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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方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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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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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盘镇

查方盛

起先,童小逗怎么也想不到,“小黄”叨家的那只破盘子,原来是叫青花瓷的古董,一只破盘子竟杀死了风光一时的七盘镇“一号 ”。

傍晚,镇子西头,晚霞像鱼鳞一片片错落有致地散在天上,雀跃的山鸟三只两只,穿梭在这彩亮的天地间。

镇子在双龙桥头收尾,以外就是乡下了。

七盘小学刚响过放学钟声。

童小逗是一路蹦回家的,刚进院子,听到云母山那边汽车喇叭响,一扭身取下书包背带时,汽车“呜”地一声转过山脚,一溜烟穿过双龙桥。是一辆“绿青蛙”,对面山脚那阵酽黑的烟雾缭缭了起来,在何大脚的供销社门口停下来时,山脚下的烟雾还未散完,只是淡淡地往天空缓缓升去。

晚饭时,童小逗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想问妈妈,并小心翼翼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这技能与生俱来,就象当初学说话那么自然。

近年来,妈妈很少打扮了,但在童小逗眼里,妈妈比姑姑们还显年轻。

妈妈的变化是从爸爸去黄家集水库工地后的一个月才有的。童小逗假装考了100分似地飘进厨房帮妈妈端菜,顺便侧过脸去偷瞄一下。妈妈还像平时一样,灶头冒出的黑烟撩在她的脸上,与细密白静的脸上沁出的汗水混在一起。童小逗想帮妈妈擦一下,但就算踮起脚尖也只能够到妈妈手臂。

菜总算炒好了,童小逗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妈妈从水缸里舀了一飘凉水在搪瓷洗脸盆里,洗过脸的妈妈比何大脚漂亮了不知多少倍。

想到何大脚,童小逗的问题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妈妈!那辆“绿青蛙”又来镇上了,不知为什么老停在供销社那里。妈妈说:那是吉普车。童小逗说:你怎么知道?妈妈说:七盘镇也就那辆车来吧!快吃饭,作业写完再出去玩。

本来想好的一串问题,妈妈好像第一个就没有正面回答。

在小朋友眼里再大的问题,大人们可以用最简短的言行,拔云见月。

而此时,童小逗并未感觉出这镇子正罩在一块莫名的布里面,密得快吐不过气来。

吃完晚饭出门,好朋友周遥来了,这是他们每晚的必修课,逮不到蜻蜓萤火虫也就出来了。

周遥踮起一只脚蹦了一下:小逗,那“绿青蛙”还在那里!童小逗说:周遥,那叫“吉普”,知道吗,那车只有干部才可以坐的。周遥头一偏:我长大了也要开“吉普”,比它大一倍的。童小逗就笑:也许吧。

周遥蹦了两下又不蹦了,转而一个劲踢石子玩,东一颗西一颗,童小逗拉住他:周遥,别踢了,话刚出口但已经晚了,一粒拇指大的石子儿落在了“吉普”屁股上,“嘣”地一声又弹回来,车底下突然钻出一条黄毛小狗“呜”一声撒开四腿狂奔而出,哟!是“小黄!童小逗慌忙扯起周遥也撒开脚丫,闪进公路下面的水渠。

水渠里还没有灌水,公路高出水渠有1米多,足以避过供销社门口的视线。

童小逗和周遥刚从公路边探出俩颗汗淋淋的小脑袋,一个大肚子男人站在吉普车旁边,一身黄色衣服,屁股后面一翘一翘地挂只皮匣子。周遥说:小逗,那是手枪吧?童小逗说:应该是。周遥又说:那本来就是手枪,这人是公安局的,上星期天在派出所就是他,对,也是这辆6352牌子的车,没错,何大脚也在,好像是有个小偷偷了她的化肥……

童小逗按住周遥的头,不让他往上拱,自已心里突然一紧,好险,刚才“小黄”在车底下躲荫,不是跑得快,不被那胖公安毙了才怪,镇上打狗队也就上个月才解散哩,同时,童小逗又心里一松,幸好周遥踢的那颗石子儿,才让“小黄”逃过一劫,童小逗抱住周遥,在他胖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弄得周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干吗呀?童小逗!童小逗说:门里那个人是谁?周遥身子一激凌,也不回答。

胖公安刚喝酒出来,打着酒嗝与何大脚的男人握手道别,撅起的屁股上那只皮匣子也跟他们握手的节奏一撅一撅地,何大脚男挤着笑脸:今天没喝好欢迎下次再来多喝几杯!……感谢局长对犬子的栽培!非常感谢!也感谢镇长!说后一句时,屋里那人就出来了。

那胖子是公安局长,公安局长才有枪的,但他们说的“犬子”又是什么?

童小逗扳住周遥,但周遥早已趴累了,想活动一下身子,周遥也不一定懂。

“我想屙尿,小逗”,周遥趴在童小逗耳边说。

“屙水渠里去,还怕人割了你小鸡鸡?放心吧没事了,他们走了,哎呀!我也要尿了”。

童小逗长这么大,今天是第二次看见黄镇长,第一次是爸爸告诉他的,那时镇长还是乡长,童小逗来这世界上才一个月。爸爸说小逗小逗你快看,刚睁开眼的童小逗被面前的一张横肉麻脸一照面,吓得“哇”一声扭过脸去……

到现在童小逗还不喜欢看黄镇长。

黄镇长的一脸横肉比以前更横了,像发过的老面,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周遥说“你猜他们今天喝的什么酒”?

童小逗说:“不知道,肯定不是谷酒”。

“当然不是谷酒啰”!周遥伸出三个指头,就像三条并排的蚕举在童小逗眼前晃了一下:300块一瓶的“茅台”!你肯定没看代销店屋后沟码的那些洒瓶子?白瓷的,盖子上还有红绸布,呐,就这个,周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那个瓶盖,放童小逗鼻子底下:是不是还有酒香?童小逗凑近嗅了嗅,还真有。

周遥说:我那天去捉知了,转到代销店屋后去了没找到,只捡了这个,骗你是“小黄”。

哎呀!童小逗这才猛然想起“小黄”去哪了。

第二天星期天,太阳晒童小逗屁股上,暖暖的有些痒,眯开眼见妈妈正在收被子,尽管刚才的梦被打断了,但第一句话还是问妈妈:“小黄”回来冇?妈妈一边系围裙一边往厨房赶:菜糊了……哦!去院子里看一下,没被人炖了吧!周遥刚才喊你。

童小逗一急,顾不上趿拉拖鞋光着脚丫子闪出房门,“小黄小黄”地叫着奔向院角,而此时,“小黄”正在认真吃东西,童小逗走近了它也没顾上看一眼小主人,而是在享受一盘美食,其实,盘子里什么都没有,早被它舔得一干二净,还在来来回回地舔,最后抬起毛绒绒的脑袋看童小逗,似乎在问小主人怎么处置这盘子。

童小逗蹲下身子,

周遥只顾和“小黄”打趣玩儿。

这是一只从未见过的盘子,而且是四方形,童小逗家只有圆形的,而“小黄”舔的这只盘子通体釉亮,有青色花边,盘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怪字,字也是青色的,童小逗不认识,问周遥:这中间是字还是画啊?周遥横着脖子看了老半天,说真不知道,要不看看反面?童小逗将盘子翻了过来,但手指拈转的那个角掉了,好像是粘上去的,接口呈黯白色一点光泽也没有。

太阳一杆子高了,妈妈喊童小逗吃早饭。

周遥说:小逗,盘子留着吧,到时问一下童爷爷。

童小逗说:也行,在我家吃吧!

周遥说:你妈今天表现咋样?

童小逗说:昨天大龙叔给爸爸带菜了,今天未知,不过,盘子我会留好的。

“小黄”有些天不怎么吃食了,童小逗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在焦急地等待能出现奇迹。镇上的畜牧站是不怎么出此类诊治的,因为,整个七盘镇甚至全县域都把“小黄”的同类家族列入了重点打击对象,那么童小逗只能“剑走偏锋”请乡下赤脚医生,可这奇想也被妈妈阻止了。

童小逗这个星期的课也没上好,老师讲了些什么一直晃在窗外,蝉呜盖住了几只在树枝杈叶间啾啼的鸟身上,童小逗透过教室的窗户,总会发现有个人影在外面,仔细看又没有了。是不是妈妈来学校了?是不是“小黄”快不行了?妈妈想进教室告诉我又不知怎么向老师说?直到星期六上午第四节课,童小逗还在看窗外那只长了一身黄褐尾毛的小鸟,突然被讲台上飞来的粉笔头砸了一下,这才扭过头看老师和黑板。黑板上写着——两只黄鹂鸣翠柳……童小逗正要往下看,老师的教鞭正指着自己:童小逗,把这首诗背一遍!童小逗起立站好,背:两只黄鹂呜翠柳,一行白鹭飞上天,苍寒…寒…干秋雪……好像有船,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童小逗嗫嚅着低下头,不敢看老师和同学们,包括同桌周遥,其实周遥的脸比童小逗还要红。

老师说:童小逗:星期天家访,同学们!下课。

妈妈说乡下只有挑猪线鸡的,没有给狗治病的,童小逗不信,还专去爷爷那里求证,爷爷放下报纸摘下眼镜,先让孙子喝杯水,才慢条斯理地讲……前面的一段童小逗听得很费劲,什么我家那“小黄”是一条品相优良的中华田园犬,若是别人讲,早一扭身子跑了。

迷,一直搁在童小逗肚子里,上学期期终考试数学才得了28分,他的课业被小小一只田园犬耽搁了!

寒假伴随几天凛冽的西北风进入到1974年1月25日,三九天了, 童小逗给“小黄”的窝多加了一层草,还在四周围了一层旧棉絮。

七盘镇此时并没有因为寒气来袭而减去一丁点繁华,相反地聚拢了不少人,首先是胡山县刚刚成立的计划生育办公室,迎着寒风在七盘镇拉起了红布横幅,上面用黄油漆美术字写上“晚婚晚育,少生优生”的横幅标语。

1974年的冬天注定不寻常,从这个冬天开始,几乎影响了中国几代人。

七盘镇作为胡山县最大基层行政单位,应该是引领本市各项工作的红旗手,它必须高举鲜明旗帜,有一呼百应的工作表率,因此,镇长黄启运在全县第一次计生大会上作了首席代表发言。

黄启运知道,自已的春天要来了!

“小黄”是吃了药,童小逗在它的窝旁边发现了呕吐物,这么说那只盘与真的有毒?

“小黄”从谷田的禾茬里爬起来时还在摇摇晃晃,但明显比前几天好多了,眼里有了亮色,虽然眼眶沾巴着浑浊的液体。童小逗这才相信了爷爷说的那句话,既然猫有九条命,狗也是灵性动物啊!

那只破盘子哪来的呢?我的弹珠放里面那么久了,是不是也有毒了?如果真是那样怎么办?童小逗又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是谁下毒的呢?

四九头一天, 从西北利亚进入中国的一股寒流夹着呼啸乱吼的风,从胡山县境一路狂扫,漫过云母山后才稍有减弱,七盘镇的街面上像是被这寒冷舔过,干干净净,有三两家铺面帐蓬斜搭在屋檐下,像豆腐坊断了晃架的晃袋,搭拉着几根铁骨架。本来少得可怜的猫狗也不知缩哪里去了,市场边几条吃剩的猪骨又白又硬。广场上那条横幅早不见了,也许是工作组收起来带走了,还有两面三角小彩旗插在花坛上,被风吹得“叭叭”作响,也许是哪家调皮的孩子拔了几面去作“冲锋陷阵”的战旗了。

七盘镇的孩子野出了名。

当年的乡长黄启运下乡蹲茅坑,就领教过。

这不是重点,真正的七盘镇,乡风淳朴,是谁为官都一样。

童方终于休假回家了,见到儿子小逗并没有抱他,不是不想抱,儿子童小逗已长到自已腋下,已是七、八十斤的少先队员了。童方只在儿子脖子上亲了一下,童小逗不认识这个人似地说:“别弄坏了我的红领巾,快去找你老婆去吧”!童方跨进门坎的一只脚还没落进去,回头冲儿子笑:小朋友?谁教你的?童小逗也冲爸爸笑:妈妈昨天晚上唱歌了!

刚进房间,童方突然大叫起来:谁的瓷盘,童小逗,你哪里弄来的?童小逗进入房间一看,爸爸在床底下捅来搅去找雨靴,把童小逗的一盘弹珠散了一地,“不要摸它,爸爸”,童小逗找来旧毛巾,将弹珠一粒粒归扰,再去移那只破瓷盘,“小黄”就是舔了这盘子中毒的,差点死了,这盘子上有毒,童小逗用手里的旧毛巾盖在盘子上,不让爸爸碰。

童方在家仅休息了三天,和小逗妈妈说过年工地上要值班。

童小逗刚刚和爸爸熟络了,好不容易知道了那破盘子是青花瓷,而且是官窑烧制,从爸爸一本正经的讲述中,童小逗知道了中国有个因瓷器出名的景德镇。童小逗觉得听爸爸讲这些比老师在课堂上讲课还带劲。

黄家集水库工地上挖出不少陶瓷片,这些旧瓷片经过多年的沉积掩埋并未掩盖其本来面目。

胡山县文物所对其进行了抢救性发掘,经专家奋战一个星期,得出结论是,本地并非原瓷窑遗址,是仿瓷作坊,窑址规模不大,仅作民用一般陶器,但也有研究价值——窑主是谁?为何年所建?从而对胡山周边是否有散落窑具备一定启动性研究价值,因此,文物所用仅有的拍摄器材影像留存,并将残片妥善保管以作进一步研究。

童小逗捡到宝了?

但妈妈孙春花却不让儿子往外说,既然是青花瓷,有一件就有两件甚至多件,是好事坏事现在还不知道。

不想这事还是让童小逗舅舅知道了,     也就是童小逗妈妈孙春花的弟弟孙大东,刚从胡山市建筑公司回到七盘镇老宅,一下车就被童小逗发现了,怎么这人那么像舅舅啊?舅舅哪有那大肚子呢?

直到很像舅舅的那个大肚子男人不带拐弯地走进家里,直到老远就叫妈妈大姐时,童小逗才确信真的是舅舅回来了。

孙大东今天也没抱童小逗,就算没那一肚子肉。

姐夫是不是回了?孙大东问孙春花,是回了,今天起大早又走了,说是提前回来过年。

爸爸去年也没回家过年,只带了张奖状回来,童小逗一边插话一边手指饭桌上方的墙上,那张新贴的奖状紧挨着孙春花的胡山县“三八”红旗手和童小逗的“优秀少先队员”,一家三口各有光环。

孙春花对弟弟说:你这大忙人,怎么有空来看我?

孙大东说:我也不绕弯子了,听说小逗捡了只盘子,还是青花瓷的,就来看看!老板还在招待所等着,我是请假过来的。

请假?孙春花不信,你少有请假回来,莫不是在打盘子的主意,叫小逗给你得了!

孙大东被姐姐一顿奚落,一时难以辩解。

童小逗说:舅舅,那盘子有毒。

孙大东说:莫瞎说。

真的舅舅:“小黄”就是舔了上面的菜汤几天没吃东西!

孙大东说:难怪!

如是,孙大东把最近的一些消息告诉姐姐和外甥:电视台上星期播了一则寻物启事,是关于镇子上出了一桩凶杀案,你们还不知道吧,黄镇长死了,尸检报告上显示毒鼠强也就是老鼠药中毒,警方正在寻找物证但奇就奇在黄启运怎么死在了出差途中,开始司机以为喝多了,到发现不对劲急忙送进医院,但救不过来了。启事是在找那只不见了的菜盘子。

孙大东像讲故事一样,孙春花和童小逗听得愣在凳子上,张着一大一小两张嘴不知所措。

孙春花说:盘子是小逗捡了,但,是“小黄”叨回来的,

孙大东说:不如盘子先给我保管几天,就算他们找到我,我也有办法应付。

孙春花问儿子:小逗,行吗?

童小逗现在才感觉手心在冒汗,又像是从火炉里刨了只红薯,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用旧毛巾包了那只盘子,再在外而裹了两层报纸,郑重其事地让舅舅放进公文包。

孙春花母子俩看着孙大东蹒着两只大脚拐出院门,各自长嘘了一口气,总算扔了!小逗,童小逗也说:早该扔了!

孙大东提着破盘子如获至宝,拐进招待所澡都不洗,烟也不抽,急忙从包里抽出青花瓷盘来,待细细剥开报纸毛巾,露出盘底在放大镜下——但见瓷坯紧实,通体透出一股青幽的光晕,正中有年号印证,字体少见,以孙大东的学识,恐怕一时难以辨认出来,但他坚信一条,越是搞不懂的东西越值钱。只可惜,现在这盘子少了一个角。

黄启运死去的消息还是传遍了七盘镇,自从他老婆一声呼天抢地的嚎丧。

真不巧,黄镇长是在腊月二十九死的,晚上,用民间话说刚好死了过年。

童小逗又好奇了,又是谁咒了黄镇长?

直到有人寻访,童小逗联想到黄家大院那一声痛哭,终于相信了舅舅没有编故事。

寻访者是七盘镇派出所所长,也就是何大脚的儿子,王不来。

当王不来在孙春花面前作完自我介绍,童小逗“哧”一声没忍住,心里默念一句,王八来,取这好意思的名字?孙春花没笑,配合着做了笔录,说是家里小狗叨了一只盘子回来,哪捡的就不知道了,扔哪了更不知道。王不来一一记录下来,嘱咐有线索去派出所,收起本子走了。

妈妈揪了一下童小豆耳朵,说不能取笑人家,名字只是人的标识而已。童小逗说:难怪有张三、李四!是免得人家弄混了吧?妈妈又摸一下儿子的小脑袋:可以这么理解吧,寒假作业写完没,初八就开学了。童小逗说还有最后两页,是作文,这两天写好没问题。

孙大东在招待所只住了一晚上,也兴奋了一晚上,他在酝酿着用这只青花盘引出后续的更多盘子或其它瓷器,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太阳照进房间时又迷迷糊糊醒了,待使劲睁开双眼,当时就傻在床上。昨夜自已房门都没闩,过道有清洁工推着清扫车咣当咣当过去,行李柜上公文包还在,盘子却不见了,只留下两张旧报纸和毛巾。

瓷盘不翼而飞,孙大东懊恼不已,使劲捶自己脑袋,怎么向黄总交待呢?

 半夜时分,七盘镇被一串尖啸的警笛声惊醒了。

乳白色的月光下,映在双龙桥下河水的氤氲里,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雾气漫起来伸向镇子的每个角落。

开学了,童小逗背起妈妈刚缝好的新书包,说是新的,其实是爸爸的旧裤筒改的。

上午第一堂课照例是班会,班主任蒋老师用不怎么纯正的胡山话简短地讲了十分钟,接下来是寒假生活总结,同学们按顺序各用一段话说说刚过去的寒假生活。

蒋老师一边听,一边检查刚交上来的寒假作业,翻到第6本时,被一篇作文吸引住了,虽然字迹不怎么工整,但题意很新颖——《找盘子》,作业封面上还没有写上名字。蒋老师扶了扶眼镜说:同学们!暂停一下,这篇作文谁写的?这篇《找盘子》谁写的?开始没人应声,蒋老师又问了一遍,童小逗这才站了起来:老师!是我写的!蒋老师说:好吧!放学后去我办公室一下,同学们!继续上课。

第一节课又恍恍惚惚上完了……

放学后,童小逗正准备敲蒋老师的门,刚举起手才发现门并未关,蒋老师还在改寒假作业。

一进门,蒋老师取下眼镜,温和地递过一杯开水,亲切地看着童小逗:你的这篇寒假作文已达到初中生水平了,如果是你亲笔所写,我想将你这篇《找盘子》发在学校的黑板报上去,你同意吗?

童小逗这才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晚上,童小逗告诉妈妈自已的作文要上黑板报了!真的呀小逗?我哪天骗过你,妈妈!童小逗说:老师还不相信呢!

七盘镇实验小学座落在风景秀丽的云母山西侧山脚下,校园则似搅在母亲怀抱的孩子,云母山东侧,是七盘镇在农田建设时期改建的方亩良田,云母山是双龙山延伸七条山脉之一,而每条山脉均生方顶。早年有游方道仕曾留连其间,但由于文革余声未尽,方仕最终打消了在此落脚的念头。后人受此启发,认为云母山乃风水宝地,有七盘灵杰之谓,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七盘小学,属地乡府也更名七盘乡。

星期一早上,童小逗忘了叫上周遥,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上学的路上。刚转过田埂,大路上一辆崭新的“永久”自行车拐着大弯拦住他急停下来,好漂亮的自行车呀!锃亮的黑漆,不锈钢的车铃闪着耀眼的亮光,“”龙头”上还配了一只编花格的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件鼓鼓的牛皮纸信封,在童小逗还没看够时,那人将车子偏了偏落下一只脚踏在地上:童小逗,我正找你呢!是蒋老师!童小逗惊叫一声,眼晴却始终未离开蒋老师跨着崭新的“永久”,一直挪不开。

蒋老师说:你的作文被成推荐上了《少年风采》杂志,这是杂志社寄来的样刊。

真的假的?蒋老师!童小逗问。

是真的,你是七盘镇第一位小作家,这是稿费单。蒋老师支好自行车,叉开双臀将童小逗举了起来,连转了三圈。

童小逗这才相信蒋老师说的是真的,忙把车篮里的信封翻过来,上面几行漂亮的钢笔字清清楚楚地楚写着:胡山市实验小学四年级(一)班,童小逗同学收,《少年风采》杂志社”。

另外,蒋老师说:跟据线索,公安局昨天终于破了黄镇长一案。

童小逗并不急着去拆信封,而是愣在那里,眼里有些焦烁。

黄镇长是王不来下毒的。蒋老师说:黄启运本来有七只瓷盘,但只有一只是真品,也就是你作文里写的小狗捡回家那只。王不来受外地一伙古董贩子要挟,命他搞到青花方盘,若搞不到,就举报王不来的一次肇事逃逸。王不来早就想报那门风之仇,这个你不懂,于是假装送礼,让黄启运拿出青花瓷盘欣赏,并偷偷抹上老鼠药,后将未吃完的西瓜放在上面,黄启运为了解酒吃了最后那片西爪。盘子是黄启运自已甩出屋外的,他从王不来的眼里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苗,那火苗在愤张,随时都可以把人烧蕉,既然六个都毁了,还留一件干什么?

“小黄”是在黄家屋外的草地上发现盘子的。

这么说那只盘子真是黄镇长家的,那它是哪来的呢?童小逗迷糊了。

问得好!蒋老师说:那盘子是当年修双龙桥挖出来的,那时还没人知道是文物,就留在了派出所。王不来到派出所后,又将盘子送给了当了镇长的黄启运,当上了所长。后来胡山到处挖出陶窑,那青花盘更让古董界垂涎,都想得到它,想不到最终毁在了王不来手里。

不,应该是毁在了黄启运手里,蒋老师又补一句,载着童小逗,吹着口哨,奔何不远处的学校。

学校正在升旗,戴着红领巾的同学组成一队,高举右手领唱: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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