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贤人达士乐善好施,积德行善最常见的方式就是修桥或建寺庙,造福一方百姓而得于流芳百世。
在“九府通衢”的南华县城西约5公里的地方,有一座明代古桥,叫灵官桥。于1601年时任镇南知州的周国庠带头捐献银两并主持建造。灵官桥原名瑞应桥,横跨龙川江,东面挨山,一壁断峰;西南临坝子,千顷平畴。桥跨清澜,寺环弱柳,为滇西必经之路。康熙年间曾任镇南知州的陈元题曰:平桥烟柳,为镇南州八景之一。
第一眼看到灵官桥,一块块正方形石块铺就的桥面上,铭刻了远古的沧桑,多少马蹄踏过,多少车轮滚滚,承载过太多的历史辙痕。历经四百多年岁月的磨损、侵蚀,凹陷出两条深深的辙印,给人古朴、沧桑、沉重的震撼。
灵官桥为三孔石桥,长24米,宽8米,高17米,主孔上复有小孔腹拱,桥面两侧各有精美的石雕护柱22棵。桥墩呈梭形,尖角,利于泄洪,分水尖两端的大石头上两边各静卧着一只石狮子,远处看去,似一艘木船在水面上撑起一座石桥,造型十分俊秀优美。康熙《镇南州志》上有“白龙河水,通以平桥,驿程来住,过客连镳,烟笼古树,絮外征轺,一枝折赠,别绪条条”的描述,一句“过客连镳”,再现了当年灵官桥上商贾往来络绎不绝、热闹非凡的景致。
距此向东十余里,在南华县与楚雄市交界的吕合坝子(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驿站),也有一座宽大的石桥,叫吕合大桥。灵官桥与吕合大桥的大小,所用的建筑材料及建筑风格都是一样的。这种造桥的石头,我们本地人叫红砂石,看似有些泡软,实则不易风化,经风吹日晒雨淋后,反而会变得越来越坚硬,人们都喜欢用这种红砂石头来“打碑”,这应该是灵官桥护栏、桥身四百多年来完好存留的一个原因。
吕合大桥又叫刘家桥,有一个优美动人的传说:一个在大姚石羊发了不义之财的盐商来到吕合,当他第二天早晨起床要过紫甸河的时候,却发现他的两驮银子变成了黑漆漆的木炭,一气之下他就把两驮木炭倒进了河里。一对姓刘的夫妻早起来到河边挑水,准备回家做豆腐,却看到河里白花花一片,捞起来一看,竟是一些沉甸甸的银子。这对夫妇没有儿女,就想用这些银子做善事,他找来当地乡贤达仕商量,倡议在紫甸河上修建一座桥,费用由自己出。这座石桥修建起来后,方便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人们为感恩修桥的刘家夫妇,就把此桥叫做刘家桥。据说石桥完工时,最后还差一块石头,是用刘家凝结而成的豆腐倒上去的。如今,人们走过吕合大桥时,还能见到桥面的正中央,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白石头呢。银子变木炭,据说是仙人吕洞宾点化。于是,人们就在此建庙纪念吕祖,吕祖阁一直保留到“文革”扫四旧时被拆毁,吕合及吕合大桥都因此而扬名。
巧的是,我们发现灵官桥的桥面正中央,也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白石头。这块大白石头,应该是大桥完工时最后置放上去的一块石头,有“镇守”大桥之意。灵官桥也有吕合大桥类似的优美传说,灵官桥最早叫瑞应桥,为何叫瑞应桥,又有何来历?传说灵官桥建好的那一年(1602年),龙川江因为疏浚了河道,又修造了这座石桥,方便了南来北往的商贾,上苍竟也天遂人愿,变得风调雨顺,上游的白龙河也温顺驯服多了,洪水不再泛滥成灾,两岸千亩田畴嘉禾长势喜人。到了秋天,金黄色的田野稻浪翻滚,一派物兆年丰的景象。桥畔一个名叫陈国谟的人家,发现自家田间本应抽一穗的谷穗,竟然出现了一茎抽四穗、三穗、双穗的奇特现象。更为奇特的还有一个名叫萧振芳的人家,有一条母牛怀孕,肚大无比,到分娩时,在生下一条牛犊之后,竟然接着又生下了第二条牛犊。田产嘉禾,牛生双胎!这就太奇怪了。真是吉星高照!上苍施恩,冥冥之中,人们感到这石桥就像是自然界的神灵,上苍赐予的吉祥物,扶助着人们的美好生活。遂起名“瑞应”,瑞应桥也由此得名。据康熙《镇南州志》载,为此人们还曾在南华城西门外建过一座“嘉禾坊”。
灵官桥建成三百多年后,即上世纪三十年代,滇缅公路横穿南华,这是一条诞生于抗日战争烽火中的国际救援通道,这是一条滇西各族人民用血肉筑成的抗战生命线。无以计数的车辆,载着几吨重的海外援华物资,包括大批国内急需的药品、棉纱、石油、军火等抗战急需品,轰隆隆驶过灵官桥,夜以继日,抵达陪都重庆。
几百年来,无数达官贵人、骚人墨客从灵官桥上走过,留下了许多赞美的诗篇。
南华第一进士陈封舜(龙川镇老马村人,乾隆乙卯举人,丁巳中进士,历任山西临川知县、湖北郧阳府通判),对家门前的这座石拱桥写诗云:
平桥经野渡,卧浪漾晴晖。
柳絮铺烟密,花蔫带露肥。
山光映旅辔,曙色点征衣。
勒马遥观处,雄州隐翠薇。
镇南清代贡生周品莲的诗又是这样描述灵官桥景致的:
不辨丝丝碧,烟低柳亦低。
官桥多少路,平浦短长堤。
夕照迷人影,春风快马蹄。
一般图画意,晴雨写城西。
清代州人徐登荣在灵官桥头送别友人后,也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桥外淡烟丝,
桥头杨柳枝。
君看烟柳际,
中有古别离。
清代州人张福贞,在一个莺飞草长人春天,到州城西郊野外踏青,被灵官桥畔的美景所打动,也写了首诗云:
一望城西境,烟丝杂柳丝。
桥平官道阔,岸回野田欹。
景更春来好,人在画中宜。
征车多少过,莫漫笛声吹。
灵官桥最早叫瑞应桥,“瑞应”旧时是个吉祥祈祷用的祝福语,也含有几分禅意。清咸丰年间,瑞应桥改名为平彝桥,这是因为当时镇南州编为七个乡,除西南三乡较远外,以州治为中心分为四界四乡,西界为平彝川水所出,平彝乡及平彝桥因此而得名。光绪《镇南州志》载:“吴秉义妻杨氏,城内人也。咸丰十年回匪陷城,杨缒城出走,行至州西红土门遇贼,掳之行,杨不从,贼强之。还至平彝桥,诳谓贼曰:‘出走半日,足痛不堪,请少憩,如何?’贼听之,坐甫定,遂奋身逾桥栏投河死。”古桥烈女辉相映,千古留芳!从烈女投河可见,那时的龙川江水丰且深,不像现在,山瘠水瘦,像个无奶的产妇。
民国年间,瑞应桥第三次更名叫灵官桥并沿用至今。1983年,320国道在离原瑞应桥南五十米的地方又建了一座钢筋水泥桥,也叫灵官桥,现如今新旧两灵官桥并列,一位叫张升荣的民间诗人对此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瑞应龙川通滇缅,
春秋千载仍固坚。
灵官两桥似彩虹,
迎日顶风笑水浅。
通读古人留下的这些诗篇,灵官桥给人感觉印象最深最美的是柳,柳枝、柳丝、柳絮,意境描绘得非常优美。其次是烟,袅袅炊烟,田畴房舍,表达了这里田畴阡陌,人丁兴旺,人民生活一派祥和安宁。那时的灵官桥,“沿河皆古柳”,一排排垂柳,映衬在水面上,婀娜多姿。桥西有一亭子,叫“小憩亭”,能摭荫避雨,行人每每至此,总会在亭子里小憩,驻足赏景,流连忘返。
灵官桥西,连着一个古村落,与古桥同名,也是南来北往的行人栖息的古驿站。古道沿街西行,200米长的街道两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土台子商铺,从一些陈旧的土木建筑和青色瓦当中,我们还能依稀看得到这个陪伴灵官桥数百年之久的村庄当年繁盛景象的掠影。
长期以来,南华文艺界人士一直都在弘扬本土历史文化,呼吁打造南华“1小时城市旅游圈”,恢复城西灵官桥“平桥烟柳”景致。2016年夏天,县文联组织策划了南华21纪新十景,灵官桥是新十景之一。楚雄州老年书画诗词协会组织会员创作了南华新十景的诗词及楹联,从六首诗中入选灵官桥第九景的一首诗是这样写的:
平桥稳跨接灵官,车碾水冲四百年。
砥柱分洪迎浪击,雕栏护驾拒车偏。
民商往返无其数,军旅去来有万千。
盛世虽闲功不没,更彰文脉赞前贤。
灵官桥因明朝时桥西有座灵官庙而得名。灵官是道教的护法神,在道教的众多护法神中,唯灵官地位最高。灵官庙一般建盖在较大的道观两侧,灵官桥西的灵官庙完全符合这一道教思想。康熙《镇南州志》载:“灵官庙在州治西五里,明,彭载信等建,中甸同知余公重修。”灵官庙里供奉着灵官老爷的塑像,整日烟雾弥漫,香火不灭。“行人祈祷者众,神签极验,香火极盛。”灵官老爷庇护保佑着灵官桥及一方百姓的平安。如今,灵官桥仍在,是楚雄州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灵官桥村仍在而灵官庙早已在历史中湮没,但灵官桥村灵官庙门上的那付楹联至今妇孺皆知:
谋人田骗人钱淫人妻女纵来烧香也无益;
忠于君孝于亲信于朋友见吾不拜又何妨?
到了21世纪,治国安邦,有人给此楹联加横批:补法律之不足。
说起这灵官桥西边的灵官庙,就不得不说下李根源及南华的三块“郑和故里碑”。一百多年前,著名的爱国将领、民国元老、辛亥革命先驱、杰出的爱国民主人士李根源,根据镇南民间传说和梁启超的著述,经过多次反复调查,考证出镇南是航海家郑和故里。即明洪武四年辛亥(即1371年),马和出生于云南昆阳州(今晋宁县)宝山乡和代村,4岁时被父亲米里金马哈只送来我镇南郑姓回族家避难,11岁时被沐英在镇南俘获。昆阳是马和出生故里,镇南是郑和成长故里;郑和在昆阳不姓郑,姓马,叫马和,马和来到镇南郑姓养父家生活之后,“遂袭其姓”,改姓为郑和;郑和被掳在镇南,不在昆阳!
李根源兴致勃勃在镇南立了3块相同的“郑和故里碑”,一块立于镇南州城西门外,一块立于州城东门外,另一块则刻在茶马古道逯家屯路边的石崖上,当地人叫“郑和故里摩崖”。 其碑文右竖镌:大中华四千六百九年十月;正中竖刻:前明开拓南洋各岛之大冒险家三保太监郑和公故里;左落款为:陆军第二师长节制迤西各属文武官吏西防国民军总统官李根源立石。不仅如此,李根源还把他的这一重大发现,“明三保太监郑和,州人也。”这几个字特意写入他编写出版的《滇西兵要界务图》126幅及图说两卷的注释中。不仅如此,李根源为了弘扬镇南是“郑和故里”这块金字招牌,还建议在镇南建盖“郑和庙”给予纪念。可能是当时经济能力有限,资金一时难于筹措,民国元年(1911年),民国政府根据李根源先生的倡议,把灵官桥西的灵官庙改为‘郑和庙’,并毁去灵官老爷神像,重塑“郑和像”于庙宇内,曾“匾联一度林立”。
岁月悠悠,古桥长存,愿灵官桥永远护佑一方百姓吉祥平安。作为21世纪县委政府打造的南华新十景之一,灵官桥将恢复“平桥烟柳”景致。在不远的将来,灵官桥两岸的河堤河道会被提升改造,沿河植千株垂柳,桥头现亭台楼阁,有一批诗词楹联书画为其平添雅趣,夜晚霓虹灯闪烁,四方游人漫步如织。灵官桥,又是一个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原载《楚雄社科文坛》2017年第8期,入选《文化楚雄·南华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