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

半夜时分，翠翠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小家伙在她肚子里翻揪打滚，就像突围似的直想冲出她的肚皮。

张老倌和老伴把翠翠送到乡卫生院，就一直坐在产房门外那条窄窄的长凳上，等待着医生从那道门里抱出他梦寐以求的小孙子来。

张老倌家三代都是单传，现在儿子又在外地工作，他不想张家就这样在儿子这一代上断了后。半年前，也就是翠翠怀上孩子两三个月的时候，张老倌到镇上赶集，看到街头围了一群人，就钻进去看了个热闹。只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汉子手里拿着一包药，一边向围观的人们喊：“换胎药！换胎药！女胎换男胎，男胎换双胎！”

张老倌听了眼前一亮，忙拿起一包药看了又看，才问中年汉子：“这药灵吗？”

中年汉子唾沫横飞：“这是科学，最新研究成果，不信，你买两包回去试试？”

一听这是科学，张老倌就不再问了。这年头真是神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捣腾出来，隔着肚皮的胎儿用机器一照也能分辨出是男是女。张老倌就花了１８０元，买了那中年汉子的两包换胎药，回家后说是补药，就催着叫翠翠把药吃了。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产房的门终于开了，医生抱出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张老倌和老伴急不可待地迎上去，问医生：“生的是儿子还是姑娘？”

医生说：“是个儿子。”

张老倌乐了，心里想，这换胎药还真灵。他抱过小孙子，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小脸，像谁？像他爸。突然，张老倌的脸色变了：“医生，这娃娃咋个只有一只手？”

“畸形！好好瞧瞧，脚也只有一只！”

张老倌往下一看，脸色顿时铁青：“医生，这娃娃咋个会生成这个样子？”

“你家儿媳妇怀娃娃时有没有乱吃药？”

“就三个月时吃过街上卖来的换胎药。”

“你们上当受骗了。世上哪有什么换胎药，你这孙子是游医坑的！”

“啊！”张老倌和老伴一下子瘫在了凳子上。

原载《云南科技报》山杜鹃１９９１年４月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