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平湖酒香

沅水和澧水带着远古的印记，从大山深处一路奔来，在目平湖相期执手，深情款款，望长江逶迤东去。目平湖居洞庭之西，千里苍茫，烟波浩渺。踏着悠悠的桨声，在堵口起坡上岸，岩汪湖小镇醉在水乡里，如烟如梦，如诗如画。

小镇临河而建，鳞次栉比的吊脚楼和白墙灰瓦河房，檐角向上轻轻翘起，褪色后的红砖青瓦，留下斑驳的影子，倍显沧桑。底下沿街商铺，一排排整齐排列，商贾云集，写满繁华。不远处的小桥流水，传出古韵遗风，掩映在高高的白杨和馥郁的桂花树下。绚烂的民俗文化，一脉相传，几条古老的村街，笼罩在捉摸不透的神秘中。

湖畔飘荡的陈年酒香，陶醉了所有过客，醺醉了八百里洞庭。小镇西面的雷神庵村，家家户户都会酿酒，炊烟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每年从正月到腊月，从村东到村西，酿酒品酒成就了他们的全部日子。早稻开镰，高粱红了，包谷熟了，直到割了晚稻，田里的农事忙完，他们便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原料，开始围着酒甑忙碌，各家自有传世的秘方。热酒味长，自第一户出酒，他们便相聚品鉴，颇有品酒师风范，每一锅酒的香甜度要分出高低，些微的败味要剖析得一清二楚。常年的这种酿酒技艺切磋交流，使他们一年一年长进。至纯至真而口味独特的糯米酒、高粱酒、包谷酒成为小镇的三绝，也成就了像杨恒山父子等新一代酿酒师傅。他们的酒不要包装，甚至不需装瓶，刚一出锅，水边等候的乌篷船就会装满大桶小罐，摇晃在目平湖的烟波里。

酒是恒山的命根子。他十岁跟随父亲做酒，祖传的秘方终究得到湖乡人的认可。酒缸里岁月淘洗得来的人生智慧，经历了工业化的大规模酿造，更让他眷念这目平湖畔的美好时代。而今财富与才艺双收，八十岁了，感慨一生修成正果。只要有人来别墅买酒，请他做酒，和他谈酒，他就一句口头禅：“我有一缸故事，就是费酒得很。”一旦搭上腔，他便用《菜根谭》里“花看半开，酒饮微醺”，劝你饮酒适量。若三杯下肚，红彤彤的脸上泛着光泽，老年的迟钝和面斑消失了，鹤发童颜，昔日再现。

小镇上酿酒出名的师傅有五六个，目平湖每个角落里都晃荡着他们的影子。他们一生的辉煌与沉寂全泡在酒香里。雷神庵的酒旗已在岩汪湖小镇飘扬了好多年。靠水吃水，目平湖的鱼鳖虾蟹挤满大街小巷，林立的酒店餐馆里，每家门旁摆一口大酒缸，上面扣着大海碗，回春酒的大红纸上题着：承天地元气，酿日月芳华，格外诱人。水乡湿气重，湖畔人家，户户都有一只泡着药酒的大肚缩口瓦缸，缸里常年没有干过。通常都用绢囊裹药，在春节浸制，自称为岁酒。

自常德、湘西、怀化顺水放舟，或从岳阳、益阳逆水上渡，水上船家，八方游客，漫漫长路，在岩汪湖闻香靠岸，找家临河吊脚楼，或邀上跑船的熟东家，点上吃不厌的鱼鳖虾蟹，围桌相叙，杯盏可亲。可以不吃饭，不能不喝酒，酒是粮做的，喝酒就等于吃饭了。一壶而罄，再来一壶。下得席来，一身酒气，一路草都熏香了。瞭望湖面，香气氤氲。惊鸿一瞥中，酒香点亮了目平湖粼粼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