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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显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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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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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如玉

在我的记忆里,孩童时代最美的事对我来说莫过于吃糖和吃肉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糖和肉都成了稀罕之物,常常诱惑得我们唾液分泌、口水四溢、目光呆滞,所以我对吃糖和吃肉的印象特别深。一遇到有肉吃(如杀年猪),我们这些小孩就馋得拼死烂命地吃,死撑烂胀地喝,吃得小肚子圆鼓溜湫,饱嗝不断。结果,到了第二天,肚子里哗啦哗啦乱响,忍不住跑到僻静处,脱下裤子,一阵噼哩啪啦响过,拉出一大滩稀来。直到后来我读书学了医,才知道这叫“脂肪泻”,是食入脂肪过多所致。母亲赶忙又找了一砣肉放在火炭上烧焦烧煳,让我吃了下去化食,才止了泻。

那时候,有些东西我们小孩子家是争不到吃的,譬如鸡脚和鸡头,大人们总是对我们说:“小娃娃吃不得鸡脚”我们问咋个会吃不得?吃了鸡脚会咋个啦?他们就煞有介事地对我们说:“若娃娃吃了鸡脚,今后读书写字就会手摇脚抖,吃了鸡头今后说话就会笨嘴笨舌。”到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大人们再对小孩子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完全不信了,就问父亲这是真的么?父亲笑笑说,那是怕我们小孩子啃鸡脚鸡头啃不干净,丢了可惜,才那么编谎话哄我们的。

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父亲从山上砍回一棵云南松,外面如冰凌一样包裹了一层松脂,劈开松柴,里面却是通红透明,色泽鲜艳呈肉色,我们叫做松明子,是拿来引火、照明用的。这种被松脂浸透了的松明子,极像腌制过的腊肉的瘦肉部分,特别是丝纹与腊肉的瘦肉一模一样,难辨真伪。旁边就有一人做恶作剧,拿给我一块松明子对我说:“小红,吃嘎嘎(即吃肉)。”我拿了那块极像瘦肉的松明子,分不清真假,还以为是大人在关心我们小孩子呢,就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那情形你也是猜得到的,大人们哄堂大笑起来,我龇牙咧嘴差点哭了起来。

离我所住城市不远的金沙江,江边也有一种石头,一片一片的,薄薄的,有2——3 mm厚,那颜色与我们平时吃的五花肉一模一样,红白相间,层次感强,富有色泽,如果把它盛在盘子里端上饭桌,你还以为是盘凉白肉呢,会伸出筷子去夹了来打辣子蘸水。

我们彝族,大多都生活在边远的高寒山区,饲养的猪、鸡、牛、羊生长周期较长,一般都在一年半以上,所杀出的猪肉、鸡肉含谷氨酸钠多,味道鲜美,那方方正正的砣砣肉,煮一锅出来,放点葱、姜、草果,味道美得令人咂舌。完全不像城里那些用饲料、激素喂养的催化长大的,快得近乎机械化流水线上饲养的鸡猪牛羊,骨头嫩得牙齿都嚼得动,味道淡如白开水,一吃就令人胆战心惊,食欲全无。

今年5月黄金周,我们一家七八个人到云南因盐文化而闻名的千年历史古镇石羊游玩。途中在一农家乐用餐,点了些翠绿欲滴的山茅野菜,这些野菜在我们云南开春后漫山遍野的田坎沟边到处都是,清凉解毒,降血脂,清胆固醇,很受人们欢迎。最后,主人建议说:“素菜太多,给你们加盘腊肉吧。”于是有人赞同,说这山中的土猪喂的是苞谷、米糠、青菜,与我们城里吃的肉不一样,味道一定香醇。

吃饭的时候,我们就看到了一盘白里透红,上部肥肉呈琥珀色,下部瘦肉呈胭脂色,光泽亮润,质感透明如玉石玛瑙般的腊猪肉,摆在了桌子中间,感观性状良好,让人见了就流口水。特别称奇的是,这次我们吃的不是彝家人煮汤锅时的那种正方形的砣砣肉,而是一块块长达20 cm、宽达15 cm,厚则被切成0.3 cm的腊肉片,一块腊肉比我的手巴掌还大,夹一块放在饭碗上,可以把碗口盖得严严实实的。我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原以为它会腻得我满嘴冒油,不料一口咬下去,却是脆脆的,口感好极了,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些油珠子,香味溢满了整个口腔,味浓但不咸,有一种回味无穷,经久不散的感觉。我一下子就吃下去了两块。

我问主人,这是猪身上什么部位的肉,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膘,这么好吃?主人说:“猪脖项啊!这头猪有200多公斤重哩!”哦!难怪腊肉这么好吃,原来是猪脖子上的肉啊!这我就太有体会了。年轻的时候,父亲到我们单位。我知道父亲喜欢吃羊肉、狗肉,就到菜市场上买羊肉或狗肉,当然是要买最好最贵的啦,就专拣着羊腿、狗腿买。父亲却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对我说:“你莫憨!羊腿不要,就要羊脖子!羊脖子最好吃了。”我大惑不解,羊脖子在我的印象中肯定是骨头多肉少,像鸡脖子一样哪有鸡大腿上的肉多啊!吃到最后都没有人去拈它,可父亲还是坚持要羊脖子。我把羊脖子买回去,在砍煮的时候,才发现羊脖子其实骨头并不多,大块大块的瘦肉坚韧而富有弹性,白色的硬脂肪几乎没有,煮熟后肉汤纯白,味道十分酽正。父亲就笑着对我说:“记住!狗肉也是狗脖子最好吃,价格还不贵。”我是学医的,就常思忖其中道理,就觉得羊脖子狗脖子是一天中它们运动最为频繁的部位,历经漫长岁月锻炼的肌肉,肌纤维就显得发达,脂肪就不会堆积,而胶原蛋白会比其他地方的多,肉的味道就应该比其他部位的好吃。虽然我没有作过这方面的理化对比研究,但我想其中的道理应该就是这样的。

吃完饭临走的时候,我们想买点腊肉带走,主人十分高兴,忙把我们领到一格被熏得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只见楼底下吊着大块大块的猪肉,色泽有点泛白。主人指着说:“还不到时候呢,到时候还要在冷地方放一段时间味道才好哩。”

我知道,这些年来,农村每户都杀两三头猪,都要腌制火腿肉,不仅是在冬天腌制火腿,就是在炎热的夏天也可以腌制火腿,只是夏天的火腿腌制好后,就必须放到山上寒冷通风的山洞里或冷窖里贮存一段时间,像发酵酒糟一般,有了这个“发酵期”,火腿肉的味道才会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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