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雪儿(温哥华)
我总觉得香水算得上又曲又折又伟大的创作。
香水虽是精心调配的,却不是习得的可爱,而关乎某种讨喜的天赋。在沐浴露、润肤露、止汗凝露竞艳的今时今日,我们已很难再去赞美香水的实用。
但,讨论香水的好用、耐用,仿佛赞美一朵有斤两的花,有违它轻盈、曼妙的本性。
我很喜欢《十日谈》这个名字,也当它是卡通版的《儒林外史》,常拿来看看。
香水最像诗,没什么法理的情调,说不上什么意义的喜恶。
卜伽丘中赞颂了现世生活,我不打算赞美香水,只是随手记一记。
Jimmy Choo Fever EDP 闪耀女性淡香精
从前妈妈的梳妆台有支纪梵希(Givenchy)的Very Irresistible L'Intense(激情魅力女香),但爸爸香水过敏,她从来不喷。
我会偷喷一点,一点点就足以蒙漫,酸奶油和话梅香的精魂轻浮,我会很用力地吸,怕大人发现这片雾雨森森,又陶醉于那种惊人的糖果味。
甜酸烟水缭绕。
后来一直没找类似的,直到Jimmy Choo Fever(闪耀女性淡香精)。
一律是烂醉地紫色,不过或许更撩人——热辣的水紫红外盒,外盒仿蛇皮纹,瓶身饰椭圆鳞片和泪痕。有蒂埃里·米格莱尔(Thierry Mugler)时装的媚态。
三千岁的熟透了的蟠桃,千金买不得的一笑,活着的蛇蝎美人。
虽主打沉郁的性感,闻着并不暧昧、挑逗,反而是郁郁葱葱地鲜甜。
黑梅花蜜、荔枝和葡萄柚让它像极端精致的昂贵小熊软糖,丰富酸度的糖渍紫苏梅,天芥菜、香草兰花的底色带来薄荷的通风感,微弱地,茶香疏处,仍是茸香粉晕的酸甜。
茉莉花的清美像翠袖一招摇,也是轻俏的个性;基调的安息香和檀香并没带来优雅的平衡、深度,远不到蛊惑性质的优雅。
烤零陵香豆忠诚的甜度,敲也敲不散,每一瓣碎片都是红粉艳丽的甜香。
这款香水,足够动人,并不如何温柔,这妩媚像是“魏征妩媚”,举止里有疏慢在。
这魅惑是淳直打底的。
初入城市的姑娘,赶忙地学摩登。
额角的美人钩,凉鞋里的尼龙丝袜,粗指环,带商标的太阳镜,细节里的乡气,冒充的时髦。
但她活健、昭美,无厌食症或抑郁症,也曾是某个小伙子神魂颠倒的初恋。
这卖力的性感,类似打不着火的湿柴,离曈曈很远,好在徐徐起了烟,似乎一切总有办法。
这款香水辜负了它名字,不是催眠性地魅惑,不过它有自己幽深的神秘感。
当我睫毛长长,刘海卷卷,涂亮晶晶唇蜜,穿紧身裙时,尤喜欢喷Jimmy Choo Fever EDP(闪耀女性淡香精)。
一本卡通小小说,说不上精美或考究,但,飞机、高铁上便于携带、翻阅,小得很俏皮,舒服,像半青春期的憧憬的小时光。
不用担心是否值得收藏。
好时光不用特意留意,即便被辜负,被浪费,也会烙下很深的印象。
Thank U, Next Eau de Parfum 谢谢你,下一个香水
金棕高马尾,古铜深皮肤,超短裙,细高跟,眼来眼去,肉嘴唇将动不动,不肯把情欲道分明。 爱莉安娜·格兰德(Ariana Grande)作甜姐,丰肌弱骨,醉晕妆光。当之无愧。
甜姐年年有新歌,年年出香水。歌越来越情迷,香水越来越甜。
都像媚语。
谢谢你,下一个(Thank U, Next)这款香一出,立时直赴启康药业连锁(Shoppers Drug Mart)预定。来迟的酒、雁和春色,到手已是开售一周后了。
买香水还送短袜,周三Mean Girl(贱女孩)的肉粉红,平生娇嫩一颗心半碎,生出剔透玻璃瓶,少女的心痛是淡粉色的,独立地,嫣然不要人劝慰。
调香师是杰罗姆·埃皮内特(Jerome Epinette), 调过安娜苏(Anna Sui)的绿野仙踪(Romantica Exotica)。玫瑰鎏金裹松石绿玻璃瓶那款,浪漫到像少女版浮世绘,
说是花香果味女性香水,还是甜,粉红如滴,比爱莉(Ari)多了点奶油味,马卡龙、覆盆子、椰子被麝香蒙上粉红滤镜。
盛夏的游乐场里的纵情,比酒色气财更狂欢的、少女的粉红。
烈日粉红,糖果屋粉红,云朵粉红,少女浓妆的笔尖和耳朵粉红,粉晶嘴巴嘟嘟半咬覆盆子,笑声粉红。
贱女孩(Mean Girls)周三仪式性的粉红,喷Thank U Next(谢谢你,下一个)每天都像塑料女孩的周三。空心的艳杏夭桃,冶丽,情多,然而恼人、尖刻。
前调是梨和覆盆子,不太清晰。娇娇的酸,有股莳萝的锐利。
嫩梨香争不过,升腾作一点清警的水味。清新的气味在盛大的甜美里,别扭着不合群,显出隐晦的工业化。糖精香。
别着急,贱女孩(Mean Girls)之首瑞吉娜(Regina)的鼻子也是人工雕琢,并不妨碍她脉脉风流,憋着劲儿要占占天上、人间第一。
几分钟后,粉红玫瑰和椰子的中味迎上来。任性的少女被驯服了,难以置信的乖巧开始显现。
持续几小时的柔软和蓬松,糖腌玫瑰花瓣,连花心也香甜。
椰子味非常明亮,整个热带都浓缩了。连香味也是粉状的,被黄油炼过的,极甜。生命之光、欲念之火的甜。
即便心碎,褪色,枯萎,都还是甜蜜蜜的万般柔情。
喷在身上,甜度最久能维持6到9小时。撒在衣服上,只要不洗,甜香永远在。
持久如油漆或十四行诗。点石成金的香,即便穿白T恤直筒牛仔裤,也像蓬蓬裙里花朵形态的恶魔女孩。
有过爱莉(Ari)这款,会喜欢谢谢你,下一个(Thank U, Next),多了椰子香,甜得更厚,更无知,更厚颜无耻。
谎言拙劣,不懂害羞,无痛地坠入爱河的甜欲女孩;越无可救药,越异常美丽。
1 Million Parfum 百万金砖男香
帕高(Paco Rabanne)这款香水盒和瓶身都闪闪,是西洋版本的金樽酒满。
浮凸的100万(1 million)、双折缎带、太阳光似的深射线,像黄金杯里的琥珀酒,一杯潋滟里是作古的富贵。
这设计是十来年前的摩登,到现在已经太老。
但又陈旧得不彻底,到复古还未熟。
不过瓶子里的气味锁到如今,仍是一般的年轻。
喷口很窄,按一按却是漠漠一帘香雾,分量大到不确定,有黄金千粟的斤两。
香味很轻,持久的粉雾状的木质调子。
有泡泡糖、可口可乐的香甜,被葡萄柚,血橙,和薄荷洗得很清透,不腻,是孩童化的咸奶油质地。
然而,松木、酒精和开司米的锈味很快泛起来,像盐碱地的打水漂,无所事事的挥霍,很原始,很冒险。
有趣是脏调的,玩票性质的。
秘密涌动着肉桂,白木和广藿香,还不到性感。虽然略带点攻击感的小轻浮,或许更契合白玫瑰款式姑娘的心意。
这款香水像单身的男孩子,十七八岁,身体还朝着更健壮生长,孩童的心却停止了发育,半躺在热带沙滩的伞底扇着巴拿马帽,赶时髦。
为了酷,硬撑着半敞马龙·白兰度式的紧身皮衣。
新皮革湿淋淋的辛辣浸在海风里,起一起身就沁出鸡尾酒的苦甜和暖和的杜松子盐味。
这样年轻男生,被放养在水生的青春时代,还没被塞进社会的模子里,连海风也可以是甜的,矛盾得可爱。
他心里装了满床的现钞、满车库的跑车以及满秀场带翅膀的模特,又对人生有比风干的椰子壳还干燥的厌倦,张口闭口是冰蓝色的臭氧那样空洞的梦想。
十几年前尝新的花花公子,大概很难再敞亮得像大商场的过道,也再无法锋利成一声口哨,也许长成了雅痞,绅士,或许——是秃顶的英国绅士。
在这些中年人身上,百万金砖男香(1 Million Parfum)大概是是俱乐部、休息室、大礼堂里混着铁和木味的清新剂,安全、持久的90年代的回音。
Watier Eau De Parfum 怀特淡香水
丽莎怀特(Lise Watier)是加拿大牌子,上世纪72年于蒙特利尔(Montreal)创立,还正年轻,和寇依(Chloe)一样主打优雅、清洁地女性化,去芜存菁,香水也是白、绿质感偏多。
怀特淡香水(Watier Eau De Parfum)19年秋上线,哈德逊湾百货公司(Hudson's Bay)现在还在售。
香水海报里,莎拉-珍妮·拉布罗斯(Sarah-Jeanne Labrosse)裸唇,温湿的长卷发,烟熏眼妆,仿佛某个半地下乐队主唱,对着安可眼神明灭,星眸不转,横眉向人,冷硬得心安理得,因为知道自己完全被爱。
拉布罗斯(Labrosse)是魁北克的女演员,不是金丝猫式冷美人,金发是漂的,温裕的短脖子、肉膀子,身段脸蛋至多算规矩,最本土电视剧里最本分的女演员,不出格的温厚,演不了《侬本多情(She Done Him Wrong)》。
香水瓶身也厚,半方圆,厚壁玻璃没有水晶的玉蟾清冷,淡麦秆色的香液被坚实地包住了,倒有种东方调的温慎。
方形白象牙木盖浮雕太过,丰富得有艺术感,是极简的冷湫湫处一抹敦厚。
这款香水主打优雅现代女性,闻着却是贤妻那种温黁,全然是衾冷梦寒的反面。
前调的米拉贝李子,佛手柑,血橙太柔顺了,粉红胡椒夹在其中,调和出轻盈的得体,类似好牌子的香波、发胶或高级皂,和气、端庄、有力。
皮革让夜间茉莉花和土耳其玫瑰更温洁,中调雾蒙蒙,清晨第一口清脆的水果沙拉,或是洗衣房里暗生的温吞的水香,温静而居家,略带潮湿。
麝香,波旁香草以及檀香都是后调,反而在肌肤上变化、停留地更久,温热的香草和琥珀冲淡了织物柔软剂的粉感,保持着沐浴后的温香。
加拿大本土观念里的现代女性,大概与别处不同,有简单性、温暖感,浪漫和实用都毫不费力,是鲜花和洗衣粉塑成人身。
怀特淡香水(Watier Eau De Parfum)主打是明净的花香,虽然不具标志性,胜在平衡。肌肤上平衡的温馥,不独特,然而牢固而安心。
像是晒满太阳的花房那样整洁的家。
早睡早起、午睡记得给植物浇水、傍晚散步,温绎的一天,温茂的愉快。
不为花浇得及时,房子井井有条,晚餐的甜酒温纯,为的是心上温适,没有挂碍。
Juicy Couture OUI Splash Eau de Parfum 是的,汁水飞溅香水
橘滋(Juicy couture)这牌子和我差不多年纪。
伴我度过了热爱碎钻拼贴、缎面蝴蝶节、软丝绒的少女时代,当我收起梅丽莎(Melissa) 露趾果冻鞋、凯蒂猫还有百褶裙,它依旧少女,还将永远少女。
不过我仍收着甜美万岁系列(Viva la Juicy collection)。
这系列都是硬糖样的厚玻璃,方酒瓶款,矿物线条的水晶瓶帽,仿成钻石样式,挂富丽的蝴蝶结,烫金印花比蝴蝶结更繁复。
通身都是忙碌的可爱。
幼稚,愚蠢,然而气味凌冽、甜美,始终如一,叫人上瘾。
是的(Oui)系列是近年才有的,造型轻薄得多,两块渐溶的彩色冰块格黏在一起,配钻石切割玻璃帽,不大芭比风,也很不帕丽斯·希尔顿 (Paris Hilton)。
前年我拿积分换过粉红西瓜味,气味很明亮,把刚剖开整个冰镇西瓜、撕开袋装香草冰淇淋时的冷香仿得逼真。扑面是近乎锋利的甜爽。
今年蓝色这瓶还要凉,还水汪汪,冰过的玻璃碗盛满了果味碎碎冰和杏仁香草球,微微融。
前调是菠萝、冰糕、柠檬、苹果,本已是通透的甜,柑橘味让这种甜更清澈了。
半透明的果味凉糕,软而韧。
白麝香在中调,永远有大人味道,甜得周到、圆滑,木兰和茉莉带点清苦,反而是夏日空调间里,嬉戏的香氛。开心,意外又很时髦。
是会用冰箱冰玫瑰的都市少女,丝绸吊带裙和身体都有珠光,淑女派地用餐叉吃香蕉。
然而,我还是喜欢甜美万岁(Viva la Juicy)更土更腻的甜。
浓烈到有新拆芭比的塑料味,果味比甜酸口香糖还香精。
该是芭比娃娃最喜欢的香水。
也当是我最喜欢的香水。
橘滋(Juicy couture)的香水,联系着水蜜桃面孔的少女,多汁,多欲望,穿玫红人字拖、丝绒运动套装,指甲油和唇蜜都是怦然、轻佻的嫩粉色。
有臭架子、坏脾气,爱笑、爱猜忌,不乖,有点儿愚蠢。对于这类女孩,借书不是恋爱的开始,她们美丽又勇敢,为彼此不讨厌就能大声恋爱。
这种轻浮、叛逆、甜美的少女气息就像一个秘密的手势,等人问,等人猜。
这是少女的虚荣。
Alfred Sung Pure 沈云门·纯净
这款香水很清纯,没有年纪和攻击性,味道无限接近清谈。
不是疏梅对影的清淡,是清淡平常道乐。
我买过旧版和新版,纯净(Pure) 再版了很多,新旧版本的香氛有微妙转折,不过混来混去都是重叠的白花,宛如双妹牌花露水的姑娘,眉清入骨地柔和,人畜无害。
今年的新版是磨砂扁圆瓶身,不透,是圆实的奶油白,由冷银灰金属帽过渡,到覆盆子大小的圆扭帽,一圈圈细压纹让它像一颗胶质糖。或许是甘草糖。
我很喜欢它的瓶身,以及淡亚麻色礼品盒上褪色的白花,有一种沉重的纯净,是经历过那一番的修身养性。
像素面的蒂塔·万提斯(Dita Von Teese)。
沈云门(Alfred Sung) 是加拿大牌子,支支100ml,分量大得出奇。
我睡前拿来喷枕巾,喷完了夜碧天莹净,比睡眠香水好用,做的梦是“桂花蒸“,喃喃的梦话是晚秋弄堂里的上海童谣。
新版的香,较精致。
柑橘,万寿菊,兰花,百合,牡丹,满把蒸成露,烘出清爽、茂密的桂花味,没湿过冷露,也没落,鲜洁的一簇簇的香。
木质的基调,麝香几近无,留很浅的檀香和皂味,太浅了,像月淡烟斜,悄悄然而已。
旧版味道更莹洁,一尘不染像水,不大像香水,因为太不复杂,单调、纯粹的茉莉花,白粥那样雪亮、沸腾,正经危坐地香。
柏和雪松的点缀是禅让式的,隐退到很重重帘幕后,几乎闻不见,不敢垂帘听政,也不敢喧宾夺主。
那支旧香我还没用完,留了一点点瓶底,放在卫生间里仍是馥郁。
纯净(Pure)的喷头和瓶盖衔接处理得很涩,拧不太紧,碰一碰旧襟袖香浓,留香几小时。
不同于伊丽莎白·雅顿(Elizabeth Arden, Inc.),雅芳(Avon),或玉兰油(Olay),甚至百雀羚,它很像我奶奶常用的一支没牌子的香水。
封在蜂蜡的茉莉花、桂花,老式的粉末质地的甜。
每次我闻到,总觉得忽然回到了学生时期的暑假,我在奶奶家,快2点了,楼下奶奶的牌搭子长声叫着,请奶奶去棋牌室打牌,午睡后的她拿香皂洗了脸,穿上琥珀色香水里花气的清馨,慢慢走下楼去。
在燠热、黏稠的长夏里,不会再有比那甜花香更清怡的了。
Vintage John Varvatos for men 佳酿男士淡香水
这瓶据说是06年的复刻,购于诺德斯特龙百货公司(Nordstrom).
约翰·瓦维托斯(john varvatos)的男香,一贯神似爱丝普蕾(Asprey) 的纯银酒壶(Hip Flask),这款暗透老琥珀瓶身,衬得香水格外颜色浓,腰配旧皮质,帽儿黄铜,都是熟成味道。
二十多的男生喷种老派香,还不大够格,略带甜味的烟草味,绒面革上风干的苔藓气,辛香料酒里流动的柑橘香,保守、克制却深具侵入感。
瓮中蛇,蕉中鹿,槐中蚁,悉索作响,给人一种期待的伤痛。
这是秋冬天的香水,大黄、胡椒、罗勒和茴香在前调,带来酸涩的浓果酱的开口,基调沉着的烟草和广香把这种清爽的草本味染磨砂质地。
烟熏火腿上滴溜溜抹不匀的英式柑橘果酱(Marmalade),渗入性的果味,童趣的甜消融了,只留止咳糖浆里暮霭沉沉的酸橙香。
中调的薰衣草、茉莉和鸢尾根被严肃的木质基调打磨过,像被金属碎片研制过,零陵香豆的点缀让这股花气更类于某种朗姆酒香。
这款味道太粗,比新近流行的海洋味男香燥暖许多,有意弱化的精致的强悍。
影森森里浮动的是壁炉旁的烟火、烟斗里沉思的苦涩。大概要等到王家明三四十岁了才更贴合肌肤。
它大概不适合具动物性优势的匪汉,也不大适合火车上手指夹烟、套在粗花呢西服的乡村绅士,硬要比喻的话,大概最像好时候好心情的白瑞德,仍有兽类的粗和野,然而和煦得像一位真正的绅士,他会翘翘胡子,松弛的低语里横生着脆嫩又精致的情绪:
“我知道我很大胆冒昧,听说你朋友很多,我不配高攀,可是很想在你的朋友里凑个数目。“
17年的工匠純淨男性淡香水(Artisan Pure John Varvatos for men) 或许更契合当代的审美,爽朗、清苦的草本柑橘,薄荷生姜须后水隐隐的冷香,太阳下海黄木的冷静、干爽。
宜于任何洁净、随和的青壮年。
工匠純淨男性淡香水(Artisan Pure John Varvatos for men)这瓶像从海里捞的草药魔力水,横竖斜绑了鸢尾根茎似的白结绳,带真正的木帽。
是春夏里短袖棉衬衫、编制草鞋的男士,手里有薄且干燥的《时间、空间和万物(Time, Space And Things)》,略微性感的智力感。
Flirty Alice Vivienne Westwood挑逗爱丽丝淡香水
新近薇薇恩·韦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的土星珍珠项链,又回了潮。
金属标清冷,绞在圆柔的珍珠串里,像少女浪漫的叛逆,花腮酒面、弄蕊攀条,刺激性里还是微妙的纯净。
从前我爱拎薇薇恩·韦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的手袋,也喷它的香水。
我向来不爱花味香水,爱熏熏而不自持的甜味,花干宿露固然好,但是颜色静,不如果香有甜味飞溅、闪亮。却很喜欢爱丽丝 (Alice)系列。
它的花香是微风吹动,不太含蓄了的小坞藏春,西园蝴蝶的花哨再慢一点,娟娟里的热闹,鲜花铺里有珍珠纷纷戏掷,有点淘气。
继 10 年的 淘气爱丽丝(Naughty Alice) 、 11 年的 无耻爱丽丝(Cheeky Alice) ,13 年的挑逗爱丽丝(Flirty Alice) 最冷香浮动,也最特殊。
有冰雪的透明感,甚至不太像感性的少女,很中性的绿茶、佛手柑和香草。
为了集香水瓶,我也买了14年的阳光爱丽丝(Sunny Alice),和挑逗爱丽丝(Flirty Alice)很像,夏花的香甜更重,女人味朱萼明鲜。不如它姿色清明。
非常风约晴云,竹外突然跨一道飞虹,自有凉生。
极浅的紫罗兰玻璃瓶身,75ml的魔法药水瓶,能叫爱丽丝(Alice)变小去到奇幻境(wonderland),再安一个灿灿辉辉小黄金球,作瓶塞的妆饰,说是挑逗 (flirty),却比无耻(checky)和淘气(naughty)的设计更冷淡、清减,大概有花刺更勾人。
中调的玫瑰元香很薄,春天的玫瑰园花露、桂宫被玉兔摔碎的细玉钗。不粉红或华丽,清香弱质纤纤清香,被佛手柑和绿茶那啸歌似的、惊人的冷香和硬度打断了。
噤不敢吐的一句温柔话。
基调的木质配着茶、橘类的香,赋予了它酸甜的质感,像还没到口的茶话梅,笑声咭咭间暗期的凉、酸、咸、甜香。
虽然喜欢,但我喷得不多,只当是重重甜美里的一缕茶烟,偷懒式地调剂。
爱丽丝(Alice)系列的香水设计脱胎于爱丽丝梦游仙境,我却觉得那香粉的金球是《青蛙王子(The Frog Prince)》里来的。
美丽到连太阳照在她脸上都会惊艳的小公主,爱坐在清凉的喷水池抛、接金球,为了让青蛙替她捡回了失落的金球,她轻率地立下可怕的承诺,于是被迫和潮冷、丑陋的青蛙同食又同寝;即便到故事最末,最终被她狠狠一摔的青蛙变作有美丽眼睛的英俊王子,和她成了婚。
这则童话和《小美人鱼(The Little Mermaid)》一样阴森、惊怖,令人后背发凉;雪霜林际里消陨的暗香。
Cartier Carat Eau de Parfum克拉淡香水
这瓶是买戒指时顺带的。
是手上唯一一款轻雅的香,瓶身有宝石质地的刻面,金瓶颈在致密而坚实的玻璃光泽里闪闪,一束慵懒的金属火焰,又或是眉间一点黄、梨花妆。
瓶身设计得很雅美,近于十九世纪的古董香水瓶,出于 雷內‧拉利克(René Lalique)之手,摆在淑妇香闺里的,并不露让-保罗·高缇耶(Jean Paul Gaultier)那种娇妙的好体态。
金沙水漾漾,喷出来是平雅的香,宜于薄妆时候用,端端正正露出些许孜媚。
绿色的前调源于梨、佛手柑和风信,或许还有基调里纯正、无瑕疵的含羞草,很山谷,旷野的味道丰沛而强健。梨香有点凄凄,不到酸,但很清脆得均匀,很具有野生的清快,是明月里长起来的。
中调的花香略微抽象,幸好不太甜,有点熟女的脂粉味,郁金香、水仙、百合、金银花和依兰都不是烂漫、沉重的香。
我喜欢它花蕊心那么一点的甜,以花香清莹的自然方式,而非人工的干花或花露。
绿叶素云,清溪霜月,春风花草香,是这款香。
不过,这香味很冷,不是三四月的阳春,而是一二月份的春绿。
玻璃的春绿,青青地冷,还不稠,香味精致地像一片六角冰花,精致、易碎、宜于被皮肤温暖。类似刚戴上的戒指,稍稍有点冰,不是异物感,是新鲜,然后很快适应。
这也是我有的最持久的香,丝带那么薄的香,却几乎像戒指那么牢固。
这款香大概像二十岁的姑娘,还年轻,介于女孩和女人间。
穿带宝石纽扣的迷你收腰连衣裙,米驼色花呢料子,腰身收得一捻,金丝边袖口绣迷你荷叶边,胸前是赭石红蝴蝶结飘带领巾,脚上有咸奶油色天鹅绒袜及甜杏棕绒面玛丽珍,
手捧绿叶白花束,指尖闪着钻石戒指,挽着男友,走在温哥华市中心(Downtown Vancouver)的豪街(Howe Street)。
她和这个街区一样,还保留着一些维多利亚时代的天真和古朴,温淡地兴奋着,又要装得有点早熟,假装不承认名贵的浪漫、社论性的爱情故事,其实还很愿意相信。
天上下着微微的新雪花,女孩和男友从香暖而明亮的门店里走回停车场,很短的路,却走得慢,走到春绿迢迢。
这是买戒指那天的我。
后记:
这十款香,花香,果香,男香,女香,写的很杂,也不是主流的牌子、正当时的产品,但都是我有印象且以为有余味的。
香水是一场目的和动机都纯正的艳遇,最后我们遇见了自己。
2021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