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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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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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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沙漠上,那座永屹的旗帜和坚挺的脊梁

广袤的苍穹下,一行弯弯曲曲的骆驼队在赶驼人牵引下,沿着苍茫的沙漠,向着遥远的前方,默默前行,坚定有力,渐行渐远,背影逐渐模糊。远处有几座稀稀疏疏、隐约可见的蒙古包。两匹高大的双峰驼在路边迎风屹立,仰天长啸。

高耸的驼峰,突兀而立,像沙漠上永屹的旗帜,坚挺的脊梁。

我甚至仿佛听到了荒寂沙漠上飘荡的天竺之音——那渐渐远去悠扬驼铃声伴随着的嘶嘶长啸的粗犷驼鸣。

这就是吴作人先生的精品之作——《啸传万里 足立千秋》动人心魄的画面。

此幅骆驼画,是我以前收藏的吴作人先生一幅极为精妙的水墨画。

从画面远景看,穿黄大衣的赶驼人、坚毅远行的沉默骆驼队、淡笔而写的蒙古包以及广袤的苍穹、苍茫的沙漠,组成了一幅极为壮美亮丽的沙漠商旅风景线。骆驼以阔笔淡墨扫出健壮的身躯,又用浓墨复染颈鬃、驼峰、尾部和四肢关节,与整体画面构成了黄、黑、白、灰等对比鲜明的色彩韵律。从画面近景看,屹立路边的两匹双峰驼则双腿用力撑开,关节劲突,仰天长啸,笔笔是形,笔笔有质,呈现出傲视大漠的雄浑气概,表现了一种坚韧强劲的力度节奏美。整幅画面用笔洗练、简洁、灵动,淡墨浓墨,丰富多变,粗犷的色块、细腻的画风与远去的驼队、长啸的骆驼构成了一幅意境深邃阔远、表现雄强有力的骆驼精品图,栩栩如生,惟妙惟俏。

此画上方有吴作人先生“啸传万里 足立千秋 一九八七年写漠上 吴作人” 落款及印章,落款之上又另有我国著名文物鉴定专家史树青先生亲自题跋的“沙漠之舟 题作人先生所画骆驼精品 二00四年十月史树青”落款及印章。

我不禁为此幅画面中,骆驼身上那种充满厚重、坚韧和使命感的逢勃之生命张力所震撼,并由此深深感悟到,在艰难的沙漠跋涉中,骆驼身上所迸发出的那种高贵之奋进精神。

我屏声静气地品赏,常常流连忘返,惊叹不已,遐思联翩。

吴作人(1908年11月3日-1997年4月9日)先生为安徽宣城泾县人,师从徐悲鸿,早年攻素描、油画,晚年后专攻国画,境界开阔,寓意深远,以凝练而准确的形象融汇了中西艺术。1984年法国政府文化部授予他“艺术与文学最高勋章”,1986年比利时国王授予他“王冠级荣誉勋章”。

吴作人先生是继徐悲鸿之后中国美术界的又一领军人物。

吴作人先生追求自然,崇尚创新。他以自然为师,总是充满活力地进行艺术创造,把写实与写意、再现与表现有机结合起来,既融合了东方与西方的审美情趣,又贯通了现代与传统艺术追求,精益求精,不断创新,从而使作品的艺术表现抒发得淋漓尽致,出类拔萃。在题材创作方面,正当一些画家在古老的题材上炒冷饭的时候,他又打破常规,独具特色地创作出古人很少入画的骆驼形象,以及前人没有接触的牦牛、熊猫等题材,从而给画坛带来了一股刚劲质朴的新鲜空气,并且这些题材也成为他最为擅长创作的作品,如骆驼的奋进、牦牛的勇猛、熊猫的憨态等等。

尤其对于骆驼,吴作人先生可谓是情有独钟。

抗日战争艰苦年代,吴先生痛失爱妻与稚子,轰炸中住房被烧光。国恨家仇,忧闷中奋发,坎坷中拼搏,这一切都无形中为他艺术素质的沉淀准备了感情基础,而四十年代,他也正是带着这种复杂的心境,深入大西北荒漠敦煌,进行艺术考察和藏区的生活体验,成为其艺术生活的十分重要之转折点。

吴先生西涉大漠,深入敦煌、炳灵寺、麦积山等地,漫游青藏高原牧区。古代中国艺术,特别北朝艺术犷放腾动、刚健宏大的气魄,现实生活,特别是牧民生活中勇猛、雄健、淳朴的素质,都给予他的艺术以旺盛的生命力,使他的艺术既接通了传统的源流,又找到了直接的生活源泉,从而得到了无比丰富的营养源,使他从历史和现实两个方面均受到民族精神与审美意识的洗礼,于是,自然而然,他的作品则艺术地体现了他生活修养、精神境界、笔墨情趣的和谐统一。他不仅是只猎取那些耀眼的服饰与色彩,而还取其雄浑、质朴的素质与苍莽高原的气魄。他亦不仅是只从生物学、解剖学的视角去研究骆驼,而且还从生活学、艺术学的触角,去淋漓尽致地表现骆驼在雪线地域高寒缺氧生存过程中形成的那种拼搏、刚劲、倔强的勇与力,以及在荒漠缺水环境中形成的那种坚韧刚毅耐劳的素质等奋进精神。

吴作人先生说:“戈壁滩上的骆驼能够负重致远,不畏艰苦,跟牦牛那样雄强与猛冲不同。它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它的造型也很有特点,从头、脖子、驼峰到腿,给人以坚毅厚重的感应。尤其到寒天将临时,它长了新毛,一群群站在沙丘里或是在戈壁滩上行走,使人激动得不禁体验到一种不平凡的力量,在风沙漫天的时候,它会趴下来,头贴在地上成为一个流线型,人就聚在它身躯的保护之下。不管你给它驮上多么重,只要它不至于跪在地上起不来,它就往前走,在漫长的路程上,它自带水和脂肪,有时疲乏极了,就倒下死去。从动物本身来说,这是它的特性;对人说来,能把人带到一个与环境奋斗的境界,一个既是诗,是音乐,又是画的境界”(《客有问》)。从此段话中,可见吴作人先生已经把骆驼从生活中的“物象”提炼为心中的“意象”, 并通过自己反复意匠经营,如黑白色块的构成、形体的夸张塑造、画面力度节奏的追求以及色彩高度提纯后的调子等形式美的过滤与创造、意境美的凝炼与抒发、气质美的醇化升华之后,他的艺术最终进入一种既是诗、音乐,亦是画的极高艺术境界,无论从骆驼负重致远、奋力前行、坚韧不拔的性格里,从骆驼在沙漠中迎风屹立、仰天长啸的形象内,从驼队沉着行进的脚步节奏之美中,都精妙典型地体现了骆驼高贵之奋进精神——那种“不平凡的力量”,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吴先生磅礴激昂的民族、人生情感和颇为深厚的文学诗词、音乐等艺术素养。

吴作人先生的骆驼画,还使我想到了鄂尔多斯关于骆驼的一个神奇民间传说。

有一年,成吉思汗率军攻打西夏。但当大军到达鄂尔多斯高原时,被一座高耸陡峭的乌兰陶勒盖(红色的山峰)挡住了。尽管成吉思汗的坐骑朝这座大山冲了九百九十九次,但都没能冲上去。现在,隆冬将至了,如果大雪封山,进军就会遇到更大的困难。

为此,成吉思汗在宫帐里踱来踱去,冥思苦想,焦虑不安。

这时,有人向成吉思汗献策,说在成吉思汗亿万畜群中有一峰颇有灵性的白色母骆驼,如果乞求上天,能使母驼怀孕,生出一个神奇的驼羔,就有可能逾越这座险山。

于是,第二天,成吉思汗便命人把白母驼牵到帐前,然后登高祭天,乞求上天赐胎于神驼。不久,这只白母驼便生下一只小驼羔。由于奶汁越来越多,小驼羔吃不完,就任洁白的奶汁随便流淌,慢慢地,这些奶汁最后便流成一片湖泊,人们称白母驼奶汁流成的湖泊为“查干淖尔”(白色的湖)。

当小驼羔成长为一只非常健壮的骆驼时,它就驮着成吉思汗来到了这座高耸陡峭的红色山峰面前,先是使劲摇头摆尾,又蹦又跳,然后就嘶嘶地鸣叫起来。

突然,只见神驼前蹄腾跃,冲向前方起伏的山峦,并用他的后蹄踏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来。成吉思汗高兴极了,随令大队人马沿着神驼踏出的小路越过乌兰陶勒盖山,继续向西夏进军。

征服西夏后,当成吉思汗回来时,发现白母驼和小神驼就卧在山峰的旁边,但都已经化成了一座形似两只骆驼的坚硬无比的石山。积年累月,原来的那座山峰,被风吹雨打,渐渐地消失了,而那座形似骆驼的怪石山,却依然耸立在那里。至今,鄂尔多斯伊金霍洛旗新街镇西南的乌兰陶勒盖,松道河和道伦阿贵附近,依然有一个叫“骆驼峰查干淖尔”的湖泊,世世代代饮养着那两只神奇的“骆驼”。

在古代,骆驼虽然几乎没有成为入画题材,但对骆驼的赞美,历代文人墨客都表现了极为丰富深刻的内涵。元代诗人陈孚有诗赞骆驼“塞沙莽莽出关道,骆驼夜吼黄云老”,郭沫若曾在《骆驼》一诗中,赞骆驼为“沙漠的船、星际的火箭、生命的山和导弹”,梁实秋在散文《骆驼》中则称誉骆驼为“任重而道远”的“沙漠之舟”。

无论是民间传说抑或文人墨客的诗文,为什么对骆驼都赞美不绝呢?

其实,这一切原因皆源于骆驼身上特有的那种“不平凡的力量”——高贵之奋进精神。

骆驼,被誉为“沙漠之舟”的哺乳动物,常常成群结队,是沙漠地区居民重要运输工具。

它们任重而道远。在苍茫的沙漠,它们迎着肆虐的风沙,冒着恶劣的天气,始终如一地沿着远方既定目标,负重前行,砥砺跋涉。昂首阔步是它们坚强的性格,仰天长啸是它们凛然的气概,而在它们柔和沉静的眼里,永远贮存着憧憬的春水。

它们一步一个脚印。前进的足迹,常年不知疲倦地深深烙印在茫茫沙漠之上,高大伟岸的身躯,永远不停地穿行在这个世界偏陋不毛之地,从险峰走向幽谷,又从幽谷迈向险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大漠上默默前行,每一蹄都是艰难跋涉的一颗朝圣印记,每一蹄都是沉实扎下的一份坚强信念,每一蹄都是走出绝境的一枚重要标志。

它们坚韧不拔。因为它们吃苦耐劳,从不依赖别人,自己的眼帘可防风沙,自己的驼胃可储水源,自己的底蹄足可远行,除非生命完全透支,否则它们永远不会在大漠上跌倒。在荒无人烟的茫茫沙漠之上,它们常常孤独无助,即使都市的喧嚣,与它们无关,都市的繁华,亦与它们无关,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它们坚定的朝圣脚步,因为伴随着它们艰难跋涉的还有悠扬的驼铃、嘶嘶长啸的粗犷驼鸣。当然,无论道路如何崎岖,无论风沙如何狂暴,即使沙砾刀子般的痛苦磨砺,也无法收住它们勇往直前的脚步,纵使酷日炼狱般的拷问,亦没能使它们放弃使命的初心。

任重而道远,一步一个脚印,坚韧不拔,这就是骆驼高贵的奋进精神!

它,不仅是我们民族一种传承千秋、永立不败之地的顽强拼搏之奋斗精神,而且也是一种值得我们深深借鉴的人生进取精神,犹如吴作人先生《啸传万里 足立千秋》笔下高耸的驼峰,是心灵沙漠上,那座永屹的旗帜和坚挺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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