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

                船

  海边的风，徐徐地吹着，两只水鸟停在搁浅的破败小船上惬意地晒着太阳。海水一遍遍地拍打着沙滩，沙滩上的石砾不时的在阳光下闪着光。在离岸十几米的地方，一位男人正倚着窗子看海，两只水鸟似乎也看见了他，突然一阵水花打搅了他们的雅兴，原来是一只海豚跃出水面，水鸟受到了惊吓慌忙逃窜，男人则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只海豚身上，看着海豚一下一下地跃起，男人在心里默数，就在期待的那一刻来临时，海豚却没有按规律跳出水面，就在男人失落的时候，一只手从后背拍了拍他。

   原来是酒馆里的侍者，一个喜欢冒险和新奇事物的年轻人。未等男人说话，侍者就先开口了。“先生，我听说您曾经有一艘船而且去过很多地方，是这样吗？”年轻人用还仍稚嫩的声音说，用余光小心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皮肤在阳光和海风中变得异常粗糙，手指上的毛像胡须一样浓密，脸上的纹路仿佛刀刻一般深深映在脸上，鹰嘴般的鼻子下面是薄饼式的嘴唇，一双眼睛似看非看地盯着你。男人咧着嘴笑了，干涩地笑着，露出一颗闪闪发亮的金牙，脸上很快恢复平静。他操着一口蹩脚的口音说：“是的，在过去的一年里，我经常和我的船航行在大海上”。年轻人显然对面前这个海盗充满了好奇心，他想了解在这个被风刮来的奇怪口音的男人身上发生的故事。侍者拿了一杯酒，示意男人和他走到小船上。男人坐下来继续说：“在一年以前，我和水手们经常驾驶着牡蛎号航行在地平线的那一头，牡蛎号在那之前就像牡蛎壳一样坚硬，我们那天遇上了疯狗浪”。

   时间来到一年以前。一个平静的晚上，牡蛎号在茫茫大海上航行，船长睡眼朦胧地看了看罗盘，向舵手指明大致方向后就回了船舱。他太疲惫了，这几天忙着和东印度公司周旋以至于没来得及休息。已经到了子夜，再过几天他们就要接近陆地了，但就在蝴蝶不明所以地扇了扇翅膀时，灾难来临了。牡蛎号并没有按照预计中的向东北方向航行，而是发生了偏航，朝着东南方向驶去。舵手是个有几年海员经历的家伙，他听见海风在耳边呼啸，意识到不对劲的他喝令水手收起半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风不同往日，他们遇到的是横贯南半球的西风漂流，顿时狂风大作，船体左摇右晃。船长从睡梦中惊醒，快步冲上甲板，惊异地看着以前发生的一切，船帆在风暴中呼呼作响，两边不时有水随海浪闯入，船长在雨中大喊：收全帆！一个浪头把他的声音淹没，他被打翻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抓住在风中摇曳的帆索，想要控制着了魔般的船帆，他的手已经冻僵，但海风却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愿。船帆在巨大张力中破裂，这艘船彻底失去了动力，任由海水击打。桅杆也在风暴中折断，侧舷也开始进水，船身开始倾斜，他失去平衡，头重重摔在地上，迷离中他瞥见舵手张大嘴好像在说什么，想要去听清楚却传只能听见耳鸣，他昏死了过去。

   “抱歉，打扰一下，您是说您的船在那次航行中沉了么？”耳边侍者冒昧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带了出来。“是的，她的的确确沉了，像一个真正的牡蛎一样沉了下去”那个没有船的船长看着年轻人说。“那我想你的故事不是那么吸引我，兴许别人的故事比你更有趣，你这样的酒鬼不配这个！”年轻人把倒了一半酒的酒瓶扔进海里，嘴里叫着：和你的船一起下去吧。

   船长从昏厥中醒来，身体由于在海水中泡了太久而皱了起来。他走向岸边，回想起昨晚的一切不由得啜泣起来，他的船连同所有船员一起沉没，只剩下湿暖的海风和他做伴，远处的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抓起上浮的鱼儿。海浪掀起阵阵水花，岸边传来一声呜咽，在水面上点出数个波纹。

   海水在阳光照射下变得温暖，海风夹杂着水汽吹拂着陆地。海水浸湿着他的头发，店里的伙计昨晚把他扔了出来，他原来也是个好小伙，只是野心太大。他在海上起家，也在海上一无所有，他辉煌时，一呼百应，是个连海神头疼的人物，当他落魄时，连个服务生都瞧不起他。当一个船长没有金子，亦没有船时就不算是一个真正的船长了。

   海风依旧吹着，水鸟掠过水面，海豚兴奋地跳出水面，船长坐上破败的小船，划向水面。“小伙子们把帆升起来，起航了”他对自己说。悠扬的船歌在水面上飘荡，好像在和岸上的人们说：我回来了，和我的船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