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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显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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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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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在心头的糍粑

  在食物的口味上,有的人喜欢吃甜,有的人喜好吃酸;有的人喜欢吃辣,有的人则喜好吃苦;有的人喜欢吃咸,有的人又喜好吃淡;有的人喜欢煮吃,有的人则要炒吃。所谓众口难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发现,人对食物及味道的这种喜好,似乎与生俱来,一辈子都难有改变。

 我喜欢吃糯米做的食物:汤圆、粽子、八宝饭、糯米糕,还有糍粑。软软的,粘粘的,口感极好,百吃不厌。我常想,古人这“糯”字造得真好,既生动又形象,一读出口就有一种粘牙的感觉,使人食欲倍增。听母亲说,小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吃糯米饭:油渣炒糯米饭、白沙糖拌糯米饭,都喜欢吃。别人家的孩子,不敢喂一嘴糯食,吃了糯食不是肚子疼就是几天大便不通,得到山上挖一种叫做“隔山消”的草药加大麦芽、鸡内金煨吃才能消食,而我则吃一碗糯米饭都相安无事。母亲因此常在别人面前夸耀,说我的胃连石头都能消化!

 地球上太阳照射最短的那一天,正是我们滇中人民吃糍粑的日子,我们农村人俗称“过冬”。俗话说:“冬至大如年!”滇中冬至节家家吃糍粑。冬至为何要吃糍粑,我翻过不少地方史志资料,无从考证。过去,“过节”给我的印象是欢欢喜喜,吃吃喝喝,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直到近几年,我才明白,“过节”有时其实是“过坎”。也就是说,民间的一些节日不是为了庆贺,而是为了躲避苦难、灾难、邪魔,比如我们彝族的火把节,还有除夕、端午节,都有降灾、避邪、镇魔的影子,“过冬”这个节日大概也属此类。过了冬(至),黑暗就一天比一天少了,光明变得一天比一天长,日子似乎也一天比一天更有奔头。

 “过冬”前几天,我们滇中乡下家家都要舂糍粑:先将上好的糯米拣去石子等杂物,淘洗干净后用清水泡开,放到甑子里蒸个把钟头,然后趁热舀到石碓里舂烂,待糯米舂到能拉出又长又细的“丝”时,就将它捏成一个个大小不等的糍粑。我记得,我年幼的时候,母亲除了捏又大又圆的糍粑外,还变戏法似的为我们兄弟姐妹四人捏了些小狗、小猫、小猪、小羊、小兔之类的小动物,胖嘟嘟的,憨态可掬,样子栩栩如生,我们见了满心欢喜。

 “过冬”这天,彝家人就拿出舂好的糍粑招待邻居、亲戚、朋友,在火炭上烤来蘸着蜂蜜吃,品尝一年辛苦赢来的香甜生活,也表示邻里间亲密和睦,日子团团美美。我们小孩也围在火塘边把那些用糍粑做成的小动物烤热乎,然后扯断它们的胳膊和大腿,拉出丝后蘸蜂蜜或腐乳吃,吃出了一脸的幸福。不过有一年“过冬”,我正在换乳牙,吃糍粑时突然吃出了一嘴的鲜血,吓得我“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母亲跑过来一看,原来是因为我吃得太快,一颗要掉的乳牙竟被糍粑粘住了,活生生被扯了下来。

  1983年12月31日,我们云南下了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雪,漫山遍野白雪皑皑,地上的积雪达一尺多深。当时我在牟定二中读高三,因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冷得我上牙直磕下牙,肚子饿得咕咕叫。当我下课走出教室时,却看见母亲在寒风中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母亲知道我的饭票用完了,是赶来给我送生活费的。我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就问她脚怎么了?她说她捉了只老公鸡来卖,不料半路上鸡一下子就飞了出去,她一着急就去追,因为地面被积雪掩盖了,结果没追出几步就一脚踩空,崴了脚脖子。当时的我真是无能为力啊,看着母亲又红又肿的踝关节,竟一点办法也没有,也没说一句到医院看一看的话。那时候农村生活实在艰苦,一只鸡也就能卖个六七元钱,刚好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记得当时粮所供应的大米是一角三分九一斤,学校的伙食连饭带菜一顿才一角钱,学校不吃早餐,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是六元),母亲就是卖了这只老公鸡才筹够了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临别,母亲从她的衣襟里摸出一个糍粑,问我有没有地方可以烤吃?我的眼睛一亮,就问家里舂糍粑了?母亲说没有,是“过冬”那天她去鲁木匠家借挖爬时鲁嫂给了她一个,因为我喜欢吃糍粑,就没有让姐姐和弟弟知道,一直留着给我。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幸福的热流。

 母亲走后,我来到学校的伙房,打开包糍粑的塑料布,发现糍粑已经干裂起壳,还长了几点绿色的霉斑。我用指甲把霉斑抠了,佯装烤火取暖的样子,把糍粑翻来覆去在火炭上透透地烘烤了一遍,独自跑到同学们不易看见的一堵墙下,舔着舌头把那又香又糯的糍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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