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上海闷热不再,温润舒适,每天和亮亮一起东游西逛,好不惬意,每到一处,都想把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事物记在脑子里,回来好告诉我的好朋友你。待到回来后才发现,脑子里空空荡荡,外滩一拨拨举着自拍神器的男女,南京路白天黑夜摩肩接踵的人群,田子坊如迷宫一般的狭窄巷道里的糖果研究中心,世博源一边回收门票一边兜售雨具的生意人,城隍庙里用吸管吸着吃的南翔小笼,这一切,宛如过眼烟云,很快就淹没在记忆的河流里了。惟有一棵树,它那满树的灯笼果依然生动,它那伟岸的身姿如在眼前。
当时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后来才知道叫“栾树”。这个名字真有点奇怪。这个“栾”字,不常见,不常用,从小到大,我只接触过一次,就是初中时有个女同学,姓栾,名义清。这个女同学,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头发是自来卷,卷得很厉害,所以她总是着扎两个麻花辫。有一次,她松开头发,我碰巧看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天生一副爆炸头,在那个年代,还是比较禁忌的。她另一个特点就是,皮肤过敏,尤其是一晒太阳,脸就红得厉害,更不能沾酒。她个子不高,略微有一点粗短的感觉,有时看着也蛮匀称的。我性格内向,朋友本就不多,因和她家庭条件相当,性格相近,在一起玩的时间比较多,用现在的话来说,是“闺蜜”。我们一起做作业,一起对老师们评头论足,很是要好。不过毕业后,她没考上大学,到小城的一家五交化商店当了一名售货员,我还去找过她一两次,再后来,因为各干各的事,渐渐疏远了,不知道从啥时起失去了联系。它曾经工作的那家商店多年前就建成了一个广场,也不知道栾同学现在还在不在这个城市。
就是这个不常用的“栾”字,多年以后的现在,居然又遇到了,竟然和一种高大美丽的树联系在了一起。别名木栾、栾华、大夫树、灯笼树、摇钱树、金雨树、国庆花。这些名字中,我觉得灯笼树比较形象些,它的果实有几分颇像灯笼呢。
我和亮亮曾在松江区欢乐谷捡起的,原来不是栾树的花,而是栾树的果。灯笼似的,红红的,那是它的果,是蒴果,中空,果实外面有像纸一样的三片果皮包裹着,三片果皮自然形成了三条棱,像不规则的三棱体,当一串串的三棱体形灯笼果挂满树冠,你霎时就明白了,它为什么叫灯笼树。灯笼果起初是淡黄绿色,接着慢慢转红,因为开放的先后时间不同,整个大树的灯笼果深深浅浅的,从黄绿色到各种深浅不同的红色,颜色层次多样,煞是好看。
这个时候,你仔细观察会发现,栾树枝头,还有一些盛开的金黄色小花,细细碎碎的,一串一串的,长的可达30厘米,长在枝头的顶端。它从六七月份就开始开花,直到国庆节期间,依然开放,这样一算,它的花期居然足足有三四个月呢。
栾树的一片片小叶长在一根叶柄上,排列的样子像是一片片鸟羽。春季嫩叶多为红叶,夏天变为绿色,入秋叶色渐渐变黄。栾树,就像一个手段高超的魔术师,一年四季,变幻出不一样的模样,用专业术语说,叫“季相明显”,它的叶、花、果的颜色次第变化,美丽不单调。这个变化的过程也像一首音域宽广、音色多变的交响曲,时而温情脉脉,时而铿锵有力,时而素雅,时而浓烈,时而低沉,时而高亢,那旋律,丰富极了。想想看,在你身边,有哪一种树,叶、花、果都那样美丽,而果实美胜花朵呢?印象中,许多树的果实,都是美丽的花朵萎缩凋落后留下的结果,它们都是朴素的,如槐树的荚果,松树的松子等,从颜色到造型,谈不上有多少(当然它们也是美丽的,是另一种美)美感。而栾树那一串串的灯笼果,却比花还美,它挂在枝头,仿佛能把夜晚照亮,把音乐奏响。
栾树是一种阳性树种,对土壤条件很是宽容,在微酸及碱性土壤上都能生长,较喜欢生长于石灰质土壤中,因为他这种脾性,在我国黄河和长江下游地区都有生长。它的根扎得很深,即使台风来了,也奈何不了它。因为它的适应性强、季相明显,对粉尘、二氧化硫和臭氧均有较强的抗性,有良好的美化环境、净化空气效果,宜做庭荫树,行道树及园景树。此外,也可提制栲胶,花可作染料,种子可榨制工业用油,木材用于制造一些小器具。是的,栾树不仅外形高大美丽,其实用性还很强。所以,在上海这个国际范儿大都市,街头巷尾,到处都能看到栾树风姿绰约的身影。
除了栾树,上海的树还有很多,“法桐”干净脱俗,银杏珍贵如植物里的大熊猫,玉兰高贵雅致如大家闺秀,我却只对栾树印象深刻。如果把栾树看成是一个男人,它绝对是传说中的“花美男”,有意思的是,直到写这篇小文,我才知道,真有一位歌手就叫栾树,据说还 是王菲的初恋;如果把栾树看成是一个女子呢,它那高高大大、台风也撼它不动、色彩斑斓的泼辣劲儿,倒让人想起“女汉子”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