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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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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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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娘皇后”是这样炼成的

“咚咚咚”,入户门上传来敲门声。

简翊走过去开门,只见小林微笑着站立的面前;他的身旁,一位高挑的陌生小伙突然瞪大眼睛,转身就跑。

小林大喊:“不要跑,她是个男的!”一边追过上去扯住小伙。

简翊循声看去,只见这个小伙一脸惊慌,鼻孔正在流出鲜血。简翊明白,他天生了一条一旦心急上火就容易流血的“沙鼻子”,用纸一堵就能止住,忙从家里拿上几张纸巾,跑出门外,嘴里嘟囔着:“跑什么跑,女的又不会吃了你!”一边给小伙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把他拖进屋里,拿出毛巾帮他洗脸。

这当儿,简翊的母亲简妈站在一旁,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小伙,随口问了他几句家常话。小林呢,则站在刘妈身边,解释小伙的特有性格和两人一同前来的原委。

这里需要提到一个人物,简翊的姨妈。她是中山大学的老师,住在位于广州珠江南岸区新港西路中山大学校区。小林是她的邻居。而简翊住在10多公里外的广州珠江北岸黄花大道员村街的一个宿舍区,与小林素不相识。

一次,简翊到中山大学校区的姨妈家玩,无意中碰见小林。小林大概是看上了刘健玲,想和她联系交往。当时尚处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1972年,居民家没电话,更无手机,小林只能提出要她的家庭地址。单纯的刘健玲当即答应,把自己的地址写给他了。碰巧的是,小林的同学乐生与简翊住在员村的同一个宿舍小区。小林认识简翊几天后,赶到乐生家请他带路去找简翊。

小林为何敢带上一个个儿高挑的俊男一同来见自己的意中情人?这缘于小林了解乐生的个性。乐生平日不喜交际,总是关起门来,一门心思摆弄自己嗜好的小收音机、录放机之类的无线电玩意,还有雕刻写写画画之类。尤其特别的是,他最怕女人,在班外见了女性就躲,在班里从不主动与任何女生说话。小林带上乐生来找简翊,自然觉得一百二十个放心!……

小林和乐生走后,简妈对闺女简翊谈了自己的独特看法,简妈说:那个追你的小林我没看上,那个躲你的乐生都倒是看上了,觉得他特别适合你!

简翊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刘妈问为什么不行?简翊据事论理,说:像他这样见女人就躲的人,世上少有,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老婆,性格肯定和我合不来哟。简妈可不认同女儿的说法,摆出另一番道理:依我看,他胆小内向,你大胆泼辣,性格特点正好互补。再说,像他这样老实本份人,作风上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可以留给你这种风风火火外向型的人够多的自由空间。

简翊嘟着嘴,没出声。

简妈看出女儿还是不乐意,又补充道:还有,乐生家庭条件好,爸爸是个卖猪肉的杀猪佬啊!

简翊脸上变出几分笑容。她虽然没到当家的年龄,可心里清楚,在当时那生活物资匮乏的年月,人们公认最吃香的职业有三:医生,司机,杀猪佬。当然,乐生也有自己的缺点,并不完美。

简妈乘机对女儿进一步攻心,说: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你也有自己天生的缺点,比方说,你长得也不很漂亮,肤色黑,嘴唇大,眼窝陷得深,身段粗壮不苗条,而他个头高挑,称得上是个俊男啰!

简翊听得有点心动,开口回应:可是他这种见女人就躲的人,是不会来找我的呀?

简妈笑了伸手拿起乐生遗落在这屋里的电线团,对着女儿晃了晃:“你长着两条腿,胆子又大,可以借个由头去找他嘛!”

简翊终于会心地点头。

第二天早上,简翊离家上单位,刚走到一楼的大门口,没想到正和在门外迎面而立的乐生四目相对。

“哦喂,你一大早站在这里干什么?”简翊惊讶发问。

“我来拿忘在你家的电线团,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那你为什么不上到三楼我家里去拿?”

“我,我,还是请你去拿下来吧。”乐生嗫嚅着说。

“来都来到楼下了,怎么就不能进去呢?”简翊忍住笑,装出不高兴的模样,“要拿,你跟我一起上去拿!”

乐生无奈,只好跟着简翊上三楼再进踏进她的家门。

“一回生,二回熟。常言道,有来无往非礼也。”简翊把电线团交给乐生,抓住机会落实母亲的心愿,“下次该我去你家登门看你了喽。”

几天后的星期日,简翊果然来到了乐生的家,除了回访,还大胆邀请乐生一起去逛街。原来还担心乐生不答应,没想到他犹豫一下竟同意了,不过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带上小林同学一起去。

简翊虽然有点哭笑不得,口头上也只好同意了……

这样两男一女的恋爱逛街进行了三、四回以后,简翊私下向乐生提出:以后逛街,就不要再带上小林了。乐生问为什么?刘健玲白了他一眼,反问道:这还要问吗?乐生一脸茫然,没再去叫小林。

于是,简翊和乐生的关系开始进入“一对一”的逛街、游公园、上影院的新阶段。每当两人聚会,开声说话的总是简翊,乐生只是充当默默无言的听众,使简翊觉得既无味又尴尬。

其时,即将高中毕业的简翊正在自我设计自己的人生:考卫校,将来当医生。也许,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和乐生的差异实在太大;也许,也是有意考验一下自己的男友,便郑重其事地向乐生提出:“小乐啊,我打算起码要八年以后才结婚,你有没有耐心等哦?”

谁知乐生回答得特别爽快:“我别的没有,有的是耐心,为了你的前途,要我等多久我就等多久!”

这话还真让简翊有了几分感动。

打这以后,简翊为了备考,有时一月半月没和乐生联系,有时为了放松一下自己,撇开乐生和同窗朋友外出旅游一周几周,乐生从不过问,更无怨言,照常醉心于自己的兴趣爱好里。简翊就是在这样的自在洒脱中顺利考上卫校,学成毕业后分配到市民政系统的福利企业朝阳电焊机厂当驻厂医生。乐生则子承父业进入蔬菜公司工作。简翊和罗生经历八年的恋爱历程后,于1980年双双步入婚姻的殿堂。

举办婚礼之日,简翊的一邦要好的男女同学纷纷前来贺喜,眼光里流露出羡慕的神色。同学们都还是单身族,没想到平时没看到有男朋友亮相的简翊突然就结婚成家了。

处身新婚幸福中的简翊感知同学们的目光,心想:我一人幸福是小福,同学们都幸福是洪福。我如今也称得上是婚恋的“过来人”了,何不尝试着为同学们穿针引线当红娘呢?

这么一思量,简翊首先给一对双方早有心意,只是两人都没胆量捅破那层窗户纸的男女同学穿针引线,结果一穿即成,喜结良缘。此后,简翊乘胜而为,采用向自己印象中比较匹配的男女同学分别征求意向的方式,从中牵线搭桥,先后促成了10对同学婚姻。

这牵线的巧手一活动开,便不肯就此停住,简翊又把关注点转向了厂里的单身工友,特别那些不容易找到对象的残疾职工。

简翊和自己的丈夫恋爱时以诚相待,为别人牵线时也从不以投机取巧取胜,而是以真诚坦率服人。例如,简翊为视力不佳工友小朱物色了一位温柔体贴的健全姑娘。在安排双方相亲之前,简翊向女方介绍男方情况时如实把“丑话”说在前头:“小朱的视力还继续衰退,今后可能会双目失明。”说完“丑话”, 简翊又着重介绍了小朱聪明、厚道等优点,意味深长地说:“小朱虽然会失明,但他有一个好头脑,可以指挥手下实现他的才能。好眼易得,好脑难求哦。”简翊的话打动了女方的心,她与小朱见过面后,更深深地被小朱的才华和为人所吸引,双方终于成了恩爱夫妻。后来 ,小朱虽然已成了盲人,但妻子全无嫌弃之意,平日悉心照料丈夫,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

简翊利用工余时间免费为他人做红娘的事迹迅速传开,得到厂领导和职工们的认可,大家推举她为工厂的女工部主任和工会副主席,当红娘更成了她份内的应尽之责,牵起红线来更加得心应手了。她为先后为厂里的职工牵成了7对夫妻,其中3对是残疾职工。同时,她当红娘不分份内份外,还坚持热心为社会上有需要的求婚男女牵线搭桥。

人们都说简翊天生就是说媒的料。她玉成过不少婚姻,按传统眼光看来“反差”很大,有女大男小的,有美女嫁丑男的,有富女嫁穷男的,有未婚男青年娶离婚少妇的……但婚后的事实证明大都是很美满的姻缘。

简翊的名气越来越大,找她说媒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居住香港、澳门的人士赶来请简翊牵线的,有从美国、加拿等外国回来请简翊说媒的。这种效应,缘于广州市总工会曾授予简翊“‘红娘’积极分子”的称号,更缘于市省报刊、电视台和国内外众多媒体对简翊的采访报道,有几家报刊赠予她“红娘皇后”的桂冠。

还是像以前那样光在自己家里说媒,已经满足不了社会需求,简翊开动脑筋,借鉴时兴的电视相亲和网上相亲的新形式,注册“惠缘悦活会”公众号,在工作之余组建公益单身沙龙“惠缘悦活会”, 把“一对一”介绍相亲,与“集体相亲”和“旅游相亲”等形式结合起来,让求偶者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早日觅到如意佳偶……

如今早已够钟退休、年近“古稀”的简翊,儿孙绕膝,依旧乐此不疲,四十多年余如一日,免费为他人做红娘,至今已为数千人说过媒,玉成了近三百对佳偶。其中既有十八九岁、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又有三四十岁、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也有年过花甲、古稀的老年人。年轻人经红娘介绍双方简况后,一般喜欢自己去联系对方,老年人大多希望由红娘陪着去见面。有一对男方大女方16岁,有一对女方大男方3岁,经简翊红把线一牵,同样结成圆满家庭。

就在刚过去不久的2024年,简翊还牵线成功了5对婚姻。巧的是,其中有一对牵手成婚的90后,双方的父母当年也是由简翊牵线撮合的。说巧也不算巧,简翊现在也是奶奶级红娘了,近二十年来,父母和子女两代婚姻都由她巧手牵成的,历年都可圈可数!

这天,简翊送孙子上学后返回家中,独坐厅里,回首往事,深感如今想要牵线成功,难度比过去大了。现在的年轻人,考虑问题更周全,也更复杂,没有过去的年轻人那么单纯。给80后、90后物色对象后,双方就是同意联系,许多也是先网上交流或加微信私聊,聊得投机才线下见面,而且他们大都很有个性,不耐烦自己的爹娘过问或干预自己的婚恋。可其中的不少人,却乐意听取简翊这位红娘的看法和建议,这应该缘于简翊懂得现代年轻人的心理,交流时有入心入脑的共同语言吧。因此,一些十分关切子女婚恋进展情况的父母常常不敢直接问子女,只好转而问红娘,简翊总是有问必答,多问不烦,使婚恋当事人的父母心中有数,感铭于心。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抬头一看,乐生正一手握着钓杆,一手提着鱼桶走进厅来,眉宇间洋溢着收获的喜悦。乐生现已年届“古稀”, 早已退休,兴趣亦如当年,喜欢在家独自摆弄收音机、电脑、电视之类,兼攻雕刻写画,不过还扩展了一项雅兴:外出独自垂钓。夫妻俩情深无猜,互爱互信,又保留各自空间。尚且,乐生一贯乐于下厨烹饪,打扫庭除,料理家什,让老伴有更多闲空做热心红娘。简翊的巧于牵线,或许得益于夫妻相处中炼就的性格互补,互留空间,包容支持的理念吧。

“嘀”的一声,微信提示音鸣响。拿起手机一瞧,原来何伯发徽信来了。昨天,年过古稀的何伯请简红娘陪伴,去和年过花甲的女生莲姨见了第一面……

“阿翊:多谢你介绍个咁好的女仔给我,阿莲聪明伶俐,心地,善良,温柔勤快,我好中意她。”何伯在微信中说,“她对我亦好中意,已认定我是终身伴侣,还送给我一个温泉三日游的大礼物,真是动了真情!结为夫妻后,真要送个大红包多谢你!”

简翊笑了,一条条笑纹弯开在她那端庄的脸上,好似荡漾在清沏春池里的一片片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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