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伯的小本子

    破旧平房里的床头柜前，姜老伯坐在一张由三块小木板钉成的小凳上,时不时地从脚边的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张张皱巴巴的票子,铺用手掌抚平；十元、五元、一元等不同面值的分开放，整整齐齐地叠着。偶尔，把食指塞进嘴里，用舌尖舔一下，再接着数票子。

“呦，比昨天多了6块，又够3000元钱了。”老伯乐呵呵地自言自语，浑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弯出了几条笑纹。

而后，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白色小本子，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姜老伯原先并不住这里，他在市里有一处五十多平方米的楼房，和儿子小姜一起住，父子相处和谐。那年，儿子小姜结婚没有婚房，还是跟他一起住。儿媳小聪娶进门不久，家庭气氛就显得有点不和谐了。这缘于公公和儿媳生活习惯上有差异。姜老伯平日喜欢从外面捡破烂捎回家，自己的卧房堆不下，就往阳台上搁。尽管姜老伯会不定期地把捡回的破烂拿出去卖，可素来讲卫生的小聪还是看不惯，受不了。

一次，小姜刚进家门，就见老爸手里拿着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坐在沙发上闷声不响地数着。小姜走进厨房，只见小聪站在水盆前，把青菜涮得稀里哗啦水花翻飞。小姜轻声问：“怎么啦？”小聪的回声可不低：“爸刚才又外面捡东西回来啦，你看看，那阳台上都堆成什么样子了？”小姜赶紧关上厨房门，更压低了声音：“行啦，爸都快八十的人了，凡事迁就他点儿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嘀咕了好一阵后，小姜走回厅里，却不见老爸的踪影，跑到阳台，也没见有什么破烂。忙出门去找老爸，转了好大一圈儿，才看到老爸手里捏着几张票子，从收废站那边往回走…… 这顿晚饭，一家三口吃得有点凉，可以吃出了某种默契：此后，姜老伯捡回得破烂没再放阳台，小聪对家公在他自己的卧房推破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里似乎恢复了昔日的和谐。约摸一年后，姜大伯有了孙子，捡破烂捡得更来劲了。小聪却感觉不对劲，屋里一下添了个人，等于空间更小了。尤其是姜老伯房里的那些带有气味的破烂，能不影响孩子的健康么！有了这些想法，小聪明里暗里几次示意要和公公分开住。

 “爸，我想我和小姜还是带着孩子搬出去租房住算了吧！您看就连北郊的楼盘一平方米也得3000多元，何年何月能买得起新房呢？”这天晚餐后，小聪终于把话挑明。

“我已经打算好了，住在东山你二叔前年搬进了楼房，他原来的平房一直空着。”平日寡言少语的姜老伯接过了话茬，“你二叔已经同意我搬到那里去住，这楼房还是留给孙子和你两口子住好。”说罢转身进卧房收拾东西。小聪也不管小姜高不高兴，跟进去给姜老伯当帮手……

搬到东山后，姜老伯不用看别人的眼色，更加卖劲地捡破烂。有天，捡着，捡着，突然晕倒在地，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医院人员信小聪打电话索要老伯的医保卡，小聪只好跑到东山公公的新居去找。

她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埋埋怨怨，一直没找到。忽然被床头柜边那张由三块小木板钉成的小凳绊了一跤，坐起来，随手打开柜门，从里面装满票子的黑色塑料袋里发现一个封面上写有“孙儿买房款”字样的小本子，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写有一行行歪歪斜斜的文字：6月15日存1500元，够买半平方米；9月15日存3000元，够买一平方米；12月15日存4500元，够买一平方米零半平方米……

小洁顿时泪眼模糊，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