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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阳湖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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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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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文明:翻越瓮岭

在邯郸,知道涉县有庄子岭、五指山、韩王山、黄花山的人不在少数,但知道瓮岭的人恐怕不多。因为瓮岭不是景区,没有开发,它沉寂在清漳河与浊漳河之间千年无声却异彩纷呈。

我知道瓮岭是从文锁先生的《三个人的瓮岭》开始的。

当我一口气读完《三个人的瓮岭》,便对瓮岭的故事、瓮岭的神秘和瓮岭的静谧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于是便决定去看一看瓮岭,去听一听瓮岭,去闻一闻瓮岭,去感受一下瓮岭;于是便决定到瓮岭去沐浴……

正值“雨中红绽桃千树,风外青摇柳万条”的暮春时节,我来到了瓮岭的脚下。

瓮岭,是清漳河与浊漳河的分水岭,也是涉县固新镇昭义村与合漳乡东峧村的分界岭,自古以来就是涉县到河南、到山西的商贾官道,是官道也是驼道,只能走骡马,不能行车。因其形状酷似古人用的“瓮”,口小肚子大而得名。据说,这里山高岭峻,沟壑纵横,地形复杂,沿瓮岭北上就是巍峨雄伟的太行深山,西去是山西的上党,向东南望去则是广袤无垠的大平原。古时候,这条官道越岭而过,北上南下的行人商贾多抄此道来往于山西、河南、河北之间。解放后,随着公路交通的改善,这条官道渐渐地废弃了,据说,除了打野兽、挖药材的人之外,有几十年没有人再走这条道了,荒芜废弃的山间小道也就变成了无路可走的荒野,成了野猪们驰骋的天地。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现在还没有放晴的样子,天空里隐隐约约也看不到一丝阳光,好在有阵阵山风吹来些许惬意……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了翁口。

一进翁口,脑子里便闪出了“请君入瓮”那句成语,虽然知道此瓮非彼瓮,但也隐约觉着背后有几丝寒意。因为担当向导的文锁先生手持镰刀为我们每人砍了一支充当手杖用的树枝,并强调:拿着吧,有用!就是“有用”这两个字让我产生了许多的联想:它不仅仅是手杖,应该还是护身的武器、还是……

沿瓮口向前、向上就没有了路,一行人随向导的指引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攀援着。

进入瓮岭的地界,瞬间就感到了瓮里瓮外的不同:在丛林茂密的山野,铺满了一簇簇、一片片、一支支我们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烂漫的山花,在漫山的绿植铺垫下,最抢眼的是那一支支炫艳的盛开着嫩黄色彩的花。文锁先生告诉我这个花叫丑梅,花枝带刺,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关于梅花,我听说有许多种分类,有叶梅、红梅、杏梅、山桃梅、洒金梅,但那些都是在闹市里被人培育过、修剪过的观赏梅。丑梅,黄色的丑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见到。丑梅长在太行深山,长在瓮岭深处,天成自然,无人培育,无人修剪,无人观赏,但她依然长得傲气十足,长得妖艳妩媚,她身上的刺就是她的傲骨,她静静地长在瓮岭的怀抱之中,潇洒地、高傲地盛开着、怒放着。我突然想:这丑梅不就是瓮岭的灵魂吗?她富在深山,贵在深山,选择的却是默默。今天,她用高贵迎接着我们这些拜访瓮岭的不速之客,用她的盛开她的怒放用她的鲜艳……

漫漫瓮岭路铺满了荆棘,一行人沉重的走在无路可走的山野上,汗早已悄悄地湿了后背,呼吸愈发粗犷急促。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身子走成了“弯弓”。抬眼望:瓮岭顶峰清晰可见,但文锁先生说还早着呢,望山跑死马,这才走了行程的三分之一。闻听此言,腿有些发软。

在一块山岩旁稍事休息,便有山风吹来,好不惬意。忽然闻到山谷里飘来一缕沁人心脾的清馨。文锁先生说:你抬头看看。原来,我们正坐在几棵不知名的小树下。文锁先生说,是山杏树,刚刚开过花,现在已经结果了。仔细看,还真的看到了青色的山杏,那清馨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其实,不仅仅是山杏,我闻到的是这瓮里、这山野中数不清的山的精灵凝聚在一起挥发出的天地之气,就像眼前刚刚缓缓飘过的岚气一样,她们都是大山的精灵。

陶醉在这如痴如梦的仙境,哪儿还有疲劳?

于是,继续攀爬。真的是攀爬。

瓮岭里没有路,有的只是荆棘,文锁先生在前面用镰刀开道,我们紧随其后艰难地跟进,有的地段大家几乎是匍匐前进,真的是爬着走。爬山,只能低头弓腰,小心地盯着脚下的每一块石头,也看到了脚下一簇簇一串串深浅不一的崭新的足迹。显然,那些足迹不是人类的,文锁说:这是野猪的足迹,是刚刚从这里经过的,而且是野猪的一个家族,是一群。不由得,我看了看手中的手杖……

爬山,让我们无暇顾及身边的山景,却听到了瓮岭山谷中时时响起的、属于瓮岭的歌,是山雀、杜鹃、啄木鸟、斑鸠的合奏为寂静的瓮岭、为瓮岭的不速之客送来不曾间断的天籁之音……

听着瓮岭的天籁之音,感受着瓮岭的奇妙,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个瓮岭。那便是江西的瓮岭,是江西上饶广丰的一个村落,坐落在广丰的铜钹山区。当年,我随采风小分队进入铜钹山区,看到的是宗宗的流水、泄洒的瀑布,是铜钹竹林流出的小溪,是完全的一派江南女子的风情细韵。

而此刻行走在北方瓮岭的密密麻麻之中,身心陷入的却是无垠的寂静。这样的寂静更衬托出北方瓮岭的粗旷豪放,瓮岭无险却更露雄威,听不到流水潺潺,却在山谷中传来阵阵的雷声滚滚……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雷声,却真的听到向导说:呀,风雨要来了。

回望远方的翁口,真的有云卷云翻,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然而,风雨真的欲来未来,倒让我欣赏了山、云、风的融合画卷。

距离登顶的路越来越近,收获的内容也越来越多。

瓮岭不仅山花烂漫植物繁多,而且遍地是宝。仅药材就有几十种,抬眼就是连翘,低头便是何首乌,还有桔梗、黄芪、枸杞、金银花、丹参、党参、车前草、柴胡、地黄,看见开着小花的酸枣就似乎看见了那漫山遍野翠红的果实,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些走街串巷的卖酸枣面的吆喝声......还有那山谷中山野上自由生长的栾树、榆树、桑树、山皂荚、黑枣、树、黄背草、白羊草、柏树、山桃、核桃.....它们在山风的吹佛下摇曳着、妩媚着、挥舞着、阿娜多姿着,把整个瓮岭打扮的如此的生气勃勃,如此的无拘无束,如此的呼吸,如此的奔放……

终于登上了瓮岭。

远眺:太行山群峰起伏,层峦叠嶂,奔腾飞动,争奇竞秀,一幅雄伟画卷映在胸中;近望:风吹松林涛声阵阵,光涌澎湃,一曲松的乐章在耳畔回荡;身旁:在一支支一丛丛一簇簇松的针叶里,奶黄色的松花被映衬得鲜艳夺目。松的花蕊上殷红点点,初长的松果似幼嫩的菠萝,松花的馨香随山风飘逸。第一次,我见到这样的松花,第一次我与松花的距离如此之近。阳光下,松的针叶翠绿,花的乳黄璀璨……

越过瓮岭,下山的路又见驼道。岭的这一边一片片灌木丛在阳光下舞动着,这些灌木叫黄栌,是重要的观赏红叶树种,每到秋天它的叶片就会变成红色。我想,秋天的瓮岭一定会是漫山的红色。

而文锁先生说:瓮岭还真是红色的呢!

抗战时期,瓮岭周边十几个村庄到处都是抗日的队伍,瓮岭的百姓与八路军的故事至今仍在流传。文锁说:就在这瓮岭的山坳中,曾经有过一场激烈的战斗。1942年,日军五一大扫荡之后,六月份,日军又进行过第二次扫荡。那一次,抗大分校的几十名学员在转移的途中,被日军阻击在了这瓮岭的山坳中,几十名抗大学员血染瓮岭。由此,瓮岭的红色故事也成为永远。

站在瓮岭这一边的脚下,我回望瓮岭,忽然觉得瓮岭活了起来:树在动,山也在动,丰富的瓮岭似乎在波涌着,瓮岭的风似乎也呼啸起来……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身后的大山里传来一个声音:你还会再来吗?你还会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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