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给母亲报平安

“儿啊，哪怕你成了植物人，妈妈也要你，只要能望见你！”这是当年某国外航班失联后，一位母亲发出的揪心哭喊。当一位朋友把他看到的这一幕告诉我，我仿佛又一次听到，自己的母亲从一个遥远的地方，为祈愿儿女的平安而发出来的一阵阵呼声……

中年丧夫的母亲，视子女的平安如命。大姐桂琴中专毕业离开家乡到一个北方城市工作后，我看到母亲每天一早一晚都风雨无阻地站到屋前坪右侧的那棵桂花树下，面向北方，轻声呼喊：桂琴啊，小心水，小心火，小心车船灾祸……当二姐桂美从中学入伍到南方的广州当兵后，母亲每日早晚在那棵桂花树下，面向北方轻声呼喊完后，转身面向南方，把称呼对象一换，又轻声呼喊一番同样的话。有次等母亲喊完，我忍不住问：“妈，您这样喊有用吗？姐姐隔那么远能听得到么？”“听得到！俗话说：娘喊应千里呀！”母亲满有信心回答。听我念读姐姐报平安的远方来信，是念给不识字的母亲最开心的时刻。这时候，她的脸上就像绽开了一朵花，听了一遍不过瘾，还要求我反复念三四遍。望着母亲那欣慰的笑容，我心里闪出一个念头：往后出门在外，定要记住及时给母亲报个平安。

后来，我也远离家乡到岭南当兵了。每天早晚，我仿佛听到从老家屋前坪右侧的那棵桂花树下向自己发出的呼喊声。为了不让母亲为我的平安当心，我谨记当年心里闪出的那个念头，让报平安的书信像守时的鸿雁每月及时飞到母亲的手里。我想象得到，母亲请村里识字的邻人读完我的信后，她脸上绽开的笑容多么灿烂。

可是，我那报平安的鸿雁也有不守时的时候。那年那季，我参加保卫祖国边疆对作战，由于战时的特殊原因，约摸两个来月我没有给母亲寄出片言只字。作战结束后，仍然驻守在边境的我，火速写信给母亲寄送胜利的捷报，同时报告我本人平安的消息。很快，从母亲请人代写的回信中得知，母亲因为破天荒头一次这么久未收到我的信，日夜揪心我的安全，先后请人向我大姐、二姐写信打探我的消息，当受到她俩“也不知情”的回信后，母亲彻夜难眠，红肿了双眼，血压飙升；第二天清晨照例起床跑出去为儿女遥祝平安时，竟倒在了屋前坪右侧的那棵桂花树下，被邻居发现后送进了卫生院……收到我寄自边关的报平安来信那天，母亲就像吃了一剂灵丹妙药，又一切恢复正常。母亲在回信中还说，她小日子过得不错，叮嘱我放心守卫边疆。看着手中的这封信，我的眼膜好似遇到了“回南天”，瞬间变得湿漉漉的。此后，向母亲报平安的信件写得更勤了。

随着日月更替，时事变迁，我向母亲报平安的方式也因势而变。由写信报平安，变成打座机电话报平安，再到打手机报平安，总的趋势是越变越便捷了。我成家后，母亲搬过来和我们住到了一起，我报平安的时机调整为出门到异地的时刻，每逢坐车、船或乘飞机出差或者旅游，一到目的地，就立马打个电话，报告母亲，我平安到达了。

母亲因病作古后，清明便成了我向母亲报平安的时节。每逢这个日子，我在祭拜母亲、祈愿母亲的在天之灵安息之时，总要报告一声：我和家人平安！此刻，我眼前就会浮现出一幅图景——飘渺的远空中，正站在一棵桂花树下向着我们遥望、呼喊的母亲，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