：“大师兄，我要是与她重归于好，你们不会笑话我吧？”
郭岩欣喜地看看郭子：“不笑话，怎可能笑话？我们两口子巴不得风赶紧回来。风临走前，你们的谈话我们都听到了，于心不忍，怎能说分就分呢？”
“你们别看我大大咧咧，貌似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失眠，想起当初的信誓旦旦，就是想不明白，女人怎么都这样呢？可又想，亡羊补牢也不算晚，我不心疼她谁心疼？她又很要强，敢作敢为，说不定要闹出人命哩！”
郭岩拍了拍郭子的肩膀：“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只要觉得是幸福的，就大胆去追求，幸福不幸福，不是做给人看的。”
“大师兄，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就踏实了。”
“有时候，人碰碰壁也好，很多事儿光靠劝说不行，不真正经历一次悲欢离合，是不会洞开心扉的，你要原谅她的过去，向前看。”
郭子说：“今天的航班，我想请你和大师姐一同到机场迎接，给我壮壮胆儿。”
奈尔和小雪从房间走了出来：“我们都去。”
郭子连声道：“谢谢，谢谢，我想着你们还没回来呢！”
奈尔说：“今儿公司有活动，就提前回来了。”
公寓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他们定制了鲜花，前往成都双流机场T2航站楼。
在出站大厅，郭子战战兢兢，奈尔说：“小郭，幸福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谁也拆不散，很激动是吧？”
“以前，我只想着反正都这样了，也不注意细节，风追求浪漫，可我总让她失望。”
当公寓的人们出现在女神面前的时候，她很吃惊、很羞惭的样子。等郭子屈膝送上鲜花与钻戒：“嫁给我吧，老婆，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当牛做马！”
这个曾经高傲的女子俯下身来，紧紧拥抱着郭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周围那么多人投来惊羡的目光，并把掌声送给了他们。
大家簇拥着郭子与女神，离开机场，返回公寓。在路上，女神说：“大家在一起真好！”
小雪说：“风姐姐，你和郭哥就是一出川剧，虽然坎坷，倒也叫人仰慕啊！”
“雪妹妹，我不折腾了。”
大师姐拉着女神的手：“你走的前一天晚上，听着你们在客厅有情有义的话，我就想，这么好俩孩子为什么就走到了尽头？我心不甘哪！”
郭岩便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女神一直感叹着：“我回家了，回家了，大师兄、大姐，奈尔、小雪，谢谢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