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我搬进了位于广州市天河区水荫四横路的民政大院的二楼宿舍。每天,总能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挥舞着大扫帚,热情洋溢地干着手里的活计,时而轻声哼着“学习雷锋好榜样”之类的歌儿,时而笑呵呵地与来往行人打招呼……熟悉此人的住户们知道,他名叫郎玉君,并不是清洁工,而是这个大院的保安。人们都亲切地喊他“郎叔”
别看郎叔平时对人和和气气,较起真来却是个“不讲情面”的硬汉子。例如,有一天凌晨五点,一个醉汉闯进院区,郎叔把他拦住。醉汉并没有醉得很厉害,站在大门口大声喊:“我不走,坚决不走!”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连附近的狗都叫了起来。郎叔二话不说,拎起他的衣领拽出了小区。事后,醉汉过来道歉,郎叔说:“住户们上班很辛苦,孩子们也要上学,我要保证不能有噪音影响到他们睡觉,否则就是我失职。”还有一次,有个陌生人把车开进了小区,停在楼边的消防通道上。郎叔住车门不许车主下车,要求把车开走。车主很生气,扬言要教训郎叔。居民们听到争吵声,纷纷下楼来,站在郎叔玉君身后当后盾。车主只好乖乖地把车开走了。大约一年多前的一天,身体硬朗的郎叔突然被接报120的救护车送进了医院。起因是旧楼加装电梯,施工方为赶进度,安全措施不到位,而且噪音特大,一些老年住户感觉受不了。郎叔赶去论理,与一位施工人员发生争执,对方指手划脚,他那差点捅到郎叔的鼻头上的手指,被火冒三丈的郎叔一口咬住,对方挥起一拳,“咚”的一声打在郎叔的脑袋上,郎叔应声松口,倒地不起……我和老伴听说后赶去看望郎叔。郎叔说:“没事,当时主是血压飚升。其实,我没有使劲咬那施工人员的。”我觉得,郎叔真是把整个大院都当成自己的家,勤勤恳恳照应着大院里的一切,让住户们过上了安心的生活。
在民政大院住熟了后,我得知郎叔更多的情况。当年,郎叔与妻子曾桂芬结婚的时候,是远在东北山区的农民。后来郎叔考了驾驶证,进城给别人开车,结果把腰撞伤,不能再开车了。1999年,夫妻俩经亲戚介绍,从东北来到广州,民政局宿舍楼正好在那一年竣工,夫妻俩去应聘保安。宿舍楼正好有间小屋子供保安居住,他们很珍惜这个环境,既有了家,也有了工资。那个年代薪水很低,一同招进来的保安后来相继都离职,郎叔只剩下这对夫妻。负责宿舍管理的人说:“只有你们夫妻俩最能吃苦!就用你们俩吧,不再招人了。”24小时值班的保安系统,本来是三班轮值,剩下两人怎么安排?管理人员的鼓励让郎叔很受鼓舞,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他决定用行动作为回报。有一天,附近有住户家里发生了入室盗窃,损失严重,事主垂头丧气,居民们也议论纷纷。当时,新建好的宿舍大楼还没有大门,郎叔建议加一道铁门,在铁门外建一个保安亭,保安亭里安置了一张床。从此,铁门每天半夜十二点准时上锁,郎叔无论冷冬炎夏都睡在铁门外的保安亭里,守卫着这样居民们安全。这样一干就是20多个寒暑,郎叔已从一位年富力强的中年变成了年届花甲的老年,仍然坚守在这个保安亭里。
其间,许多居民搬了家,随之搬了进来许多新住户,大院里的面孔变了一拨又一拨。搬走的居民留下了很多家具与日用品,拜托郎叔帮忙处理。郎叔把质量还好的家具和用品送给附近的困难户,自己留下一把红木椅子、一台旧电视机和几把雨伞。楼上有位患了脑血栓的奶奶,每天下楼找郎叔聊天,这张红木椅就是奶奶的专座。然后他打开那台稍显破旧的小电视机,让奶奶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看电视,陪她说说话。楼里像奶奶这种行动不方便的长者大概有十几位,一旦有突发事件,只要一个电话,郎叔马上到场帮忙。比如水管坏了、马桶堵了,老人没有能力单独处理,郎叔就帮他们找专业的维修人员,一直到问题解决才离开。广州夏天多雨,路过的行人常常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成落汤鸡。郎叔邀请没带伞的人进保安亭避雨,把居民们留下的雨伞送给他们。大家会回来送还雨伞,并把家里多余的伞拿过来,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
三年新冠疫情期间,快递业务受到影响,为了方便住户接发快递,郎叔守卫大院门口变成了一个快递收发处,郎叔扛起了义务快递员的工作。为了避免日晒雨淋,郎叔在存放快递的地方加盖了一个顶篷。有一位年轻女教师,因为工作忙,把订的鲜花忘了。当她下班走进大院门口时,才想起自己的鲜花快递。时间已经很晚了,她估计鲜花已经被闷得枯萎了。然而,当郎叔看到她时,从桌子后面拿出一盒被浇过水的鲜花,女教师的眼睛里闪烁着感激和惊喜的光芒。平日,郎叔还会在经过当事人同意后,对一些食物和邮件进行适当处理,以方便保存。由于这个快递收发处就在我所住二楼阳台下面,郎叔因地制宜,为我提供另一项便利。每当收到寄送给我的书报杂志,他就把它卷成一个筒,包上废纸,扎根细绳,站在楼前地坪上,像反抛绣球一样朝我的二楼阳台上一抛一个准,免去我和老伴下楼取件的麻烦。这事情虽小,却特别令我感动。
也不知从哪天开始,我一看到郎叔,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雷锋,尽管两者之间的外貌特征并不相似。祈愿这种守望相助的雷锋式的精神风格能够感染和温暖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