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小院记忆

这座小院是我入驻县城的第一个落足点，并在这里度过了18个春秋，它承载了我的喜怒哀乐，温暖了母亲的晚年，迎接了儿媳妇的到来，盼来了两个孙子的呱呱落地。2022年7月酷暑中，为了修建小区口袋广场，伴随着推土机的轰鸣声，这座小院瞬间被夷为平地。此情此景虽在城市拆迁改造中司空见惯，却在我的心底荡起一波难以言表的涟漪。

2002年初，我从乡镇奉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工作，对拥有城市住房也有了希望，因为该单位负责调配干部用房。我来单位报到之前一个月，刚刚进行了一次调配，满足了所有工作人员的住房需求，我寄希望于来年的调配机会，领导也计划来年调配时，将我列为需求住房户第一名。可事与愿违，此后不再调配住房，我的住房梦由此破灭。正在失望之际，县政府家属院刚巧有一座腾空的小院，领导调配给我居住，让我喜出望外。

这座城中小院位于榆山路5号的县府家属院，被楼房和杂草遮挡在西墙跟里，由上世纪50年代县政府办公室改造而来。由于县政府办公楼建成后，后面都建成了家属楼，小院则成为为数不多的平房之一。两间北屋是原来的瓦房，一间南屋是后来新建的平房，经过两次装修，室内焕然一新，作为卧室，居住感觉很舒适。小西屋北贴西墙有一米宽、两米长的小厨房，在里面安装了一组煤气灶、一个灶台，朝院子的一个小窗户上安装了一个简易油烟机，一家人的美味佳肴都从这里加工而成。厨房北边建一洗澡间，约一米见方，开始安装了一个简易太阳能，后来更换了一组康佳太阳能。

大门口有一架葡萄，用竹竿、铁管架起来，遮荫、食用、观赏于一体，演绎着温馨家庭故事。大孙子2岁多时，我在葡萄架下安了一张小圆桌，老伴将摘下的葡萄洗干净放在盘里，我母亲将扒了皮的葡萄放到重孙子嘴里，重孙子也将扒了皮的葡萄塞到老奶奶嘴里，然后端着果盘到门外小广场，与大家一起分享。后来每年葡萄熟了的时候，大孙子都会呆呆的望着晶莹剔透的葡萄，仿佛又想起了和老奶奶在一起的情景。小孙子懂事后，听了哥哥与老奶奶的故事，也在那里安上一张小桌，想象着与老奶奶一起吃葡萄。

葡萄架北贴东墙的地方，留出来了半米宽、一米半长的空地，让孩子体验种地的感觉。每年开春，和孙子一起翻地、施肥、浇水、播种。然后就是等待，孙子会每天蹲在那里观察，及时报告结果，“苗出来了”“爬秧了”“开花了”“来蝴蝶了”“结果了”，会一直报到收获季节。最惹人开心的时候是豆角花盛开的时候，那小小的淡紫色的花瓣，弯垂成柔嫩的船儿，淡紫色的花和淡青的白融合在一起，满了精巧的舱。渗出的十几朵花儿又彼此缀连在一块儿，藏在翠绿的叶片间，被灰黄的土墙托着，风一吹，便如风铃般抖动起来，淡紫色的清气便飘满了整个小街和小院。偶尔飞来一只蝴蝶或蜜蜂，缠绕在周围，久久不愿离去。

门外东侧是大孙子挪来的一棵小桃树苗，几年就长成大树，春天挑花开了的时候，邻居们纷纷前来观赏桃花。粉红色的花蕊，金黄色的花蕊，绿色的5片小花萼，凑成了玲珑剔透的小花，一朵朵、一簇簇，挤满枝头。尤其在拥挤的楼群间，显得更加艳丽。五月份，桃树上结满了又红又大的桃子，像小灯笼似的挂在枝头，把树枝都压弯了，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桃香。他就把熟了的桃子分享给他的小伙伴。

屋东头载下了一个石榴树，是小孙子在哥哥的帮助下移植的，小树很快长成并结果。第一年就结了九个石榴，又圆又大，里面的娃娃太多太大了，挤破了房子，开了大口，露出了水灵灵的石榴籽。由于石榴长的太大，直接把枝子给坠折了，邻居老奶奶找来胶带帮忙缠上，第二年就愈合了。石榴收获时节，是孩子兴奋的时候，他用个小篮子装上石榴，给邻居爷爷奶奶送去品尝，却换回不少好吃的零食。

墙东有原住户留下的一棵花椒树，长势非常旺盛。从远处看，这棵花椒树像一把大绿伞，叶子很绿很绿，叶子之间挂着一串一串的果实。走到树下看，树的主干不是很粗，但分了三股叉子，上面的叶子很茂密。每一个叶柄上长出三片叶子，中间的那片又宽又长，两边的两片大小形状几乎相同，比中间的那片要小得多。叶子的边沿有很多齿，像锔子一样，树枝上有很多刺，挨着每一片叶柄都长有一对刺。掐把嫩叶洗干净后挂上面糊，放到油里炸炸，娇嫩微黄喷香，大家非常愿意吃。每颗花椒粒都是球形的，里面有很多黑色的小豆豆。摘花椒时，由于刺太多，我就慢慢的揪，老伴拿个筐子接住，然后晾干存放食用。

墙外还有一小片韭菜，别看仅仅1平方米大小，在用水泥覆盖城市地面的一个角落里，偶然凸显一簇绿色感到特别舒适。韭菜的叶子又长又细直直的向上长，像小草一样，长得非常葱郁。早春时节，拿镰刀割上一把，磕上几个鸡蛋，炒一盘鸡蛋抱韭菜，翡翠般的韭绿，配上土鸡蛋的金黄和雪白，明艳悦目又鲜香诱人，总馋得大家口水直流。香喷喷的黄米饭伴着美味的韭菜炒蛋，多么惬意啊。

岁月如流水，十八年的时光悠忽而去，小院在将要修成的口袋广场里已找不到任何痕迹，只有我在这个小院里曾经感受的一切，留在心中的痕迹越来越清晰，夜夜无声无息的进入我的梦里来。

有诗为证：

蜗居楼群浴缕阳，红砖灰瓦小石房。

葡萄上架蝶蜂舞，韭菜扎根叶翠香。

绿树枝伸多硕果，青藤缠绕满篱墙。

时光不葬温馨忆，往事随风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