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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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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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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弯弯

山道弯弯

                  谢文峰

         世事无常、缘起缘灭,看淡人间事、无欲品自高!

——题记

 

 

天刚蒙蒙地睁开眼睛,雨停了,山间升起了轻纱一般的雾,围绕着大青矿山。

一大早,彩云推开了门,从小卖店出来,她眼睛,放眼望去,情不自禁地雨后的大青矿山,云涌云绕,犹如仙境一般。弯弯的“之”字路如飘带,在云雾间蜿蜒,像一只巨大的手臂向外伸展。东边的山头上,阳光裹着黎明,光芒四射,直逼逼地射向矿山,从门窗里射进来。屋里,像燃起了一团火,十分刺眼,让人心痒痒。

阳光夹着彩云的歌声,也夹着彩云那喜悦的心。她一边哼哼小曲: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一边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心里的喜悦开成了花朵,因为今天,她还要去县城进些货,她的小卖店开张了,还缺些烟、水果和日用品的东西,她要抓紧进些货回来。这段时间,农忙过完了来大河煤矿采煤的职工,已陆陆续续地回来上班了

日当正午,阳光像一把钩子,挠得人的背心上一阵阵发痒。在那弯弯的山路上,一辆银色的小货车掀开炎热的气浪,飞一般地往大青矿山上开去。道路两边的树和风嗖嗖地如箭一般往身后射去。

驾车的是彩云,车上装满了沉甸甸的货物,压得小货车吱嘎吱嘎地呻吟。这是她从县里新进的烟酒和生活日用品回来。当车经过大河煤矿下边“之”字山路时,不知怎的,调皮的轮胎的一声,不知被什么扎了,如漏气的皮球——一下子软了,呼呼往外冒气

倘在闲时,住在公路两边小煤矿的职工就会狠狠地骂上几句:狗日的婆娘,骚劲还挺大嘛,跑得真鸡巴快,像开飞机似的。还有喊的龟儿婆娘,赶死呀……每回这样,彩云总是把油门轰的最大,车速提到最高。彩云谁也不睬,只听耳边卷起的风声呼呼而过。骂声、叫喊声夹在风里,抛在脑后。车过后,尘灰滚滚一路飞舞。但是现在没有骂声和喊声。那些职工大都是从外地来打工的,因为农忙大都回家种田了。

彩云刹住车,轮子的气仍在呼呼地漏着,慢慢地瘪了下去。

彩云下了车,太阳像火球一样在彩云头顶晃着,滚烫滚烫,脸也被烫得赤红,白白的衬衫裹着汗珠贴在身上,红色内衣的轮廓显现出来,紧紧裹在胸前,那两砣东西就高高地凸起了。彩云望着瘪了的轮子道:真倒霉!原本漂漂亮亮的彩云,自从开了这个,忙里忙外已经几个月盖房、刷墙、装修,忙得不亦乐乎。几个月下来,肌肤被晒成黝黑色,但脸上仍然绽放着笑容,温柔的样子如绵羊一样缠绵。彩云打开车上的工具箱,拿出工具准备换上备用轮子,纤细的手却怎么也扳不动被咬得紧紧的螺丝。许是中午饿了的缘故吧,彩云想。只觉又饥又渴,肚里闹着革命。彩云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往两边望了望,一个行人也没有。彩云的目光在焦急着、渴望着……

大姐,我来帮你。一位小伙子粗粗的声音,干脆利落。

彩云像大漠的绵羊,如找到了绿洲一样。明晃晃的阳光铺天盖地。彩云扭过头慢慢地站起,一眼便认出他是个少年,如稚鸡一般正在换毛。放眼打量:少年衣着衬衫,肩膀上的布磨破了,如鱼网一般。袖口的布皱巴巴的。少年背上背了一个包袱,一双手工做的轮胎凉鞋上沾满了灰尘。阳光落到他的面颊,那张脸便硬朗起来,细细的绒毛在脸上清晰可见,童稚的睫毛一眨一眨,额上冒出了汗珠。少年将包袱放在车里,熟练而迅速地换好了轮子。

你修过车?彩云拿了毛巾给少年擦汗。少年接过毛巾,一股香水味扑鼻而来,少年的脸上有些害羞,脸上红晕涌动。

在乡下修车站干过那是在去年学校放假时,干了两月。少年出语时,有些语塞。

你没读书?彩云说

读了少年略显些自然我们乡下挺穷,一边读书一边打工。

你在哪个学校?彩云问

在我们县里的重点高中因去年下半年给别人修车,跌伤了腿,住进医院荒废了学业家里连温饱问题也未能解决,所以辍学了。少年说着有些伤心,眼眶里泪花花在转。

你是来大青矿山打工的?挖煤彩云有些不信,很惊讶你还是个孩子嘛。

我已经长成大人了,你别瞧不起人少年说着嘟了几下嘴我一边打工一边找人。

找谁?彩云问

找我舅,我读初中时,舅就出来打工了。少年说他长的瘦高个儿的。大名不知道,小名叫水娃子乡里人都这么叫。

他在哪个煤矿干活?彩云说

矿山的大河煤矿。少年答

上车彩云叫少年咱们顺路,我搭你一程。彩云和少年上了车。车飞似的在大青矿山“之”字型公路上穿行。这时,车里飘出歌曲。郑智化的歌声: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在大河煤矿井口,一排排拉煤的汽车停在煤矿的大坝上。大坝很大,能停几十辆的汽车。因为农忙干活的人少。有好多汽车没有煤拉就停在坝上。矿井里也有煤的,时不时有一辆或者几辆人工手推车从巷道里冲出来,将煤倒在煤仓里。再用溜槽攉到汽车上。那些攉煤的大多是妇女和家属。她们顶着火辣辣太阳,那太阳如利剑一般从空中行刺下来。那些推着煤车的矿工将煤倒进煤仓,人就一骨碌闪在树荫下,口渴的就喝两口水,爱抽烟的就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一溜溜煤顺着滑下来,便溅起一层层灰尘,四处迷漫。连人带车都淹没在煤灰里,像是原子弹爆炸似的。那些推车的,一个个黑不溜秋,只能见两个眼珠子在转动,他们说话时,嘴唇一张一翕,露出那洁白的牙齿来,除去这些,全身没有一处不粘满煤炭的。

大河煤矿的对面是澡堂澡堂的旁边有一个小卖店,这就是彩云新开张的小卖店。上面标着:彩云店。字写的洋洋洒洒,十分骨力。小店的前边有一块水泥铺平的地板。上面架着一个很大的凉棚。凉棚里有几个石桌、石凳子。开煤车的司机将车停在大坝上,人就聚在这凉棚里吹开了。倘在晚上,小店旁边还有一台大彩电在放录像。很多挖煤炭职工了凳子来看录像。过完农忙的矿工,有的连婆娘、娃儿一起带来了,这样一来,彩云的小店生意就红火起来

彩云没开车时,脸蛋十分漂亮。一头黑发披在肩上,胸脯挺的高高的。时常穿一件红上衫、牛仔裤。走起路来,屁股伴随着高跟鞋的音乐一翘一翘的。十分令人羡慕,有好多矿上干活的职工见了彩云都要多看几眼,看着看着就有口水流出了,看着看着话就多了起来,要是当我老婆多好呀,要是在牡丹花下做鬼都风流。彩云人好,心眼也好。有挖煤炭职工,到了月底的几天,工资就花光了,想喝酒抽烟。彩云便一一赊欠给他们。但一到发工资时,他们便还上了欠账。彩云店生意红火时,彩云就请了一个帮忙的小姑娘,她叫柳叶。小店的生意红火了起来,彩云三天两头又要进货,又要守店,忙的不亦乐乎。有的职工看见彩云忙不过来,就开玩笑说彩云那么忙,要不要我帮忙呀。彩云就说不用了。彩云的声音叮叮咚咚,很好听、很动情。

柳叶在店里织着毛衣,听见几声喇叭响了,知道是彩云进货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针线跑了出来。车嘎吱地刹在了彩云店门口。彩云下了车,随手把门啪地关上了,没顾得上吃饭,就往车后去搬货。彩云上了车后将绳子解开用纸箱包装过的货,一件一件往下运,柳叶站在下面往下接。少年看忙不过来便上去帮忙搬货。

彩云店的门口,有些废纸箱、纸卡堆在那儿还有些娃哈哈瓶儿。店门是红色的,红色的门口上贴有变形金刚、孙悟空之类的小人儿。那些小娃儿吃完泡泡糖或是口香糖时,将糖纸上的小人贴在门上。还说变形金刚、孙悟空帮彩云阿姨守门让那些妖怪、坏蛋不敢进来。彩云的店子很小,搬东西时,只能容一人进出。屋里支起货架,过道两边堆满了烟酒,一件一件码得整整齐齐。尤其啤酒甚多,一箱一箱堆了半人多高。货架的旁边有一个门帘,是一块白纱布做成的,上面绣着一片大的枫叶,很红。掀开帘子,里面是一张单人床、脸盆、毛巾,还有一些女人用的东西。但屋里收拾得十分干净、而且整洁。

车上还有几箱苹果、梨,还有一箱中华烟,冰点水之类的。彩云说不搬了。下午还得送到大河煤矿的矿机关去。矿上今天下午开生产动员大会。还有乡政府的几个头头要下来。彩云说着,边用袖口擦着汗。阳光仍然明晃晃地照着。没有丝毫的凉意。彩云跳下车叫少年一起吃饭。少年说不用了,我带有干粮。彩云说那你先上宿舍去登记一下,先住在那儿,回头我给守宿舍的齐叔打个招呼少年了一声,背了背包走了。

彩云三下五除二地刨了几口饭,又出车了。赶到矿机关办公楼时,也是下午两点过了。她拿起电话给牛大水打电话说货也运到,就在楼下,顺便叫几个人来帮忙搬一下子搬货的工作人员来了货刚搬完几辆明晃晃的小车相继停在了大青山的机关楼前,从车上钻出几个人来。一个一个五大三粗,肥头大耳。夹着公文包,浑身上下活脱脱水桶一般。走起路时,腰板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直往下坠。不一会儿,就见牛大水和几位礼仪小姐在大楼前拍手欢迎。牛大水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和一位位乡上领导握过手欢迎欢迎啊!欢迎各位领导来大青检查、指导工作。随后,将领导们请上了楼去。

彩云送了货,正要开车回去。牛大水跑出来叫彩云等等。彩云问啥事?牛大水说我大姐打电话来说,普儿要咱们大青干活,他是和大姐赌气出走的彩云问哪个普儿?牛大水说我大姐的孩子,我的侄儿。管我叫舅,管你嘛,当然叫舅娘彩云脸红了一下说谁想嫁给你呀?臭美!牛大水样子春风得意,故意抬高嗓门儿说他叫郭军普,小名叫普儿。彩云见牛大水声音一句比一句大。她也就大声起来你吼什么吼?是你求我还是我求你?牛大水拗不过彩云,便陪上笑脸说好好好,就算我求你。彩云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来。牛大水说普儿个高、瓜子脸。要是到了咱们矿,就多打听打听。彩云了一声,轰起了油门,车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将一句话抛在滚滚飞扬的尘灰中你放心吧!牛大水望着彩云既娇气又可爱的样子,会心地笑了,转身往楼上走去开他的会了。

 

                             

 

搭彩云车的这位少年正是普儿,普儿跟着忙完了农活的矿工,赶鸭子似的一起来到了大河煤矿。普儿离开彩云,背着包袱来到宿舍门口,宿舍里静悄悄的。门口有一门卫,光着膀子躺在沙发上,用报纸将脸盖住,报纸下边传出呼呼的鼾声。普儿敲了敲窗户喊道喂!师傅!连喊几声,那人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很生气的样子说:敲什么敲?你让不让我睡午觉?啥事?那人脸上布满了乌云看上去有五、六十岁,身体挺胖。普儿说我是来大河煤干活的,在这登记住宿。那老头说小房间没有了,只能睡大铺。老头一脸严肃,没有一丝笑容说完便拿了钥匙走了出来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跟我来。普儿“唉”地应了声,跟在后面。过了一个巷子,又拐了一个弯儿,一个大院子映入眼帘。屋里七八个人在喝酒猜拳见有人来就站了起来,说齐叔,来喝酒。齐叔说酒,不喝了,再给你们安插个人进来。齐叔指了指靠房角的那张床说小子,你就睡这吧。齐叔安排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普儿走过去,将行李打开,铺好床,坐在床边。普儿感觉肚里确实有些饿,就拿出自己烤的饼来。这时,那边喝酒的传来话小子,过来喝酒。普儿开始没在意,以为不是喊他,所以没理会。那喝酒的嗓门便大起来小子,你挨个球!老子叫你过来喝酒。声音在屋里撞来撞去。这声音把普儿的心撞得怦怦直跳。普儿这才支支吾吾…….不会喝酒。普儿抬起头将眼神瞄了瞄喊他的那人一脸胳腮胡子,个头很挺拔也很结实。

大胡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普儿肩膀上。普儿感到是块石头在肩上猛地砸了一下。大胡子说走,给老子喝几盅去。说着便抓住肩膀往前一推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普儿抓了过去。酒,便满上了。普儿说我真的不会。大胡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说不会?嘿嘿……将手指往普儿裤裆里的鸡鸡上一弹说不会?长个球干屁用。普儿的心地一下,像有条蛇在鸡鸡上咬了一口,十分地疼。大胡子说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不会?我教你。说着又教训开来你们这些娃娃像个婆娘,婆婆妈妈的。普儿坐下来,七八个挖煤的职工便凑上来要与普儿干杯。于是,普儿就第一回真格地碰起杯来,而且都干了。

普儿从来就没有喝这么多的酒。一下子就晕乎起来。普儿站起来时身子晃晃的,走路时也晓不得东南西北了。大胡子便哈哈大笑起来还真他妈的是个嫩鸡子,这一点白干(指酒)就能醉?然后把普儿连扶带拖的拉到床上躺下了。

普儿一觉睡下人事不知。醒来时,天经黑了。看到一间又大又陌生的房子,黑洞洞的,这房子大多是牛毛毡、干打垒结构成的。普儿懒在床上,不想动弹只是想到中午大胡子他们给灌酒的情形来。普儿想着便有些慌乱,赶忙地爬起来朝门外走去。普儿想透一透干净清晰的空气,好让大脑清一下。

门外,月光如水一簇一簇的草丛在微风轻拂下闪着银波。普儿伸着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凉爽的气息这气息令普儿心旷神怡。忽然,普儿隐约地听到女人呻吟的声音夹在风里传来的。普儿便从风吹来的地方望去什么也没有。一簇一簇的草丛 仍在微风中闪着银光那样自然、那样潇洒。过了一会儿,普儿又隐约地听到有女人呻吟的声音了越来越清晰。普儿心想是不是哪个狐狸精在山上叫春了,要吃人了。普儿打了一个颤,慌忙地朝屋里走去。

普儿出去时没有开灯,回来时屋里的灯就亮着。门关得紧紧的。普儿猛地使劲将门推开了随着门的吱嘎声,普儿也走进屋里。普儿便看见大胡子和一个女人。大胡子搂着那个女人坐在床边。那女人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女人穿着超短裙,白白的大腿就露在外面了。大胡子的手不停地在那女人身上抚摸着,女人不时发出尖叫声,有种猫叫春的感觉。普儿一下子就愣住了。

不到电视场看录,到这儿来做什么?大胡子吼了一声滚!不要坏了老子的好事。普儿赶紧退了出来,感觉额头的汗珠在一颗一颗地往外冒。普儿静了静,心里说大胡子一个人到这煤矿打工,怎么连女人也带来了要是连女人一起带来的话?应该去住单间宿舍呀。如果七八个男人都住在这屋子里,那晚上怎么睡呀。普儿边走边想着。屋里那女人的笑声、叫声,春潮般荡起,酸溜溜的,一浪比一浪高,勾魂得很。普儿怕魂被那女人勾走,步子迈得更快了。

 

                           

 

彩云开车回到店子,停好车。彩云便吩咐柳叶说饭煮我洗完澡回来吃饭,你也一起吃完饭再走。柳叶很听彩云的,便打开蜂窝煤的炉子煮起饭来。彩云提着个洗澡用的塑料小桶桶往澡堂方向去了。彩云洗完澡从澡堂出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彩云走起路来,连衣裙就飘起来,像一朵飞舞着的花。

彩云正要吃饭,想起一件事来牛大水交待的。她想起中午搭车的那个少年与牛大水说的却实相像。就赶忙去找齐叔,彩云找到齐叔问齐叔中午来的那个小子住在哪个屋?齐叔说中午来的那个小子住在大屋。彩云就急忙地赶往大屋。走得很急忙,迎面来了一个人与彩云撞了满怀。彩云险些被撞倒,仔细一看,正是中午搭车的少年。这是,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他们看彩云被那小子撞了,对着普儿说,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敢碰牛副经理的女人,说着几个人就动起手来,揍了普儿一顿,鼻子上顿时冒出血来。彩云看那几个人还要动手,便喝住别动。彩云上下打量了普儿一翻,喊道郭军普。普儿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说哦!是你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彩云说你先别说,我问你,你说你要找的人叫……普儿接了过去水娃子。彩云继续说是不是叫牛大水。普儿想了想说是是是,他在哪儿?彩云说跟我来。彩云将普儿带到店里坐下。这时,柳叶做好饭出来说彩云姐,吃饭吧。彩云叫柳叶多加一双筷子,让普儿一起吃饭。普儿就坐了下来。

吃完饭,彩云与柳叶一边收拾厨房,一边跟普儿摆着龙门阵。彩云听到外边闹哄哄的,走了出去见是牛大水来了。牛大水是大河煤矿的副经理,好多职工都与在打招呼呢,样子神气极了。彩云将牛大水让进屋里,指着普儿说你看他是谁?牛大水问谁呀?彩云微笑了一下说他叫郭军普。牛大水走过去,拍了普儿一下说道你这小王八羔子,长这么高了。彩云说这就是你舅,快叫呀。普儿高兴地快要蹦起来说舅,你让我好找牛大水说这不找到了吗?那股热情的劲头就像鱼儿又回到了海洋说着便与普儿扯起了家常。

柳叶收拾完厨房走了出来说彩云姐,我走了。彩云叫柳叶等一下,她要出去放录相。彩云与柳叶便一同出去了。

牛大水与普儿聊着。牛大水透过窗户,望了望外边的月光,长长地叹了口气。十年前那一幕令人心酸的事又浮现在眼前。牛大水姐弟六人,前面五个都是姐姐。他是家里唯一带能支起个帐篷的,爹妈死得早,全家人生活的重担就落在了大姐肩上还要供水娃读书。牛大水清楚地记得,那时正读四年级。一天夜里,水娃发高烧,烧到四十多度,天又下着大雨。大姐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去看大夫…… 牛大水想到这,眼眶湿润了。他想起大姐一个人起早贪黑地把她们拉扯成人。几个姐姐都出嫁了唯一这个弟娃子还没成人。大姐成天为他的事奔波不停,好给牛家留个后。姑娘们嫌他家穷,都不愿意跟着他。牛大水不忍心看着大姐这样哀求别人,一气之下跑到大河煤矿挖煤去了。他来的时候,全家人都不知道。大姐最后知道了,一边哭一边念道,水娃呀水娃,你到哪儿去了,让大姐好找呀。

牛大水的眼里几乎涌出泪水。他问普儿你妈现在身体咋样?普儿说时不时地感到头痛,别的就是很挂念你呀,其他没有什么了。

彩云看完电视,收拾完录相室的事情。回来后已很晚了,见牛大水和普儿还在聊着,就说普儿该回去休息了,明天叫你舅给安排个轻松的活儿。普儿走后,彩云一边整理着被子一边说干脆叫普儿给咱们开车进货,晚上帮忙放录相,你看如何?牛大水说这样不行吧彩云说没有什么行不行的。牛大水说总该让他到煤矿里去磨练吧,这样才能炼出好钢来。

彩云没有回答,只将话锋一转说咱俩的婚事啥时候办呀?牛大水没有吱声,站起来走近彩云。他伸出手来在彩云脸上抚了一抚说亲爱的,你放心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彩云一把抓住牛大水的手,凝视半响,痴痴地望着牛大水,一头扎进他宽厚的胸膛。好半天,彩云抬起头来说你骗人。牛大水说我骗人遭天打五雷轰。彩云说傻瓜,谁让你发誓呀。慢慢地两人抱得更紧了唇与唇像磁铁一样终于吸在一起了。彩云从没有给男人亲过,一旦亲了便有股过电的感觉。让彩云浑身软酥酥的。牛大水将彩云抱上床,熄了灯……

天刚蒙蒙亮,彩云被吵醒了她起了床对着镜子梳着头。煤矿那边人声嘈杂,汽车笛声、马哒声划破了黎明时的宁静。清晰的声音中有人在敲门彩云姐,买东西。牛大水也在喊声中醒了,起了床。彩云抱住牛大水说人家将一生都给了你,你要好好地珍惜人家哟。牛大水抚摸着彩云的头说亲爱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的。牛大水说完便在彩云脸上亲了一口,随后拿起衣服,推开门回矿上班去了。

 

                            

 

牛大水刚来那阵子,大河煤矿的胡老板看他聪明、能干就让他在煤矿旁边验收煤炭,看看那些挖煤的一天能推出多少车煤来,检查煤质好不好呀。这样,那些偷懒的,不干活的,用石头装在下面,上面用煤盖上,来哄骗工钱的,都被牛大水一一地抓住。牛大水抓住了,就一五一十地向胡老板汇报。这样,牛大水就成了胡老板最信任的助理。日子久了,牛大水帮助胡老板管一管生产上的事。哪里需要打柱子,哪里需要架棚子牛大水就安排煤矿的工人干。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就有请牛大水吃饭、喝酒的有给牛大水送礼的。都被牛大水一一地回绝了。胡老板觉得牛大水管理上有一套,人又憨厚老实,就分了一口井让他管理。牛大水还真的没辜负胡老板的希望。这口井在牛大水管来,还年年赢利,胡老板拿到钱后,笑得合不拢嘴。

一天,胡老板来到牛大水这口小井检查工作时说大水呀,我们这些煤矿要合并起来,成立大矿山公司了。胡老板挺着大肚子,站在小土堆上用手指了指这座大矿山说山垭口以下的大河煤矿,山垭口以上的浸水弯煤矿,还有山那边的红河煤矿和山弯煤矿。胡老板说以后都叫大矿山公司,都归大公司管。胡老板说完用手拍了牛大水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地干,等将来……胡老板话未说完便低着头,又摇了摇头说我走了,好好地干。

牛大水望着胡老板远去的身影,呆呆地站在那儿。心里说归了大公司,我们还干什么?是不是和以前一样?胡老板一个劲摇头又是什么意思?牛大水胡思乱想着。

不久,真的成立了大矿山公司,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煤矿。以前的大河煤矿现在真正地挂牌了。这天,矿上的办公楼挂上了灯笼,放起了鞭炮,锣鼓喧天的就跟过年一样热闹。胡老板叫牛大水去集市买点水果、香烟时,却忘了带钱。但卖水果的女孩知道他即将是大河煤矿的副经理,都一一赊欠给了他。牛大水说等会我把钱给你送来。女孩说没事的、没事的,我还要求牛副经理帮忙呢。牛大水装好东西急急忙忙回到

过了一阵子,乡政府的几个头头下来了,他们坐在主席台上,宣读了文件胡老板任大河煤矿经理。牛大水任大河煤矿副经理,主管生产。大河煤矿的工人们像炸开了锅一样。有的说让一个外乡娃子来管我们,老子听不听他的,他算个球。有的说老子干不干活还是另一回事。有的说牛大水来管理这个煤矿,让那些偷懒的,想吃大锅饭的就混不下去了。有赞同牛大水的,有不赞同牛大水的工人们议论纷纷。

乡政府的头头又讲话了过去我们乡没有很好地管理小煤矿,这是我们的失误,现在成立了大矿山公司,以便更好地管理小煤矿,为乡里的经济多作贡献。话音刚落,掌声四起。广播里播出了音乐,清脆悦耳……

 

                           

 

彩云与牛大水认识时就是在她的水果摊上彩云很聪明,人又漂亮有事没事的混混儿们,在街上瞎逛时,都要多看彩云几眼看得彩云脸上飘起红霞。彩云的目光不敢与他们的目光对视,就低下头,羞羞的。牛大水来还彩云的钱他一进集市,彩云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晃荡如一束花,微风拂来,飘出香气。牛大水望着彩云,白嫩白嫩的脸上透着几分成熟。牛大水觉得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心快蹦出胸膛。他的心快要发狂起来。

夜里,牛大水做了个梦。梦见彩云了他两巴掌,打掉了两颗门牙。牛大水便从梦中惊醒,醒了的牛大水浑身冒着汗。天热得真要命牛大水站起来,喝了几口凉开水,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又倒在床上。这次,牛大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白天的事来,一幕一幕从眼前闪过,彩云的身影和含满热情的双眼,始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牛大水终于睡着了。

天放亮了,日头升得很高了。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格外的明朗、清晰。牛大水在睡梦中听见有人敲门,被惊醒了。他穿好衣服,正欲开门。有个女孩在问牛经理在不在?牛大水开了门一看,是彩云。彩云穿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站在那里像一朵荷花,亭亭玉立。牛大水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心里说这么温柔的彩云能有那么大的怒气。便摇了摇头自语道梦是反的,梦是反的。

牛大水将彩云让进屋说请坐,大美女。彩云很随便地坐下了。牛大水问有事吗?彩云显得很大方地说当然有啦,要不怎么敢你这经理的大雅之堂。牛大水被彩云这么一说脸有些红了。彩云见他如此这般,便更“咯咯”地笑开了,笑得彩云弯下了腰,直起来还喘气。牛大水说好一张利嘴,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少在这里给我扣高帽子,什么经理不经理的彩云说那好吧,这事在你看来是件小事,在我看来是件大事。牛大水说直说吧。彩云说我想在你们大河煤矿澡堂旁边盖个小卖店,以你的本事,不会有事吧?彩云半撒娇的样子嘟着嘴求你了。牛大水无可奈何地笑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牛大水犹豫了一下便说彩云听了高兴地快蹦起来。

没过几天,大河煤矿对面盖起了唯一的一座小卖店。店前一块招牌,上面标着:彩云店。彩云店开张那天,牛大水亲自为彩云店剪了彩。有的职工说彩云店开在大河煤矿,方便了我们职工。有的说还不是那个骚狐狸精想多挣点钱,去勾引牛经理。职工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牛大水每次检查完矿井生产情况后,便在彩云店门口坐下来休息。这时彩云就会端出茶来,递上香烟。彩云便问一些关心的话累不累呀,茶水烫不烫呀问得牛大水心里肉麻麻的其他职工便笑起来彩云很体贴人、关心人。彩云说牛经理,要是矿上开什么会之类的,需要水果和香烟之类的东西,你只管言语一声,我给你送去。就这样,矿上的大会、小会、应酬之类的东西,都在彩云店来提货。彩云生意便如日中天,十分地火着。

 

                           

 

牛大水从彩云店出来,坐在车上,心里乐滋滋的哼起了小曲,不成调的。曾经令牛大水神魂颠倒的彩云姑娘终于答应嫁给她了。又想起彩云在说人家将一生都给了你,你要好好地珍惜人家哟。牛大水心里说我会的,你放心。牛大水还沉醉在与彩云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觉地也到了矿上。

牛大水回到矿上,头一件事就是帮助普儿办好入矿手续。这样,普儿就能很快上班了。普儿在井下推着车,不是车头撞着煤壁上,就是车把挂在煤壁上,像个无头苍蝇,东一下,西一下乱撞。不料撞倒了塞顶用的棚子,煤顶、煤壁垮了一巷子,将车压在煤碴下。普儿惊慌失措,不知怎样才好。这时,与他喝酒的大胡子也推着车过来了。大胡子说你这小王八羔子,怎么推的?你影响自己挣钱不说,还影响老子挣钱。普儿没有说话,心想,还是彩云说得对,去找他舅,叫他给安排个好的活儿。

普儿找到他舅说舅啊,你能不能给个好干的活?牛大水说普儿呀,舅把你放在煤井里干活,是希望你能吃得苦,学习矿井怎样生产怎样采煤?是想磨练你,以后让你管口小井,替舅分忧,不要让活儿把你拿住……话未说完,普儿便跑了出来。普儿咬紧牙关又回到井下去了。有好心的工友便帮助他处理这一起事故,教他怎样架棚,处理煤碴。普儿人挺聪明,只要学啥,一学就会。

牛大水换了工装,正准备下井检查,看看普儿撞倒的棚子处理了没有。牛大水刚入井。普儿就推着煤车出来了,将煤在煤仓里。普儿笑嘻嘻地一边用毛巾擦额头的汗一边说舅,我把棚子处理好了,你下去检查,看看满意不?要是不满意,待会儿我重新处理。普儿推着车又入井了。牛大水也跟在后面。两人一边谈论着,不觉就走到了地方。牛大水看了说好!处理得很好嘛!普儿望着舅,只是嘿嘿地傻笑。

到中午吃饭时,大河煤矿的职工们就聚在彩云店门口的凉棚用餐。牛大水也来了。他说各位职工师傅听好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在场的工人要来一次现场技术比赛就是比赛的职工要在2124—3采煤工作面打柱比赛获得前三名的有奖金。”听到这个消息,大伙儿欢呼雀跃。开始比赛了,共分五组,两人为一组,看谁打柱干得又快又好。大胡子与普儿被分为一组。

随着一声开始。大胡子说普儿你去量尺寸锯木头,我来挖窝子。打柱时,量尺寸锯木头的人是关键不但要打柱,还要戴帽。木头锯长了,柱子打不端正,戴帽戴不了。木头锯短了,柱子打的不牢实,顶板上的石碴就会掉下来砸伤人。戴帽用的半脑瓜木头,锯斜了,木头的清口就不吻合。还要看掌子面顶板上石头延伸的坡度,戴帽用的木头要随顶板的坡度来决定。这样打出的柱子既稳当又牢靠。大胡子平时喝得醉麻麻的,但干起活来一点也不含糊。在大胡子这样的师傅指点下,普儿也沉着应战,忙而不乱。见他额头冒出汗来也顾不得擦,一心一意地打柱。

在这紧张的激战中,大胡子与普儿两个以五分三十秒的成绩夺得第一,获得了一千元奖金。其余的不是柱子打歪了,就是戴帽没戴好。牛大水走过来说小王八羔子,还真行!普儿笑了笑,抓了抓脑壳都是师傅教的好。

普儿与大胡子下了班,两人洗完澡普儿回房间了。夜,慢慢地黑了下来,将整个矿山笼罩着,萤火虫一般的灯光在夜幕里闪烁着。普儿拿了碗去饭,完饭后都没见着大胡子回来。普儿将大胡子的饭了回来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自己吃完饭到彩云店门口看录相去了。

录相开始了,职工们都去看录相去了可彩云店的门是关着的。普儿上前正要敲门便听见里边牛大水和彩云的声音了一会儿便听见床板吱嘎的声音了,听见彩云在屋里的呻吟声了。这声音普儿好像在哪里听见过。普儿终于想起来了他刚来时那晚在月亮地里听见过,有种猫叫春的感觉。这时,大胡子喝得醉薰薰的晃了过来,一个巴掌拍在普儿肩上说走!回去。普儿知道,大胡子得了奖金有了钱,便去喝酒找女人。大胡子这一巴掌拍下来。普儿吓了一跳,回头看是大胡子。普儿便搀扶着大胡子回宿舍了。大胡子边走边说你舅与你舅娘在屋里打米(做爱)呢。普儿不知打米是什么意思,问打什么米?大胡子笑哈哈地说打米都不知道。大胡子说着地吐了一摊出来。打米是什么意思?普儿心里问自己。

 

                          

 

彩云像平常一样早早起了床,样子十分地高兴。彩云拿起扫帚边扫地边哼着曲儿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声音仍是那样的甜,甜蜜的歌声流进了心里,心里就甜酥酥的。牛大水在彩云的甜歌中醒了,望着彩云。彩云说傻瓜,你看着我做什么?牛大水说云,你真好看。彩云脸上一下便挂上了笑。

彩云打开窗户,明朗的阳光便射了进来,牛大水起了床,漱了口,早早地与彩云吃过早饭。彩云心想,今天是她与牛大水订亲的日子。彩云心里想着。咯噔咯噔的高跟鞋的声音就近了。彩云知道是柳叶来了。彩云想着,心里就轻松起来,乐滋滋的。柳叶走进了店里。彩云吩咐了几句后便和牛大水走了。两人的身影慢慢地飘出了很远,最后成为一个点了。但彩云身上的那股香气还留在店里。

彩云与牛大水一起回到彩云家。好多人都来看热闹了,说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那些左邻右舍的见了彩云就问彩云啊,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啊问得彩云脸上贴着红霞。

彩云与牛大水的婚事就订在了下月中旬。请柬发了满满一子。结婚那天,轿车满满停了一坝子。前面摩托车开道,录相的紧跟其后,后面就是婚车。婚车上扎了一朵大红花,贴着大红喜字。鞭炮一路地爆着,歌曲一路地唱着。一会儿歌声盖着鞭炮声,一会儿鞭炮声又盖着歌声十分震耳。前前后后几十辆汽车,排场大得很。全矿的职工都去参加牛经理的婚礼了。

婚礼开始了,有挑逗者就让彩云与牛大水吃苹果,苹果上穿一根线,悬在空中。新郎新娘就用嘴去啃,正欲啃时,就将苹果往上一提,新郎新娘便亲起嘴来。大伙便哈哈大笑起来。有新郎背着新娘,挨个地与来点烟、敬酒。累得彩云与牛大水上气不接下气。午饭过后,牛大水被来的酒给灌醉了,倒在床上,呼呼地打起鼾来。彩云走过去给牛大水盖上床单自己也感觉晕乎起来。彩云心里有股作呕的感觉,想吐,还想吃酸的。彩云在书上看到。有这种现象的大概是怀孕了。彩云望了望牛大水,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真坏,你是个大坏蛋,先坐了车后才买票。

婚后,彩云又回到了店子,碰见熟人时便发一只烟,抓一把喜糖。彩云还沉浸在结婚的甜蜜中。牛大水来彩云店的时候更多了,每次来时都是在晚上。牛大水一来,彩云的门就早早地落了门闩。天亮的时候,牛大水便要去上班了。走时便要亲一口彩云。

彩云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牛大水。牛大水高兴地抱起彩云,在屋里转圈圈地笑,那笑里充满温馨,充满甜蜜。牛大水说云,以后你看着店子就行了,放录相,开车进货就让普儿给咱们跑跑吧。彩云亲密地应了一声。

小店的生意依然地火着。普儿三天两头地就要去县里进货。彩云也要到城里买点大人小孩的衣服,顺便跟着普儿进货的车到了城里。彩云觉得好久没来,城里变样很大。普儿进完货,车就停在商场的楼下。彩云就和普儿去逛商店了。

商店很大,比起彩云店来要大几百倍。彩云来县城的时候多,但却从未逛过。商店里很凉爽,有空调开着。店里的服务员穿着青一色的服装,个个脸上挂着笑,脸蛋十分地美。彩云心里想,这些做大商店的老板一天要有多少开支呀。彩云想着,不觉地就逛到服装店了。彩云看到了卖小孩衣服的,就走了过去。彩云拿了一件,翻过来看了,又翻过去地看,随后说普儿,你看这衣服咋样?普儿就说舅娘你眼水准,一看就知道是好货。普儿笑了笑。彩云说这件不好看,要那一件。说着就躬着身子去拿那件衣服。

普儿看着彩云的身子弯了下去。彩云的衣服就随着身子弯下时坠了下来。彩云的衣服领口很矮。普儿的目光无意间就从衣服的领口处射了进去。普儿看见彩云两块白而饱满的圆物被红色的内衣裹得紧紧的。普儿一下就愣了。彩云拿起衣服说普儿,普儿,好不好看?普儿这才回过神来说彩云说那就是这件吧。

彩云与普儿逛完商店,买完东西。普儿的脑子里始终有两块白而饱满的圆物在眼前晃来晃去。普儿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心里说我这是怎么啦。

普儿帮着彩云开车进货。普儿的身上又蒙上一层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皮肤。彩云看着普儿这么勤快,进货回来又将车擦得干干净净的。彩云的眼睛都笑眯眯的。彩云没有开车时,衣服也一件比一件穿得好看了。被太阳晒黑的脸蛋又白嫩起来,像雪山上初升的太阳,白里透着红,十分地水灵。有风吹过时,普儿还能闻到彩云身上飘着香气。

 

                            

 

有天晚上,普儿放录相时,大胡子来了。大胡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三级片的黄色光碟。在电视里放了出来,一个男人瞒着他老婆在外面找了女人做爱。普儿看到那男人在与女人接吻时,心里就咚咚地跳。那女人边接吻就边脱下了上衣,两个白而饱满的肉球就在普儿眼前晃动着。普儿一下就想到了彩云。

大胡子拿的碟片像一根火柴,一下就点燃了普儿的内心。他的心也跟着那火柴燃烧着。普儿喘着粗气,有些不知所措,体内的那股热流也快要爆炸似的。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普儿一下站起,噔噔噔地往外跑去。大胡子在身后追出来问普儿,你怎么啦?

普儿跑出了放录相的地方,他一口气跑到水龙头下,用水使劲地冲着自己的头。他把水龙头开得最大水龙头的水有些凉。普儿使劲地冲着,水溅在衣服上,衣服都湿透了。普儿想冲掉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可是怎么也冲不走。

大胡子追到普儿身边说普儿,你想女人了普儿说普儿的声音几乎吼起来了。大胡子说走,上老子那里喝几盅去。说着便拉着普儿就要走。大胡子说喝醉了,也就不想了。普儿这才跟大胡子一起来了。大胡子说来一个一醉解千愁。

彩云从店子里出来,听见放录相的地方闹哄哄的。矿上的混混儿,有的打口哨,十分地响;有的尖声尖气地乱吼;有的说话说得十分下流;有的编了顺口溜大声吼道:和小姐作爱是出资援外,和小寡妇作爱是雷锋精神在当代……说完便哈哈地狂笑起来。

彩云走进录相室,看见电视上的那对男女在床上做爱,胸脯上的两个肉球一晃一晃的。彩云走过去将电视录相关了。彩云又喊普儿普儿没有人应。彩云说这小王八羔子又跑哪儿去了彩云气不打一处来,将光碟取出来拿起锤子使劲地砸,把光盘砸碎了。这几锤砸下去,那些矿上混混儿们的心都给砸碎了。混混儿们便骂开来狗日的骚婆娘,自己发了骚,还要管别人,小心生个娃儿没屁眼。彩云说你妈没屁眼儿,怎么把你生下来了那些混混儿们一看是牛经理的婆娘,都不敢犟嘴,各自走了。

普儿与大胡子喝得很高兴。普儿不知喝了多少杯了觉得头晕乎起来,便趴在桌子上。大胡子用手拍着普儿的肩膀说兄弟,别睡别睡普儿微闭着眼睛我,我…… 没睡。普儿吞吞吐吐地说着。喝完酒,大胡子扶着普儿胡乱地逛着街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间按摩室。

普儿进了屋,躺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睡眼朦胧地。大胡子走过去对那女的嘀咕了几句,那女人便一个劲儿地点头。朦胧中,普儿看见那女的走近自己,身上的香粉味令人陶醉。普儿看清了那女的好像在哪儿见过。普儿想了想还是没有想起。那女人便弯下腰用一双温柔的手在普儿身上抚摸着。普儿向上弯了一下腰,想站起来,却被那女人住,那女人用手在普儿大腿上面轻轻地抚摸着摸得普儿的心痒痒的,像有千只蚂蚁在爬动,像万条毒蛇在啃咬。普儿受不了,一下便撑了起来,紧紧地抱住那女人说云,云,我的云。说着,普儿的唇与那女人的唇像块磁铁紧紧地吸在一起了。

这个傍晚,普儿在按摩室里,度过他一生中最激动、最难忘的时刻

普儿想,难怪舅舅每晚都来彩云店原来男人离不开女人是因为这个。普儿睡在录相室时,每晚都能听见彩云春潮般的声音,原来这声音是发自肺腑的像一把钩子,勾住了普儿的魂。普儿心想着那女的走了出来说还真是个童子鸡,嫩得很呢普儿终于想起了,他刚来时,看见坐在大胡子床上的女人就是她。普儿觉得恶心坏了,一头站起来就往外冲。

普儿一口气跑回录相室,见彩云站在门口。彩云见普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问普儿,你跑到哪里去了?连录相室的门也不关,电视机的插头也不拔掉。普儿的脸红红的,低着头。他的目光不敢与彩云的目光碰撞。彩云的目光很酷,直直地望着普儿。普儿这才想起晚大胡子拿的那张碟片,心慌慌的。普儿喘着粗气说舅娘,我、我、我……普儿说不出话来。彩云说别在我、我、我的了,快去吃饭吧。普儿了一声。走时,闻到彩云身上的香气。普儿的心又晴空朗朗。

 

                            

 

入秋了。太阳没有那么热烈了,温和地照着大河煤矿,温和地照在人们身上。

煤矿的大坝上,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许多狗。它们在追逐着,嬉戏着、挑逗着…… 有的公狗还趴在母狗背上一拱一拱的…… 那些等着拉煤的司机见了便哈哈地大笑起来。他们大声吼道你看狗们在那儿打米那些婆娘见了便拿起扫帚一边追着去打那些野狗,一边骂着狗日的死狗,不要脸有年轻的姑娘见了便低着羞涩的头,脸红红的。她们的心里似乎都有一种莫名的骚动。

那些来大河煤矿挖煤的,好多都将婆娘、娃儿带来了。男人去上班,女人在家做饭带孩子。男人下了班便可以吃上热腾腾的饭菜。这样一来,大河煤矿的食堂便冷清了许多。只有那么几个或十几个去食堂打饭买菜。有的说食堂快黄摊了。说着说着,没过几天,食堂就真的黄摊了。

黄了摊的食堂被大胡子承包了。大胡子承包了食堂,装修了门面。外面开火锅店、中餐什么的里边开一个按摩店。店前站着两个年轻漂亮的礼仪小姐,见了顾客便说先生,里边请。小姐的声音灌了蜜,甜死个人。

装修过后的食堂,很干净清雅,亮堂得很。大胡子的生意便上了门了。大胡子虽然承包了食堂,但幕后老板却是牛大水。要在往回,牛大水是不会掺和进来的,但是现在不同了。随着改革开放的政策,很多干部都钻进钱眼里了。牛大水觉得,只要有钱赚什么都好办。

大胡子承包的食堂在牛大水的关照下越来越红火着。

一天早上,牛大水接到通知,说乡里的领导要下来检查大河煤矿。领导们的车队马上就到。牛大水着了急,急急忙忙组织人迎接检查团的到来。边走边打电话给彩云,叫普儿送烟、酒之类的东西过来,又叫大胡子预备饭菜,要隆重一些,要上等的好菜,检查团要在这儿吃午饭。

乡上的领导,大矿山公司的领导来了一大帮。乌龟壳的小汽车停了一坝子。这些年来,领导们东走西窜个个四肢发达,挺着个大肚皮,腰板上的肉又肥实又丰厚。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领导们从上午一直闹到中午吃时有小姐陪酒,玩时有小姐伴舞,困时有小姐按摩。不知不觉就进入神仙般的境地了。领导们一个一个喝得东倒西歪,迷迷糊糊地说着酒话有的说改革开放好,什么都可以搞。有的说改革的步子迈大点,小姐的衣服穿薄点,裙子挎下去点,兜里的票子多装点。有的说牡丹花下死,做鬼都风流……

食堂里,一会儿麻将声,一会儿女人尖声尖气的叫声,一会儿女人嬉戏声……应有尽有。如杂酱铺子,酸的咸的辣的麻的,十分消魂。

牛大水走进按摩店,恰好碰见王乡长从按摩店里出来去上厕所。牛大水递上烟,笑眯眯地说王乡长抽烟。王乡长接过烟,点燃,似醉非醉地说下午还得检查大河煤矿的安全生产情况,矿井质量达标情况,工人的厂务公开情况。王乡长的话冷冰冰的比冬天的雪水还冷几十倍冻得牛大水哭笑不得。牛大水心里一下悬了起来,要真检查,还不得漏洞百出,随便哪一条都是经不起检查的。牛大水赶忙陪上笑脸说王乡长所言极是,这些情况一定按照王乡长的指示办。牛大水边说边将早已准备好的条中华烟往王乡长的公文包里塞着这点小意思请王乡长收下,这是专门为你特制的。王乡长一边摆着手一边说不行!不准搞行贿、腐败那一套。但最终还是收下了。

王乡长收好烟,细言细语地问:特制的?什么特制的?牛大水说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两人便哈哈地笑起来。王乡长进了厕所。牛大水在外边站着,一直等着王乡长出来。

王乡长在厕所里拿出那条特制的香烟,打开一看,烟是用人民币裹的。每支烟就是一百元,条烟就是万元了。王乡长乐眯眯地,边屙尿边自语道牛大水这小子,怎么连厕所也不清扫一下粪便到处乱拉着,走路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臭哄哄的把我的名牌皮鞋都染臭了,让我带着臭气走。

王乡长屙了尿出了厕所,边系拉链边说厕所里怎么搞的?又臭又脏!牛大水说下次一定专门派人打扫。王乡长系好裤子拉链,伸出了手轻轻地拍在牛大水肩膀上,边走边凑在牛大水耳朵上说最近乡里决定要提升一个副乡长,专门管大矿山公司小煤矿这一摊子事。牛大水说“那还请王乡长多多提拔。王乡长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说你特制的烟很好抽。说完,肥胖的身体像老鼠一般非常圆滑地又钻进了按摩店。

牛大水站在门口,呆了好一会儿功夫,心里甜甜的。王乡长的那句话一直在牛大水脑子里闪烁着。你特制的烟很好抽。牛大水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下午时分,天空下起蒙蒙小雨,检查团依旧在店里泡着。麻将声和女人嬉戏声依旧很旺盛。检查团没有丝毫的检查意思。牛大水心里说不检查的好,要是检查简直是漏洞百出。牛大水心里高兴着,又开始为检查团准备晚餐。大胡子向牛大水汇报说这一天的饭钱算下来花了三千多块,还没算小姐坐台费、按摩费……牛大水没有理会,只是说要让检查团玩得高兴就行。临走时,王乡长拉着牛大水的手,咬住耳朵说你特制的烟很好,希望下次来我还能抽上。王乡长说完,夹着公文包,屁颠屁颠地窜出门去。

王乡长的话像颗钉子,钉在了牛大水心上。乡上主管矿山公司副乡长的位置还空着。牛大水想着,就哼起了歌曲爱江山更爱美人…… 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哼的有些走调。

牛大水边哼边想,还应该找个合适的时候再去拜访一下王乡长。终于有一天,牛大水打听到,王乡长的生日快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牛大水去王乡长那里,一是为了给王乡长祝寿,更重要的是为了那个副乡长的宝座。他又将自己特制的两条中华烟送给了王乡长。王乡长接过烟,就在给他祝寿的其他副乡长面前夸他,说牛大水工作认真、又能干,是培养的对象。还叫其他人向牛大水学习说得牛大水心里蜜糖一般地甜。

 

                           十一

 

不久,牛大水真的提升为副乡长了。牛大水知道,是那条特制的中华烟显神威了。

牛大水升了副乡长之后,神气极了。今天这个煤矿老板请他吃饭,明天那个煤矿老板请他去按摩店里按摩。成天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神仙日子。日子久了,牛大水便与按摩店的小姐好上了。小姐长得比彩云还白,声音比彩云还甜,嘴上抹着口红。牛大水每次走进按摩店,觉得自己快进入仙镜了,那般缥缈、那般心旷神怡。牛大水去按摩店的时间多了,就很少有时间来彩云店了。彩云每次打电话问他,他都说工作太忙了。彩云就没有去理会,一个人整天在店里织着毛衣。日子就一天天地打发掉了。

一次,柳叶买了菜回来。普儿提着桶,一起到外边的水笼头下洗菜去了。柳叶一边洗菜一边跟普儿聊上话了彩云姐人好,又漂亮,可惜还一点儿也不知道。普儿说事呀?柳叶说听说你舅呀在外边有女人了丢下彩云姐不管。普儿说莫瞎说,要让彩云听见了不好。柳叶说是真的嘛,我去买菜时,矿上的人都这么说。普儿说叫你莫瞎说,听见没有柳叶说你们男人啦,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普儿说:没有好东西?就是你嫁给我,我还不一定娶你呢?让你做老处女,一辈子嫁不出去。柳叶拿起洗菜用的筲箕追着普儿就要打。

彩云出来,正巧碰上别闹了普儿和柳叶便停了下来。

彩云听见柳叶的谈话,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她想起与牛大水幸福和快乐的日子来,想起牛大水说,亲爱的,我这辈子只娶你一个。彩云心里想,牛大水不会是那种人吧她先前听别人那么说不很介意,可是谈论牛大水的事的人越来越多,一传十,十传百。彩云的心里好麻乱好空洞她不知怎样才好。

晚上,牛大水忽然来到彩云店,天已经黑了。阴沉沉的。牛大水路过录相室,看见普儿在录相室放录相。牛大水进了彩云店。彩云闻到了牛大水身上有股酒气,还有女人的香水味,很浓,浓得有点作呕的感觉。牛大水抱住彩云说老婆。彩云挣脱开了说要干什么?牛大水柔柔地说彩云,咱们把孩子打掉,不要了。牛大水半阴半阳的话像一柄软刀子,扎在彩云的心上。彩云目不转睛地盯着牛大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什么——?打掉——?牛大水说现在我们还年轻,等过几年再要吧。牛大水说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彩云。彩云觉得那手是把钳子,钳得她心好疼好痛。彩云腾地站了起来说不行!牛大水说不行?那就离婚。彩云与牛大水闹了起来。彩云气着了说你终于说出来了,你在外面有女人了,就跟我离婚。彩云咬牙切齿地气不过骂道牛大水你不是人说着就一巴掌狠狠地了过去,又骂道牛大水,你龟儿子不得好死。声音里夹着抽泣声。说完,眼泪就哗哗地下来了你当初,当初是怎么说的……彩云哭着、骂着。牛大水心里发狠地说女人是一匹烈马,不但要会骑,而且要会训。牛大水借着酒劲,将彩云一下抱起放倒在床上了。彩云使劲地用双手拍打着牛大水的肩膀与头,嘴里仍在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是人牛大水没有理会,只是要做他该做的事儿。彩云双目痴痴地望着天花板,眼睛里泪珠在闪。彩云的心悲痛起来,她想牛大水确实变了,变残暴和无情了。她心里只有痛苦和哀愁。

普儿隐约地听到彩云在屋里的骂声,便过来看看,出来正好碰到牛大水从店子里出来。彩云还在屋里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普儿便问舅怎么啦?牛大水说没事的。边走边对普儿说要多照顾你舅娘。普儿了一声。牛大水就晃悠悠地走了过来。那些看录相的,听见彩云在骂就围在彩云店门口看热闹。

牛大水在外面有了女人消息,传遍了整个大河煤矿的角落。他们都说牛大水刚来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官越做越大,思想越来越坏,心让狗吃了。彩云要生娃子了,他却在外边乱包小蜜,可怜彩云

牛大水吼散了围在彩云店门口的人群,竟直走了。普儿进了屋,彩云还在骂着。彩云边抽泣边骂着牛大水,你不是人,是个骗子。普儿过去劝了彩云说舅娘别哭,肚子里的孩子要紧。彩云在普儿的劝导下,收住了哭声,但眼睛红红的,有些肿。普儿扶起彩云,感到彩云的身子柔柔的软软的。

这几日晚上,彩云放录相时,有的混混儿又是打口哨,又是尖叫怪叫的。他们碰到彩云就说彩云媳妇,牛大水不要你了,干脆嫁给我好了,我娶了你帮我压压床就行了。混混儿们说完便哈哈地笑个不停。彩云全然不理,一下子把门”地关上了,把不安的夜关在了门外,把夜晚的挑逗关在了门外。

 

                           十二

 

冬天来了,树叶落光了,光光的枝丫上还能看见一层白霜。

彩云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虽然天凉了,衣服穿的多了,但还是能看出彩云的肚子在膨胀。彩云守在店里,生意不如从前。没有牛大水在矿上的生意,彩云只能卖些矿上工人们的零碎钱。烟啦、酒啦、洗衣粉肥皂之类的东西。一样只赚几分钱或几角钱。到了年底的那几个月,矿上的那些混混儿见彩云店没有牛大水的照顾也来欺负彩云。他们来到彩云店买东西,进屋便拿了烟,转身就要走。彩云叫他们给钱。他们却说老子的血汗钱被你家牛大水都吃完了,老子抽几包烟算个屁嘛,他暗着吃,我们明着拿。彩云追出店去,那混混儿就跑起来。彩云也跟着跑起来,没跑几步便气喘吁吁,感觉肚子有些疼,就不敢再追了。有好心的妇女看见了便扶着彩云说别追了,肚里的孩子要紧。那妇女又转身骂道让他狗日的抢去,以后遭枪子儿挨炮眼儿的。

快过年了,大河煤矿的职工有很多都要回家过年去了,矿冷清了许多。

彩云店的生意就越来越淡了。有时,碰上几个无赖吃了喝了不给钱。生意不好时,彩云就辞了柳叶,自己一个人守在店里。这段日子,彩云变瘦了,人也变黑了,满脸憔悴。

普儿这天没有事做,来录像室很早。普儿走过彩云店,见到彩云。普儿心里一阵阵发酸,一阵阵地难受。他想到他舅的行为很对不起彩云。他在心里说舅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嘛?

正当普儿打开门进了录像室时。彩云就在那边叫了起来来人啦!来人啦!有人抢东西啦!普儿听见彩云在叫,赶忙冲出了录像室。普儿看见彩云店里出来一个男人,额头上有个刀疤,脸上杀气腾腾。那人边走边说老子刀疤就抢你东西怎么样?话音刚落,普儿也到了刀疤的身边。普儿看都没看,挥起拳头就照刀疤的脸上狠击一拳,一边骂道我操你祖宗。打得刀疤往后退了好几步,脚没站稳,便仰倒在地上。普儿猛地扑上去,大小的拳头就在刀疤身上开了花。彩云追出来见普儿还在打,彩云便拉开了普儿说:别打了,要再打要出人命的。普儿这才住了手。普儿说谁敢欺负我舅娘,老子就跟他没完。刀疤被普儿打了一顿,一扫往日的霸气。平日里诈钱,敲诈勒索的熊样,今日里像条落水狗一般。他一手捂着痛处,慢慢地爬了起来。普儿心里的火还没消完,抬起脚一下就踢了过去,踢在刀疤的屁股上。刀疤往前踉跄了好几米。普儿说小杂种,你看清楚爷爷是谁?以后要再在这闹事,老子把你腿给掰断。刀疤忙不迭地哈着腰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普儿说滚!滚得越远越好!别让老子看见!刀疤灰溜溜地拖着步子走了。

普儿扶着彩云进了店子。彩云刚跑出时,跑的有些急,进了屋后仍喘着粗气。彩云的胸脯随着她喘出的气一起一伏的。普儿一下又想到了彩云那两个白而饱满的圆物了。彩云转过身对普儿说普儿,你真好,要是哪个姑娘嫁给你,真是幸福了,千万别像你舅舅那样,家里飘红旗,外面飘彩旗普儿脸红红的,头低低地说我就守在店前,看谁还敢欺负我舅娘,我就揍扁他。彩云便笑了,笑声暖暖的。

大年三十这天,彩云锁了店子,准备回娘家过年,正欲走时,碰见普儿。彩云说普儿跟舅娘一起回家过年吧。普儿说不了,矿上还有些挖煤的职工没有回家过年,他们一会儿准来录像室玩。彩云独自走了,吃完午饭又回到了店里。

彩云回到店时,录相室门口已经打起了麻将。普儿他们在那里玩儿。普儿叫彩云玩几把,解解闷。彩云便坐了上去,玩了几圈之后。彩云觉得身子有点不舒服,孩子在肚里踢呢?彩云又叫普儿去玩。普儿换下彩云。彩云就回店里去了。彩云刚好躺在床上,肚里的孩子又踢了几下。彩云抚着挺起的大肚皮说孩子呀,你别踢,你出来看看你爹是个什么东西啦?正在这时,牛大水来了。他看见了彩云。彩云也看见了他。他俩的目光终于碰在一起了,似乎有火星在闪。屋里十分地静,偶尔能听见录像室里传来的麻将声。

牛大水很自然地坐在了彩云的床边说过年还好吧?彩云说好与不好,都与你无关,你去找那个小妖精过呀!还回来做什么?彩云的话冷冰冰的。牛大水深知没趣儿,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是要跟她过,请你在上面签个字。牛大水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那张纸来,递给彩云。继续又说只要你在这上面签个字,我答应给你二十万元,怎么样?彩云打开一看是离婚申请书。彩云眼睛久久地盯着这张离婚申请,说不出一句话来,傻了一般。牛大水说你把孩子打掉,重新找个婆家嫁了,这二十万拿着,也不枉咱们夫妻一场。牛大水的话像根鞭子,狠狠地抽在彩云心上。彩云的心一阵阵地疼痛。彩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吼道牛大水,你做梦去吧,让我把孩子打掉没门儿我要把孩子生下来,让他看一看他爹是个什么东西?彩云的吼声像一串闷雷,在牛大水心上炸开了。炸得牛大水惊了一跳。牛大水无奈,离婚之事只好压了下来,等过完年再说。

过完年,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

天气暖和了,彩云也生娃子了。彩云生娃子这天,没有人来看她,只有她娘在医院里守了一夜。她娘劝她多少回了,让她把孩子打掉,可彩云就是不听,非要孩子不可。孩子生下时很乖,没有哭声。下午,普儿也买了东西来看她。普儿说舅娘,你在医院好好地养着,小店的事有我。那些混混儿想白吃白拿的帐,我都给你要回来了。彩云微笑了一下说普儿,那些帐要不回来的话就算了,他们那些人都是些不要命的,是社会上的人渣,你要小心些。普儿看见彩云越发憔悴的样子,心里酸酸的。走时,普儿说舅娘,我明天还来看你。

第二天,普儿送来了鸡汤。普儿说:舅娘我喂你。彩云说:别舅娘舅娘的,我也只比你大岁,以后就叫云姐吧。于是普儿一瓢一瓢地喂给彩云喝。彩云便笑了笑说:普儿真好

彩云坐月子,多亏普儿送饭、送水。有时还帮助彩云娘洗尿片。彩云很感激普儿。彩云满月了,靠着小店能攒几个钱,把她和孩子的温饱问题勉勉强强地能解决。彩云有了孩子取乐,日子便过得快了。她似乎忘了她与牛大水发生的事情来。甚至忘了牛大水这个人了。普儿每天放录相时,都要在彩云店里来逗一逗彩云的孩子。

孩子快到两岁了,能说话了。彩云就教他数数、唱歌。普儿看见了,心里很高兴。普儿多么希望他舅与彩云重新和好,多么希望能看见彩云脸上的笑容。

彩云在店里守着店子时,听见煤矿的职工在议论,按摩店里的小骚妇跟县上的一位大老板跑了,把牛副乡长给甩了,还骗了牛大水不少的钱。牛大水很悲伤他在孤独和忧愁时,又想起了彩云。

一次,彩云端着衣服去洗,远远地看见站着一个人。他在往店子这边望。彩云仔细地看,是牛大水。这几年,牛大水当上领导,身体也发胖了,像个企鹅,走路一摆一摆地。彩云端着衣服,与牛大水迎面而过。彩云假装没有看见,似乎根本不知道有牛大水的存在。牛大水转过身,望着彩云走过时的身影,心里一阵阵地发酸,心里一阵阵地灼痛。

一天早晨,彩云打开小店,发现店里的木板缝里塞了一封信。她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亲爱的云:

我以前做了一些对不起你们母子的事,现在我忏悔过失!痛改前非!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一个没脸见人的牛

                                               200X年X月X日

 

彩云看完信,心里忐忑不安。一下把信撕得粉碎,傻傻地呆在那儿。一会儿又将信捡起来,拼到一块儿。她一边拼信一边眼泪就滴哒滴哒地落了下来。她眼前一幕幕地闪过牛大水的身影。第一次认识牛大水的情景,第一次与牛大水亲热的情景。彩云想着、想着,脸上就发烫起来。

打那以后,彩云都能看见牛大水远远地站在离小店不远的地方,有时还能看见牛大水眼里有泪珠在闪烁着,十分晶莹。

 

                            十三

 

大胡子的食堂和按摩店,生意如日中天。成天乡上的领导,矿山公司的领导在里边大吃大喝,找小姐按摩的,找小姐开心的…… 后来,就有人在墙上用粉笔填上打油诗了

 

领导来了怎么办?

先看食堂后管饭;

看完食堂怎么办?

舞厅里边转一转;

转完舞厅怎么办?

裙子下面看一看;

看完裙子怎么办?

小姐问你干不干?

 

诗句的字写得很丑,歪歪斜斜在墙的醒目位置。领导们看了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时,大胡子经理西装革履地走过来看见了赶忙叫人拿抹布来给擦掉。大胡子说各位领导别往心里去,小娃儿们乱写的,不必管他。后来就有人给公安局打电话,给县纪委写匿名信了,说按摩店内有人卖淫嫖娼。县公安局派人来查。牛大水得知这一消息后,急忙打电话给大胡子。大胡子接了牛大水打来的电话,急急忙忙地收拾东西逃走了。

经县公安局查证,大胡子是在逃的抢劫嫌疑犯。

一天夜里,大胡子悄悄地拨通了牛大水的电话说乡长,小弟在你处干了那么多年,为你挣了不少钱,你不想把食堂与夜总会的事抖出去,就准备十万元给我,否则……牛大水笑了笑说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再说,你开按摩店,执照上边全是你的名字,警察办事是要讲证据的,到时候查下来,还不都把屎盆往自己脑壳上扣。大胡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大胡子说完,恶狠狠地把电话挂断了。那话,比刺刀还要锋利。

到了后半夜,天下起了蒙蒙小雨。大胡子睡在楼房最顶上,冻得直打哆嗦,衣服快湿透了。大胡子又一次拨通了牛大水的电话。这次,牛大水答应借给他三万元了,说明天一早给他送去。天快亮了,大胡子躲进楼房顶上用望远镜看见了牛大水送钱来了,心里乐滋滋的。他正欲下楼去取钱,忽然又看见几个便衣的公安四处盯梢。大胡子气得没有办法,忍着气轻轻地骂道牛大水!你这个杂种!敢出卖老子!大胡子的话冷冰冰的,比凌晨时的小雨还要冷,比冬天里的雪水还要冷。

天放亮了,太阳出来了,暖暖地照在大胡子身上。大胡子的衣服基本快干了。他感到身上暖和起来。大胡子心想,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大胡子冷笑了一声自语道牛大水!休怪老子不仁不义!等着瞧吧!大胡子的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硬邦邦的。

太阳从东转到西,落下山去了。夜黑了下来,大胡子夜黑下来了,便悄悄地潜到彩云店。大胡子来时,戴着帽子,将衣领往上翻,遮住了脸。他看见普儿还在录相室里放录相,就悄悄地躲在彩云店旁边。正巧,彩云打着电筒开了门,去了趟厕所。孩子便跟在门口喊妈妈。大胡子见时机已到,将早已准备好的迷魂药往孩子鼻子上一捂。孩子便昏了过去。大胡子抱起孩子,很快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彩云去了厕所回来,见孩子不在,四下里找。她一边喊普儿!快!孩子不见了!普儿闻声赶来,也帮彩云找。彩云一边找孩子一边就哭了起来牛大水呀,我前辈子欠你的,这辈子也该还清了吧。普儿劝了彩云说舅娘别哭,我打电话问问是不是舅干的?牛大水接了普儿打来的电话,一下子想到了大胡子。正当彩云、普儿十分着急时,小店里的电话铃响了。普儿接了电话说舅娘,找你的彩云接过电话。电话那头————,妈————大胡子说你叫牛大水准备十万元,否则老子就掐死这个小杂种。彩云问你在哪儿?大胡子说老子也出了大矿山,你们别想抓到老子。说完挂了电话。

县公安局接到报案电话,迅速将大矿山公司各个路卡全部封锁起来。

彩云挂了电话,便开着自己拉货的车去追。彩云遇见路人便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大胡子的男人,抱着个小孩?遇见的人便用手指了指说刚刚过去不久,往那个方向去了。彩云便把油门轰到最大,车速提到最高,超过了一个又一个汽车。那些司机便破口大骂跑得这么快,赶死呀。

彩云全然不理路边的一切,将车开得快飞起一般。彩云觉得自己的心比这小车开得还要快,还要疯狂。路边的树丛从彩云的耳边闪过了,路边小煤井从彩云耳边闪过了,小煤井旁边的灯光从彩云耳边闪过了,呼呼的风声在彩云耳边闪过了。彩云仿佛看见大胡子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前面着,似乎听见孩子在哇哇地哭着。孩子的身影在彩云眼前晃来晃去……

突然,彩云在弯道正要超车时,迎面过来一个拉煤的车。彩云急忙踩住刹车,但也来不及了。说是迟,那时快。彩云的车还是滑出了好几米远,与拉煤的车撞上了。彩云的车被撞翻了,翻了好几转。

大胡子抱走了孩子,躲进了矿山上的一片桉树林了。他将孩子捆绑起来,吊在桉树上,嘴里塞着棉花。孩子不能吼,只是眼睛上有眼泪。公安的警车呼啦、呼啦地叫着,也赶到桉树林了。大胡子见势不妙,往山顶上一个劲儿地跑。大胡子跑到山顶时不知被什么跌倒了,一不小心跌下了悬崖。警察赶到时已经摔死了。

牛大水能及时报案,将孩子营救回来,并且检举了在逃的抢劫嫌疑犯大胡子是大功一件。县上电视台作了专访。县见义勇为办公室敲锣打鼓地送来锦旗。牛大水一时名声大振,如雷贯耳。

彩云住进了医院,醒来时有些神志不清了。她整天在医院喊孩子!我的孩子!彩云进了医院。普儿也就搬了进去,成天照顾着彩云。日子久了,普儿觉得彩云太可怜了,这一切都是他的舅舅牛大水害的。普儿越想越生气,直奔乡政府找牛大水说理。不料,被牛大水的“手下”狠狠地揍了一顿。普儿被打急了眼,随手抓起烟灰缸向牛大水砸去。牛大水的头被砸破,鲜血直流。公安人员赶到现场普儿。

普儿没在医院时,彩云就没有人照顾了,冷热无人管、温饱无人问。有时抓着药水瓶儿就喝,有时扒下针头鲜血直流有时抱着枕头孩子我的孩子——叫人看了好心酸好心酸,叫人看了眼泪直往下流!…… 当普儿回到医院见此情景两行热泪就哗哗地流出来,他决定要照顾好彩云,为他舅舅赎罪……

 

                           十四

 

时光的页码,一页一页地被无情地翻了过去,美丽的大青矿山,这几年被小煤矿开采得千疮百孔,许多地方开始坍塌,许多地方出现了泥石流现象。国家对小煤矿政策也越来越严格,说是要建设社会主义新矿山,对年产量少、矿井不达标、整改不到位的要进行停产关闭。

大河煤矿就是在关停范围之内的。被关停了的煤矿,职工们开始往外撤电机、电缆,撤其他一些材料等,一大车一大车地往外运。也有的煤矿还在等待、在观望,看看能不能再恢复生产。

小煤矿被关停后,路上的煤车少了许多,路面也干净了许多,空气也新鲜了许多……

彩云住在医院,在普儿的照顾下,一天天地好转起来。虽然没有先前那样活泼,但她身上那种成熟的美,就像山里的山花一样、自然、高雅,发出淡淡的清香。

当她俩回到矿山,回到他们曾经的小店时,只见那破破烂烂的房屋掩映在阳光中,职工们全部搬迁走了,没有以前那么喧闹了,房屋也都拆除了,唯有彩云的店子的房子没有拆,房前的树木小草都绿绿地疯长。她想起了当年风风光光的矿山情景,想起了开开心心地做生意的情景,又突然感觉到现实如此的凄凉,如此的无情,小煤矿关闭的如此之快,矿山搬迁如此之快。一幕一幕像放电影一样,在彩云的脑海里闪烁。彩云不仅叹了口气——真是世事无常呀。她把一切事情都看淡了,她虽没有陶渊明那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娱自乐,但却看淡了人间事,只想安度后半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正所谓:世事无常、缘起缘灭,看淡人间事、无欲品自高岁月无情地让一切又回到了自然,回到了开始的那个时光。

是啊,回到了自然!好啊!可以想唱就唱、想跳就跳、想爱就爱、想恨就恨,酒到情深处,似醉非醉,把装在心中的喜怒哀乐发泄出来。普儿张开嘴,像老乡喊山一样地呐喊着,彩云也附和着。那“哟嗬、喊声在山谷回荡,交织着两颗复苏的心

树叶绿了又枯,枯了又绿。在大青矿山的山涧处,一间新盖的干打垒房屋在绿树丛中隐约凸现。彩云与普儿勤劳的身影在闪烁着,他们耕耘着清晨,又耕耘着黄昏,日子就这样耕耘得有声有色了。

房前屋后,一片片葱绿的果树林,有芒果树、桂圆树、桃树……篱笆围起来的土地养殖了鸡、鸭……

一缕炊烟升起了,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如画卷一般。远远看去,普儿和彩云,他们在矿山深处快活地耕耘着田地、耕耘着生活,微风传来了他们的欢声笑语,飘来他们清脆的歌声:

 

大山的子孙哟  爱太阳喽

太阳那个爱着哟  山里的人哟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这里的山歌排对排  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这清脆的歌声顺着门口的山路徜徉而下,延伸,直到远方……

 

原载:2019年第8期《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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