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补搭档

沿河村靠山傍水。在一些人的眼里，村里有一对同命之交。

杨成海，右眼先天性白内障，从小失明，左眼又在外出打工时落下残疾，视力低下。比杨成海小两岁的柳霞高，当年二十郎当岁，四肢俱全，身高力壮，耳聪目明，压根和杨成海“交”不到一块。哪知，就在柳霞高应聘到城里当保安不久，左腿患脉管炎被高位截肢截；更惨的是，他左腿截除后时隔6年，右腿又因患脉管炎截肢，截除部位在膝盖以下两、三寸处。从此失去了双腿的柳霞高，变成了低矮的“半节人”。杨成海和柳霞高是近邻，出于相互的“近怜”而成了要好的兄弟。

那天，缘于对命运的不甘，两人突发奇想，决定向村委会申请承包村里没人要的50多亩河滩来植树。村委会一听有这等好事，一分钱没要就给他俩签了合同。此后，每天早上，看不太清道路的杨成海背上柳霞高，在柳霞高的指点下去他们承包的河滩上劳作开来。

为了节省下买树苗的钱，柳霞高想了一个点子，让杨成海就把自己扛上肩头，把大树上的小树枝一枝枝砍下来，作为一棵棵树苗。

“霞高的点子实在是高！”杨成海把柳霞高从肩头放下来时，没忘记鼓励自己的搭档一句。

柳高霞心里有数，自己总不能满足于砍树枝，为了扩大自己的劳动范围，增强劳动能力，他瞄着家里的两只小条凳上想开了点子，在小条凳的四只脚上加了耐磨的木套，用铁丝缠绕加固，在板凳脚下密密麻麻地钉上圆钉，让板凳经久耐磨，坚固牢实。柳高霞穿的裤子也独具特色，每一条都是用编织袋上的那种线来一针一线缝补的，一条足有三斤多重。乡亲们开始见了觉得奇怪，问穿这样的裤子有什么好处？柳高霞哈哈一笑，答道：经穿耐用，不容易磨破呦！柳霞高下河滩，就靠穿着这种耐磨裤，坐在特制的小板凳上施展身手，挖土，开窝，浇水，施肥，样样都能搭配着杨成海一起干。

斗转星移，日积月累，这对难兄难弟搭档互补，栽下树木十多万棵，把村里的50多亩荒滩打造成一大片葱郁绿林。

其间，杨成海似乎觉得光搞河滩植树并不过瘾，还通过争取领导，当上了村里的护林员。他每次巡山都要花三四个小时，行走五公里左右，巡查内容主要是防火、防盗伐。村里的部分房屋紧靠山林，每逢春秋两季大风干旱时期，护林防火任务很重。刚开始巡山时发现山林边上的田土里偶尔有人焚烧秸秆，杨成海就耐心劝说；发现哪里在冒烟火，就一边赶紧过去制止，一边打电话向村委会报告。一趟又一趟巡山不止，配合村里过细做工作，杨成海遇到村民在山林边的田土上焚烧秸秆的日渐减少，还有乡亲找上门来反映山林发现的异常动静。

一个深夜，杨成海接到住在沿河北坡的村嫂林细妹举报，说有一群带着伐木工具的黑影潜入树林，形迹可疑。赶到现场一察看，原来是10多个壮汉正要砍伐一颗五百年古松。“不准砍树！”杨成海一声狂喝，冲到盗伐者和古松之间。盗伐者一看眼前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儿，冷笑一声：“你一个老残废，狂什么狂？”“我护林员替公家做事，法眼恢恢，不怕你人多！”杨成海面无惧色喝声更狂。盗伐者见吓不退对方，怕把事情闹大，带着砍伐工具溜下山去，后来被当地政府根据杨成海提供的线索撒网抓获。

再说柳高霞，在杨成海当上护林员后又想出了新点子：眼下，滩头的绿林葳蕤饱满，用不着操太多的心了，自己又不能和柳成海结伴巡山，心里总觉缺滋少味。与老搭档先后合计几次，思谋着在离河不远的坡地上办苗圃基地。那儿地势较高，土壤疏松且有肥力，水源便利充足，自己把多年的河滩植树经验拿来搞苗圃，驾轻就熟。结果，在村里的支持下，新点子变成了60亩苗圃园子，由柳高霞专心打理，杨成海则园中育苗与巡山护林两手抓。这苗圃园地开发起来以后，两个人四只手不够用了，便聘请村里的富余劳力来当“帮手”……

谁知一发而不可收，四、五年下来，苗圃基地发展到610多亩，实现年产值40多万元，解决就业岗位37个，其中带动残疾人就业13人。

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在远远近近乡亲们的眼里，杨成海和柳高霞这对昔日的同命之交，早已成为了当地打造绿色风景名片的“互补搭档”。

如今，杨成海和柳高霞都是过六奔七的老人了，依旧艰辛地忙活在苗圃园地和深山林海。

林细妹曾经心情复杂地探问这对老搭档：“你们两位‘互补搭档’打算还要干多久？”

“等到挪不动这凳子的时候，我就不干了。”柳高霞拍着屁股底下的小条凳回答；杨成海伸手指向身边的年轻“帮手”，快言快语：“就算我干不了，还有他们喽！”

“还有我们哩……”林细妹的大声补答，引来绿色山谷间的阵阵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