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

感 动（小小说）

金邱足迹/湖南.汝城

我是个重度神经衰弱症患者，我怕别人对我大呼小叫，更怕公共场所的咋乎吵闹，可我只是普通打工一族，得天天挤新能源公交车上下班，从城西到城东南八九个站点往返奔波，于我来说是炼狱般的折磨。但这有什么办法呢？忍忍吧，我唯有天天麻痹神经将就过。

盛夏的一个傍晚，酷热难耐，我又被拥挤的人群裹挟着上了公交车，还好，在后面靠近车门的位置，我找到了一个右边双排座位，里面坐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十来岁小男孩，微笑着朝我点点头。

紧张工作了一天，我这个“半老头”有点吃不消，很想闭目养神休息会，但愿今天的神经衰弱症不要给我带来麻烦。

我的乖乖，想啥来啥哟！这不，在我前面座位上，并排坐着两个粗犷汉子，嘴里“卟卟”吐着香瓜子，旁若无人大声嚷嚷，“兄弟，赶巧啊，又碰上了，生意不错吧！”

“嗨，快别提了，没几个客人，下午几单买卖差不多贴着本钱在做。”

……

这时，左边的一个胖嫂子站起来，扯着嗓子大喊：“吊久埋的（当地骂人土话），哪个挨千刀的踩脏了我的背包。”

“大嫂子，你的包拦在路中间，我只是不小心踩了下，道个歉就得了，犯不着爆粗口吧！” 前面也传来一句毫不示弱的回话。

……

蜂拥而至的说话声，吵闹声，刷手机视频哈哈声，自顾自的变形飙歌声，还有不知名儿的叽哩哐当声，嗡嗡地旋转着，旋转着，汇集成一阵高过一阵的巨大声浪，直直地刺向我的大脑神经。啊，不对劲儿，我的大脑复又开始隐隐作痛啦，我多想张嘴大喊，“求求您们，别吵吵啦，我是个重度神经衰弱症患者，我的头好痛，我快受不了啦！”可车上萍水相逢皆过客，谁会在乎你，谁会可怜你呢？

我渐渐头皮发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脑袋像炸裂似的，铁青的面部极度扭曲，表情狰狞可怕，嘴里不断呻吟着。我不停拍打着自己的头部，希望能减轻周边嘈杂音带来的无尽苦痛。

“大伯，您面色这么差，哪儿不舒服啦？……能坚持么，是到哪下车呀，我能帮您不？”旁边小男孩关切询问道。

“谢谢小朋友关心，我到终点东南站下车……我的神经衰弱老毛病又犯啦，我受不了周边吵闹声，我只想静静！”我几近虚脱回答。

“哦！”小男孩似懂非懂，犹豫了片刻，只见他霍然站起来，边打着“嘘”的静音手势，边用稚嫩的童音大喊道：“各位伯叔婶姨，求求您们不要吵吵嚷嚷啦，我身边的这位伯伯得了病，他需要安静！”

毕竟人小声音小，很快地，他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可他更努力掂起脚尖，涨红了脸，倔着劲儿坚持喊二遍，三遍……

人群中慢慢有了反应，无数双眼睛往我身上睃瞄。前面高谈阔论的俩汉子羞愧地摁紧了嘴巴，左边胖大嫂也悄悄坐下来，终于静了，一切静了，静了，终于静了，静得只听见环保机车的滋滋行进声，而我也在小男孩有如天籁般的童音中，疼痛难忍的脑袋仿佛治愈，恍恍惚惚梦周公去了。

“滴滴……”，随着汽车到站鸣笛声，我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呀，居然睡着了，慢慢回想起刚才小男孩的仗义相助，连连后悔他的名字都没问起呢，可他早没在身边了。

“老哥，你好！没事了吧，刚才那个小男孩下车时，委托我把这瓶酸奶送给你喝。”旁边一个小伙子拉了拉我的衣襟，“真是个好孩子，临走时还叫我帮照应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