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离婚证,王晓却高兴不起来,走出民政局大门,妻子张梦愧疚地看了王晓一眼后钻进了一辆出租车,王晓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内心在颤抖,直到出租车在他视线里消失,他才走到河边找了个凸起的草坪坐下。
只见不远处的河床上空两个蝴蝶风筝越飞越高,突然一只断了线,落入了河中。那个放风筝的小女孩就坐在地上哭,这时,有个小男孩跑过来把手中的风筝交给她后,小女孩这才破涕为笑,高兴地奔向远处。
河水缓缓流淌,不知过了多久,落在水中的风筝消失了,孩子也离开了,王晓才发现已经到了黄昏,不知不觉中,他在河边已经坐了几小时。此时的黄昏,就像他昨天在佛前点燃的一柱香,将梦境和爱的心痛,慢慢燃放,感伤从心底抽出、拉长……
“她为什么要背叛我?如果说她有错,难道我没有错吗?如果我有错,又错在哪儿?”王晓面对着河水,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追问着自己。河边的路灯亮了,释放出梦幻般的光芒。
起风了,他感到一丝凉意,打了个冷颤,他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慢地吐了出来,烟雾形成了一个个小圆圈,透过环绕在他身边散去的小烟圈,过去的经历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一一展现。
读书时,王晓的学习成绩总是不理想,但却是班主任十分信赖的帮手,读了三年初中,王晓成绩没任何起色,但班级卫生在他的管理下,每次评比都位居全校第一。
初中毕业时,班主任劝他继续读中专,他说:“我不是读书的料,说不定早日出去打工才有出息!”班主任非常支持他的想法。
十七岁那年,王晓在一个老乡的帮助下,到了市工业新区一家电子厂上班,因他工作勤奋,头脑灵活,办事稳妥,几年功夫就被老板提拔为注塑部生产经理。
部门规模不大,但也有近百名工人,王晓担任注塑部生产经理以来,保质保量完成各项生产任务,不仅赢得了老板的信任,还收获了爱情。
张梦中专毕业后也来到了这家电子厂的注塑部担任生产统计员,那时她还不到二十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材前凸后翘,“波”澜壮阔,一身白色的套装被她的胸部高高顶起,尤其是她那双修长笔直没有一丝瑕疵的美腿,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王晓每次见到张梦,心里总在想,就凭她的这双美腿和身材,做模特绝对绰绰有余,为啥要到这个小厂来当统计员呢?
王晓暗恋着张梦,却在这位大美人面前非常自卑。
那天周末下班后,他们双双走出办公室,只见厂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旁站着一男子,一身花衣,头发染得半边红半边黄,颈部围着一根粗项链,十个手指上都带着金项链,见到张梦后,那人举起手中的鲜花,半跪在地上高喊:“张梦,我爱你!”
张梦一愣,突然灵机一动,挽住旁边王晓的臂膀,面带微笑:“狗子,谢谢你的厚爱,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被张梦称为狗子的男子怔住了,爬起来打量着王晓:“这个身材矮小、面黄肌瘦、发育不良的男人,配得上你?”
“人不可貌相,谢谢你的厚爱!”张梦回答着又小声对王晓说:“狗子是我中专时的同学,最喜欢搞恶作剧追女生!”说罢,挽着王晓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顿时传来工友们的嘘嘘声,男子气急败坏地扔下手中的鲜花,钻进轿车,灰溜溜地跑了。
“那男子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你为何不给他留一点面子?”路上,王晓忍不住问张梦。
“他追我好长时间了,我都没理睬他,凭着他爸爸有权有钱,像个花花公子,到处沾花惹草,跟着这样的人不靠谱!”张梦摆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娇羞模样,偎依着王晓说。
这个戏剧性的故事像一阵风,很快传遍了电子厂。老板曾怂恿王晓主动追求张梦,王晓害羞地说:“她学历比我高,人又漂亮,追她的男人个个比我强,我哪敢高攀呀?”有一天,老板有意从中撮合,就决定约他俩吃晚饭,王晓接过老板电话,会意一笑,就带着张梦朝老板家走去。
他俩慢悠悠行走在工业二路上,一辆辆车子从他们眼前飞驰而过,张梦不觉紧紧拉住王晓的手,舍不得松开。老板家地处龙华高档别墅区,夕阳将画廊般的别墅区装扮得更加亮丽,嫣然一幅人间仙境山水画,置身其中,令人心旷神怡。
在酒桌上,老板对张梦说:“王晓是我厂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们能走到一起,才能安心在厂里上班,你能不能帮我留住这个人才?”
张梦含情脉脉地望着王晓,笑而不答。老板娘看在眼里,喜滋滋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你们都有意,我就直接帮你们将话挑明,郎才女貌,你俩才是天生的一对,这媒人我当定了!”
从老板家出来,夜幕已悄悄降临,喧嚣的工业新区却没有随着白昼的离去而有片刻的安宁,无数红男绿女如同一尾尾深海中的游鱼,纷纷浮上水面,钻入一张张由欲望织就的渔网中,陶醉在劲爆的音乐和热辣的舞姿里,无数霓虹灯依次点亮,绚丽的灯光编织着梦幻般的夜晚,将这座由钢筋水泥铸成的魅力之城打扮得靓丽多姿,飘香的咖啡厅,微醺的酒馆,躁动不安的广场舞,都在挑逗着人们压抑已久的欲望。
二人经过短暂的恋爱后闪电般地结婚了,他们的女儿也随之降生了,一家人过着稳定、幸福的生活。
不久,王晓和张梦所在的这家电子厂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破产,他们双双失业了。
一天,王晓从外面归来,轻轻推开出租房门,张梦手里正捧着一本《大鹏湾》杂志仔细地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那张秀美冷艳的脸庞上,却像花树堆雪,红晕生颊,娇羞无限,多出几分妩媚。王晓微笑着朝张梦走去,看见丈夫,张梦放下杂志说:“以后我们又要为生计奔波了!我拜访过这本杂志的郭编辑,以后我要向郭老师学习写作,还能挣到稿费呢!”
“我怎么舍得让你为生活担忧?你能选择我,我也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的眼光没错!”王晓顺势拉着张梦朝卧室里拽“别吵醒孩子睡觉!”张梦朝卧室望了一眼,推开了王晓。
“我虽然失业了,但我会努力让你和女儿过得幸福!将来就在城里安家!”王晓不加思索的说道。
从此,王晓每天早出晚归在外忙碌着,有时还喝得醉醺醺的,张梦问他在外面干什么,王晓嬉笑着说:“你安心在家照顾好自己和女儿,男人的事,你莫操心!”
张梦想操心也帮不上忙,以后再也不过问丈夫的事了。那天,张梦还在看电视,王晓突然赶回来,张梦手忙脚乱地说:“看电视忘了时间,我还没准备好晚饭呢。”
“不用了,今晚带你出去吃饭!”王晓放下包,兴奋地拉着张梦的手说。
王晓带着张梦来到位于花园大道的一家小酒店,这家酒店规模不大,但环境极为优雅,古典欧式风格,宽阔的走道、柔和的色调,精美的餐具,让人感到格外温馨,仿佛置身于皇宫一般。
“为啥要带我到这么好的地方吃饭?”在豪华的包房里,张梦有些好奇地问。
“这段时间,我利用在电子厂积累起来的人脉资源筹措资金成立了一个工程队,我们现在承包的第一个工程就是协助一个大承包商建设一个小型发电站,工地距离租房比较远,以后我不能天天赶回来,要辛苦你了!”王晓这才告诉张梦,他这段时间忙碌的实情。
“男儿志在四方,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支持你!”张梦因为要在家照顾孩子上学,不能随王晓同去,但她非常理解、支持丈夫。
那一年,除去各种开支,王晓的年收入远远超过在电子厂上班的工资并付了房子的首付。此后,王晓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各种工程应接不暇,收入也与日俱增,他每赚到一笔钱,都如实向妻子汇报,哪部分资金需要交给妻子,哪部分资金需要留给自己,王晓计算得清清楚楚。随着他的工程队规模的扩大,业务的增多,有时几个月才难得回租房一趟。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星光明媚,月色如水,清凉的夜风轻轻吹拂,张梦洗完澡,穿着纯白的睡裙,站在镜子前,睡裙价格昂贵,造型完美,在灯光下,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她有些陶醉自己的美丽,独自欣赏一阵后,长叹了一口气,孤独地走进卧室,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与丈夫聚少离多,经常失眠,已经成了张梦生活的常态。
要是女儿还没读书,丈夫还像以前那样与自己形影不离,这样的生活该多美好呀!每当在街上遇到一家三口牵着手,从她面前路过时,她都忍不住要回头多看几眼。
有一次,送女儿上学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对情侣在路边接吻,张梦有些脸红,忍不住给丈夫打电话:“我不希望你继续在外漂泊了,早点回家!”
王晓在电话中逗她:“是不是想我了?”
张梦回答:“想你又有啥子用?二个月都没回来了。”
“丫头,忍一忍,干完这个工程,我就回来!”王晓每次都说干完一项工程后就回来,但每次干完一项工程,工程款是回来了,他却又忙着应付另一项工作去了。许多个夜晚,张梦独自望着夜空中的一弯明月,心里似乎就有了异样的感觉,就像不远处那颗不知名的星星,若隐若现,只看见淡淡的灰白和朦胧。
有一天,王晓给住在同城的兄长王力打电话,希望他了解一下家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王力接到弟弟的电话,很快赶到了王晓家,王晓的女儿看到大伯来了,跑去叫醒还在床上睡觉的妈妈,又返回对王力说:“大伯,妈妈叫你到她房间里说话。”
王力听了侄女的话,感到很奇怪,自己怎么能到弟媳卧室去说话呢?他犹豫着不敢进去,这时弟媳在里面大声叫喊,王力只好硬着头皮来到弟媳的卧室,推开房门发现弟媳睡在床上,根本没有起床的意思,张梦看见王力,大吃一惊,埋怨女儿:“你不是说马伯来了?”
女儿也不示弱:“我明明是说大伯来了,是你要伯伯来了,到房间去说话的呀!”王力听了他们母女的争辩,有些尴尬,急忙从弟媳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张梦迅速穿衣起床,走出卧室埋怨起王力:“老大来了,也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
“哦,以为我弟回来了,来接他过去喝酒!”王力找了个借口回应。
“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回来了,你不知道吗?”张梦板着脸,对哥哥的突然到来有些不满。
“兄弟没回来,我就不留了,家里还有客人等着我!”王力知趣儿地离开了弟弟家,在回家的路上,他越想越不对劲,马伯怎么可以到房间去说话,马伯是谁?
回家后,王力在电话中将自己心中的困惑说给兄弟王晓听,王晓认为,张梦不曾有过任何绯闻,对自己也一直忠心耿耿,不像有外遇或不守妇道的女人,但大哥的话值得分析!”
王晓是一位颇有心计的男人,他对王力说:“大哥想多了,马伯是我的一位好友,借我的钱,按时间计算,这几天该还了,估计你弟媳以为他是来还钱的。”王力听了弟弟的解释,认为自己多疑了,就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搪塞完哥哥,王晓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睡在床上的妻子,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其他男人到卧室去说话,思索了一番,他心里有了主意。
张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在家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过了几天,发现丈夫没有打电话质问这件事,就主动给王晓打电话说一些娇滴滴的话,丈夫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自己,认为自己多心了,也就没将那事放在心上。
有一天下午,王晓在电话里对妻子说:“丫头,过几天我就可以回家了!”
“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没回家!”妻子在电话中撒娇。
闲聊了几句,王晓突然说道:“丫头,实在对不起,又接到一项任务,估计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回来。”
“我早已习惯了!”张梦有些失望。
“没办法,挣钱不容易,有机会哪敢放弃?这项工程完成了,我就回来休息,天天在家粘着你!”王晓笑着说道。
“只怕到时你回来后,不认识我了!”妻子在电话中埋怨着,王晓又在电话中说了些私密的话后就挂了电话。
那天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软绵绵的细雨逐渐变得强势起来,密集的雨点落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雨水蜿蜒而下,如同无数条蠕动的蚯蚓,又像是沉默的怪兽,于无声无息间,轻易地吞噬了这座城。
王晓如从天降,悄悄返回租房,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妻子正与所谓的马伯纠缠在一起。
王晓像一条疯狗,拳头朝所谓的马伯身上雨点般地砸去,直到张梦跪在他面前求饶:“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老马喘着粗气,躺倒在地上,没有反抗,两眼内疚地望着王晓,王晓收住手,又踢了他几脚,转身扬手又打了妻子几耳光:“臭婊子,老子在外辛辛苦苦赚钱,你却在家养起了老男人!”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张梦哭泣着跪在地上,在王晓的逼迫下,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张梦一个人长期在家孤独无聊,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帮她打发无聊的时间,这位姓马的男人比张梦大不了几岁,与王晓家相距不远,他妻子在街道一家工厂打工,老马一个人在家,就通过上网聊天结识了张梦,他谈吐机智幽默,聊天中,句句都能捕获张梦的芳心。
他俩在一起聊天久了,说话也不拘谨了,像一对哥儿们,谈天论地,畅所欲言,非常开心。
在一起喝酒,说笑,比网上聊天更令人愉悦,哪天老马要是不来,张梦还有点失落。
那天,天色已晚,看来老马不会来了,张梦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突然熟悉地脚步声和敲门声让张梦一阵惊喜,打开房间,看到老马手里提着酒和美味菜肴闯了进来。
喝酒时,老马忍不住捏了捏张梦的嫰手,张梦本能的想挣脱,但她越想挣脱,老马抓得越紧,在这场拉锯战中,老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张梦紧紧抱住,在张梦无声的反抗中,老马战战兢兢地抚摸到了自己想要抚摸的每一个地方。
完事之后,二人也曾内疚,他们都有幸福的家庭和彼此深爱的心上人,却又一次次突破了防线。直到被王晓当场抓住的那一瞬间,他们才发现世界上就没有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张梦知道王晓的性格,在痛苦的反悔中,主动选择与王晓办完了离婚手续。在与王晓分开的那一刻,张梦怎么也想不明白,从没想过的婚外情,为何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就在几年前,她的闺蜜因为婚外情和丈夫发生矛找她求助,她还劝闺蜜:“不要误入歧途,毁掉二个家庭的幸福!”
而这一切,又发生在自己身上,却为时已晚。
那天领了离婚证,张梦没了去处,来到闺蜜家里,哭诉了事情的经过,闺蜜气愤地说:“你怎么能净身出户呢?他不履行丈夫的责任,难道他就没有错?我帮你打电话,决不能离婚!”
而此刻正在万福花园楼盘缴费的王晓看到妻子闺蜜的电话,接还是不接?他有些犹豫!
(原载《鄱阳湖文学研究》2023年夏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