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彝族姑娘房

在楚雄彝族自治州这块古老神奇的土地上，最神秘、最令人好奇、心惊肉跳的民族风情就数彝族的姑娘房了。在南华的岔河、牟定的腊湾、姚安的马游坪、大姚的桂花和昙华山等彝族聚居区，至今还有部分彝族姑娘房的遗留。我的彝族文友罗宗贤是南华五街六把地村人，今年七十多岁了，年少的时候就有多次留宿彝族姑娘房谈情说爱的经历。

传统的姑娘房是专门为彝家未婚男女青年社交、娱乐及谈情说爱提供的活动场所。大凡是彝族村寨，过去每个山寨都有一两处“公房”作为姑娘房供村中未婚女子居住。姑娘房大多位于村边一隅静谧的地方，也有的姑娘房建在寨子的中心。旧时的姑娘房大多为垛木房，房内一般搭有多张床铺，一张挨张连在一起。小的姑娘房放三五张床不等，大的十多张床可住十余对人。在南华岔河咪依噜风情谷12个自然村356户1500多人，至今几乎99%都是彝族，过去村村寨寨都有自己的姑娘房。现在岔河丫口村的“夫妻树”旁，还保留着一格用木头搭建起来的垛木房为姑娘房。在南华咪依噜风情谷，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谈情说爱姑娘房，冬暖夏凉垛木房”。姑娘房其实质内涵就是彝族原始“公房”的一种演变，这里的彝族至今还保留着“舅舅为大”的民间习俗，是彝族母系社会男方走婚制的遗迹。

彝族少女在进住姑娘房时，有一个很隆重的成年人洗礼仪式。就是彝家姑娘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请毕摩选择良辰吉日，由母亲或家族中的女性长辈做主持，在同村女伴们的陪护下，挑来清澈的龙水为女儿洗澡净身，点烛、烧香、叩首，然后帮她换下少年时代的童装，即白褶裙，穿上标志彝族成年女性的黑裙子或黑裤子，边换裙子边说些祝福吉祥赞美的话语。然后众人带着姑娘用的床铺、被褥、木凳、柴火等，簇拥着送姑娘到专门为她们建盖的姑娘房中去居住，也意味着从这天起，彝族姑娘就可以在姑娘房里与小伙子谈情说爱了。至今咪依噜风情谷对外地游客来说，还有着令人费解的“十怪”：一、古树夫妻谈恋爱；二、姑娘房里被自带；三、夏天还需太阳晒；四、土房更比洋房帅；五、水车更比汽车快；野菌飘香无人卖；七、女人只抽旱烟袋；八、羊角酒杯不准卖；九、姑娘敬酒不吃菜；十、不喝两杯不自在。

彝村的姑娘夜晚虽然都集中居住在姑娘房里，但白天则各自回到家中跟父母兄弟一起劳动，一起吃饭喂猪。晚饭后再相约集中到姑娘房里住宿，在一起做针线活、绣花、聊天、唱山歌。到了跳歌日、赶街日、赶会日，或外村外族未婚男青年结伴到本村时，这些小伙子就在窗下与姑娘们对歌，对歌对出感情的就可以进姑娘房，姑娘们会准备一些香烟、瓜子、糖果之类的小零食招待。在姑娘房里，小伙子们弹月琴吹笛子，姑娘们吹树叶或唱彝族“调子”，跳左脚舞，大家一起自由的玩耍，结交朋友，交流思想感情。最奇特的是，夜深了，来到姑娘房里的小伙子，会被姑娘们留宿在姑娘房里，即相互有好感的一对男女青年一对一同床，和衣而睡，相拥而眠，谈情说爱，真正做到“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们彼此相互尊重，用真情维系着纯真的感情，从来不会越雷池半步，千百年来，彝族少男少女在姑娘房里自觉接受几千年来的传统道德约束。

彝族姑娘房是个神圣自由的地方，是未婚男女的天地，但也有着许多严格的禁忌和规矩：姑娘房只准未婚男女青年出入！除此之年，已婚男女禁止进姑娘房，同姓同族的未婚男性也不能进姑娘房。在姑娘房中，若有自己的长辈或家族中人时，小伙子也不能进姑娘房。彝族男女青年在姑娘房留宿期间，一切均由姑娘们招待，做父母的也不能进姑娘房，最多只能在门外偷听或门缝中偷看。最严格的禁忌是小伙子们在姑娘房留宿期间，绝对不能对姑娘“动手动脚”，有非分之想或稍有越轨的小伙子，会遭到众姑娘的拳打脚踢，被驱赶出姑娘房，给他起个很难听的绰号，从此坏了名声，受到十里八乡彝人的鄙夷，今后任何姑娘都不会再与这样的人谈恋爱，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也就被毁了。彝家小伙谁也不愿自己成为遭世人唾弃的人，绝对是不会做出你想象的那种事的。这就是彝族姑娘房男女青年婚前同床动嘴不动手的奇特故事，是祖先传统道德的坚守和人格的修炼。

在姑娘房里留宿了一夜的小伙子们，不等天亮，就会早早起床，与姑娘们告别，相约再次来姑娘房的时间，然后悄悄的离去，姑娘们也各自回家参加劳动。如果第二天姑娘发现自己的手帕、头巾或其他物饰被昨晚来的小伙子偷偷拿走了，则表示这个小伙子看上了这位姑娘，下次见面时，小伙子也会回赠姑娘一件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如果姑娘对小伙子不满意，那么下次他再进姑娘房时，姑娘身边可能会是另外一位彝族小伙子，原先相好的小伙子就应该自觉而有礼貌地离去。

按照彝族风俗，小伙子在未看上意中人之前，是可以十里八寨随心所欲去串姑娘房的，有时一晚上从这寨串到那寨，连串几个姑娘房也不奇怪。但一旦选中了心上人之后，就不能移情别恋再去串其他姑娘房了，必须尽快告诉父母请媒人去提亲。若是男方在一个月内没派媒人来提亲，那就意味着婚事吹了。彝族男女青年在姑娘房中谈情说爱时，女子有绝对的选择权和决定权。男方来提亲，女方有权拒绝，无论哪方愿意或不愿意，一切都在姑娘房里表达或解决。

当然，彝族姑娘恋爱约会，也不一定非得框定在姑娘房里，也有在大山上放声歌喉的时候。但有一点，都是男女集体约会，绝对没有单独约的时候，这种神秘的集体约会，日子在牟定一带约定俗成，初一、十五、二十三，雷打不动，也不会失约，如果一方失约，失约方就要付出代价（一般是一只银手镯）。有支彝族小调是这样唱的：“哪里等？高山头上等。哪里遇，姑娘房里遇……”在我的老家牟定，一首最古老的彝族约会情歌叫《丢完你就来》，歌词只有四句，却非常有意思：“石子抓一把，石子你拿着，一天丢一个，丢完你就来。”这可能是远古彝族刻木记事年代的古朴爱情。

每当夜幕降临，姑娘们都会精心梳妆打扮一番，等待心仪的小伙子们来姑娘房约会。村寨中的姑娘房来的小伙子越多、越热闹，说明这个村中的姑娘漂亮、能干、人缘好，讨人喜欢。喜欢姑娘的小伙子越多，做父母的就会越有面子，脸上会越有光彩。彝族少女就是这样在姑娘房里选择自己神圣纯洁的爱情，定下自己的终身，从此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们忠贞、圣洁、坚韧，敢爱敢恨，视爱情为生命，姑娘房见证了她们忠贞浪漫的爱情故事。

就这样，彝族青年男女通过姑娘房这个交流平台，传递思想感情，直到双方情投意合后，再请媒人说亲。有些地方姑娘出嫁时也是从姑娘房出发，姑娘房的所有姑娘陪同新娘一齐给父母唱哭嫁歌，给厨师唱谢厨歌。结婚后的彝族姑娘就不再进姑娘房了。

多么美妙奇特的彝族姑娘房！假若有一天你来到了南华咪依噜风情谷丫口村，一定要走进“夫妻树”旁的姑娘房看看。

                  原载《楚雄民族风采》2017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