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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新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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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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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父亲

 时光如白马过隙,走得匆匆复匆匆,一晃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18年了,时间会抹去很多记忆的痕迹,但我的记忆里总是储满了旧时光里的父亲,愈久弥新。

记得父亲去世的前一天,我顺路回家看望他,当时,他正胸口闷热,气喘得厉害,这些都是父亲身体多年以来就有的老毛病。我一边用手揉父亲的胸口一边安慰他,只要按时吃药打针,病一定会慢慢好起来。我临走时,读出了他憔悴疲惫而又慈祥的眼里满是不愿我离开的渴望,但因公务在身,也想着来日方长,那天我没留下来陪伴他老人家。没想到,那竟是我与父亲的诀别。

父亲是一位极其普通的农民,勤劳一生,他所吃的苦、所受的罪,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在父亲九岁那年,我祖父便离开了人世,而当时我那年轻的祖母又奈不得寂寞,带着尚小的姑姑长年在外经营自己的生活。无人照看的父亲,只好离家跟随我那年迈的老祖母生活,直到老祖母为其成家。那时我家一栋大瓦屋,由于长年无人看管,年久失修,塌为平地。解放后,父亲把土改分的两间土坯房给了祖母居住,自己便拖儿带女在四处借屋。这一借就是二十多年。我们兄妹六人,分别在四个地方出生。那时,我们一家人饱受了寄人篱下的艰辛。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小时候的我们又怎能理解这一些呢?总认为只要自己有理什么都不怕。可哪知,我们的无知也常给父亲带来难言的痛楚。记得每次我们和房东的孩子发生口角什么的,父亲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先将我们痛打一顿后,还得低三下四地去向房东不停地赔不是。回来他又紧抱我们哭泣。父亲怎能不伤心流泪呢?我想,当房东大骂我们:“叫花子还想赶走庙主”时,父亲心里一定在滴着血!听我母亲讲,有一次父亲跟别人发生口角,那人骂我父亲无能,说:“你要是把这些儿女带大了,我巴掌煮饭给你吃。”“你家借生产队里的钱,就是老虎借猪——有借无还。”父亲为了拉扯大儿女曾受了多大的委屈。母亲教育我们一定要争气,长大活出个人样来。

身子单薄的父亲在“大集体”时,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为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他不知比别人要多吃多少苦。那时队里到二十里外去担石灰石,别人一担挑一百四五十斤,一天走两趟就是满工分,而我的父亲一担只能挑百把斤,他不得不早出晚归,马不停蹄地一天跑三趟。这样一天下来,他也能挣个满工分。

别人不愿干的活,父亲总是抢着干,他认为这是多得工分的最好机会。耘石灰田,是再苦不过的活。天气炎热,禾苗又高,石灰撒在禾叶上,人赤着脚极易腐蚀皮肤。这对个子不高的父亲更是苦不堪言。记得有一年父亲因耘石灰田耘得时间太长,以至双脚都溃烂化脓了。那段时间尽管在家不能行走,父亲却空闲不下来,让我们兄妹上山砍竹子,以便自己在家里破篾(那时,江中放木排要用篾扎,交篾到队里也同样能记到工分)。其实,在平时的早晚,父亲也会常常破破篾,以弥补出集体工时和别人落下的工分。

为了多挣工分,与父亲相濡以沫的母亲,即使生小孩还没满月便不顾身体的虚弱,不听父亲的劝阻和大家一道早出晚归的出集体工。母亲说,出一天工有七八分工分,每天除了给保姆三分,自己还能净挣四五分,划得来。我们兄妹六人,就有四人是靠出工分请别人带大的。

那个年代,父亲不论怎么辛苦劳累,还是没能让八口之家走出窘迫的困境,常常是缺衣少食,东借西挪过日子。

记得那年我考起了高中,开学前正好家里闹粮荒。一天早上天还没亮,父亲叫我起床随他去30里远的亲戚家借稻谷。去的路上,我叽里咕噜的不少抱怨,父亲当没听见,肩挑一担箩筐赶他的路。往回走的路上,当看见父亲吃力的挑着那借来的百多斤稻谷,为赶时间时不时边走边左右换肩的背影,我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父亲挑稻谷的背影比朱自清《背影》描写的父爱更加深沉。我至今不能忘怀。

70年代初,随着大哥、大姐的长大,在他们的帮衬下,家里的日子稍有转机,于是父亲便东借西凑,好不容易凑足了600块钱,买下了一栋山林场因搬迁空留下来的破旧的土坯房,只是彻底把房屋打扫了一下,就搬进去居住,从此,我家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那些日子虽然过得还是同样清苦,但自己成了房子的主人,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从此,我们一家人不需要再看着房东的脸色过日子了,那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感受啊。

我们一家人住着这年久失修用杉树皮盖的土坯房,下雨也会漏水,冬天凛冽的寒风也会在没楼板的屋子里横冲直撞,此时仿佛已感觉不到寒冷,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房子,我们在这里才真正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自从住进在这栋房子,每天早上我们兄妹都能听到父亲那悦耳动听的花鼓戏。以前,也曾听好多人说过,父亲是公社剧团的台柱子,可我们就一直没听到过传闻他那有梅兰芳之称的动听的歌声。我曾怀疑那些:只要父亲一上台,准能赢得台下满堂喝彩和雷鸣般的掌声;父亲的青衣唱腔字正腔圆、惟妙惟肖,比女人还女人;县花鼓戏剧团要调父亲去,被公社负责人阻拦了,说什么调走了父亲无疑就是拆公社剧团的台,还不如直接要公社剧团解散好,等等这些传闻我疑有假。可自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听了父亲的歌声以后,我对人家的评价不仅深信不疑,还由衷产生敬慕和自豪。

是呀,那时父亲没有调往县剧团不说,后来随着时代的变化,公社剧团的解散,父亲离开心爱的事业回到了村里,回到了简陋的“家”,那种人生境遇,谁能再唱得起来呢。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父亲当时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和无奈呀。

家中虽贫困,但父亲一直关心我们的学习,从没有因家庭困难而让我们兄妹放弃学业。即使谁不愿上学,他也总是耐心的开导。记得那年小弟因身上长了疥疮,在家治愈后就不愿再返校读书了,父亲道理讲了几箩筐就是不见效,无奈之下父亲就用绳索将小弟捆送了三次。我们兄妹六人在父亲这般严厉的教育下,除大哥大姐在家务农外,有两人直接考取了大中专院校,有两人通过其他途径有了“铁饭碗”都在国家正式单位工作,并且各自有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在那缓慢的旧时光里,一路坎坷的父亲,是多么的艰辛与无奈。父亲穷其一生,用他那瘦弱的肩膀,简朴的父爱,为儿女含辛茹苦,操劳一生。他在本该享受清福颐养天年的时候,却匆匆离开了我们。尽管父亲离别我们十多年了,但每每想起他老人家,就禁不住泪湿衣衫。

怀念我的父亲,怀念他为家庭的那份挚着;怀念我的父亲,怀念他为儿女的那份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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