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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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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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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深深

    钱雪儿(温哥华)

夜深了,雪深了。

今年的雪比新雨还足,萧萧,飘飘,又一夜满了温哥华,窗最早知道密雪:玻璃窗被雪光和月光映得透亮,比插白梅的琉璃胆瓶还晶莹——暗石青的天荡荡打个底,雪影像花影香湿,如绮如丝,会侵窗。

雪深了,窗知道。

这雪夜应是野梅香的。虽然加拿大没有梅花,家乡是梅花似雪,此地是雪似梅花。纷纷落地的不是红粉,是正浓的雪,一径风过,雪与天地白。满山,满径,满门前,砌下梨花白几堆,小银山几座,路灯也砌成骊珠一长串,真正会夜明。

雪深了,路知道。

雪越下越大,开始只有桂子大,渐渐像杏花,积在落了叶的枝上,开出玉簪花,树杈也玉亭亭、白泠泠,冻得、瘦得像诗——瑶枝下漏着长宵——枝上都是凉月亮,露明似的一点黄,霭霭的苍苍的春光,照温哥华,也照家乡,照着一点不寂寥的夜,清光从云间到雪地上。

雪深了,树知道。

半篙深的雪色和月色里,哪里都玲珑得像一片云。屋顶起着烟,溶溶漾漾,也像四散的水云,烟囱和房子,垂垂浸在雪里,更白,更窈窕,琉璃塔一样的晶莹,一样的轻。这时的窗是真正的小床明,被雪和月扫过,一点不留烟火气,只留着曙霞似的光,闪着孩子滚滚的笑闹、壁炉滟滟的金红。

雪深了,屋子知道。

小白屋暖,红壁炉香,在孩子眼里,都不及短短墙高的雪。他们被厚衣服武装着,三三两两地出了门,在地上滚来滚去,萋萋的寒气,并不妨碍他们。这些孩子像配着银鞍的小白马,有流星一样的飒沓的步子,霜雪一样亮的眼睛。他们比日出还喧喧地,来了雪里——打雪仗,捏雪人,团雪球,做雪天使(Snow Angel)… 他们十步一闹,处处留行,打碎了寒镜那么静的雪夜——他们是这样闹,这样喜悦,是白玉楼中大声唱白雪歌的小人儿。

雪深了,孩子知道。

比童声还亮的是雪夜。雪夜比湖光还亮,亮得像江南皓皓的春光。白天的雪色连着云色,疏疏千片白,雨濛濛地萦回,还看不太清,湿睫毛,湿眼睛。等婆娑的雪和霞光一道沉下来,心也淡下来。在这个最最亮的雪夜,万籁都被雪色洗净了,眼睛也给洗得像一杯菊叶那么清,清得看得清天地,看得清心,看清雪里埋着诗,雪里含着春,看清了家乡的水云飘到千万里外,下到了温哥华的家门前。好记性的人,把星星别在上上,作个标记,好记今宵。

雪深了,江南可知道?

2023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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