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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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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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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山人

平顺小西天有一个守山奇人。阳春三月,我和朋友去寻访这个奇人。说他奇是他独自守了小西天寺庙和附近的大山十三年。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使他抛家舍业,自甘寂寞,远离人间烟火,独自一人住在这深山老林里?他靠什么生活?他又是怎样悟透人生,成为世外达人?

开车三四个小时,在大山中绕来绕去,终于在山势最险处到了小西天。小西天是一座悬崖峭壁上的小寺庙,由于四周山峰峙立,云雾缭绕,树木葱茏,仿佛仙境,被人们称作“小西天”。

老李,中等个子,身材壮实,相貌端正,一张口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胡须飘然。身着青色中式衣衫,老布鞋,一派仙风道骨。

彼此介绍一番,老李说先领我们去看看这里美景。

我们跟随他来到悬崖边,此时正值连翘花开的季节,悬崖峭壁挂满了一丛丛连翘花,青岩黄花,灿灿烨烨,分外妖娆。山顶苍松呼啸,山下苍鹰旋飞。最险要的地方壁立千仞,深不见底。悬崖边上有一些钢管栏杆。老李说栏杆都是他自己焊的,以防游客失足。绕到悬崖另一边,长空万里,大地苍茫,心胸豁然开朗。远方影影绰绰能看见一片楼宇。老李指着那里说,下面就是林州市。原来我们正站在林州能看见的太行山巅之上。再转到悬崖北边,从一线崖缝中,向下能看见一道万丈岩壁,崖壁半空有一座小庙,其势异常险峻。李孝堂说那个就是小西天!

参观完这片美景,老李开着他那辆旧皮卡,带我们去小西天。道路急转直下,崎岖不平。老李说这条路是他自己用镐一点点抠出来的。原来只有羊肠小道,现在越野车能直接开过去。他现在每天都会开车免费接送一些岁数大的游客。

道路尽头,穿过一个石门洞就到了小西天。一个能站几百人的平台,有三间房子,是庙宇管理处兼小卖店。沿崖壁有石阶数十,顶端有一间半窟半舍的庙宇,这就是小西天的主殿,里面供奉着西天王母。石门洞上面有三间殿宇,供奉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关公等一众仙佛。老李说,这个平台,还有平台下的水窖,石阶,房子都是他修的,原来门前就是斜坡,再往前就是悬崖,非常危险。吃水要到外几公里去挑,现在水窖的存水不但能满足工作人员的需求,还能免费提供给游客饮水和斋饭所需。他说刚来的时候,这里几近荒废,西王母殿只有半截石洞,下面的殿宇塌的塌,倒的倒,佛像残破不堪,都是他一砖一瓦重建起来的。现在他还雇了两名护林员一名杂工,保护附近的山林、动物,维护景区的卫生。说到这里,老李一脸自豪。

中午饭简单又实惠。老李说每天要做这样一大锅斋饭,免费提供给游客。因收入有限,斋饭只能管饱,不能管好。他补充说这里是不收门票的。

吃完饭,我们到老李的居室喝茶。居室是一间简易房,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有直播灯具,整个屋子简洁干净。书架上摆放着县里颁发的保护文物奖,省市各类证书。

一壶大红袍,香气四溢。大家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老李聊起了来做守山人的经历。

老李以前在一座铁厂当副厂长,几百号人的厂子,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九十年代,厂子倒闭,李厂长一落千丈,成了下岗职工。最开始放不下架子,可是又不得不去讨生活。他悄悄去扛过水泥袋,开过修理摊,有熟人过来赶紧背过脸去。最让他痛心的一次是儿子结婚,他挨家挨户去借钱。当年的大厂长,如今为三两百块去央求别人,其中的白眼,推诿,难听话让他心如刀绞。更有老工人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一点钱接济他,他捧着零零碎碎满是汗渍的纸币满脸愧色,无言以对。

经过这件事老李下决心重新振作起来,人活一口气,做人当自强。

当时有个亲戚承包了金灯寺景区,想找个人去看庙。寺庙在深山老林中,人迹罕至,耐不住寂寞,吃不得辛苦,受不了惊吓,是无法胜任的。亲戚找了好久都没有人愿意去。老李听说了,说自己愿意去。亲戚正求之不得,立即和他签了合同。

老李到金灯寺,一住就是好几年。拿当厂长时的认真劲,短短几年就把一个游客稀少的金灯寺变成游客盈门,收益大增的旅游热点。不久金灯寺出了名,成了国保单位,由旅游局收回经营权,刚刚起步的老李又一次失业了。老李没有灰心,自告奋勇来到已经荒弃的小西天庙,他要在这里再开辟一方天地。刚来的时候没有一间房屋,他就挤在西王母的洞窟里。夏天下雷暴雨,闪电顺着崖壁劈下来,洞窟的墙壁直冒蓝火花。他独自在山上,不时有野兽光顾,有一次有六七只大野猪堵住去路,与他相持了好一阵才离去。还有一次上山砍柴,一不小心,树枝插进眼睛,他用手捂着流血不止的眼,跑了六公里到附近村子找村医将树枝抜出来。面对困难他没有退缩,他知道退缩也没路。就这样沉下心来,一锤一镐劈石开路,一砖一瓦建庙修屋,饿了煮点自家带来的粮食,采点野草充饥,累了就睡在洞窟里与西王母作伴。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他渐渐成了山的一部分,山也成了他的一部分,他慢慢听懂野花的语音,听懂了鸟的歌声。有个驴友送给他一架相机,老李通过照相机将大山隐藏美景记录下来,拍出了一等奖的风景照。在他眼里,小西天比别人眼中美百倍!

老李将这些美景发到网上,天下人眼睛为之一亮,许多人慕名而来。有的人想看看这里的山,有的人想看看这里的仙,有的人想看看这个守山人。他也靠着越来越多的游客有了生活来源。

如今,老李融入小西天仙境般画卷中,成了手机镜头中那个不见深山寺,只见挑水僧的那个老僧,并用大自然中得到爱来真诚地爱这里的鸟,这里的树,这里的一草一木和来参观的每一个人。

人生有很多碰撞,他的身上磨难与百折不挠的人生态度碰撞,正如小西天轻柔的云与雄壮的悬崖碰撞,洁白的雪与千山万岭碰撞,盛开的连翘花与春天寒流碰撞,碰撞出小西天不一样的风景。

大自然抚平了他心中的伤痛,他也深深爱上大自然。他说当自己真正把鸟叫当做山歌一样欣赏时,心情就像小西天对面月亮下的山谷一样宏大,安静。

看着老李自信而满足的眼光,默默祝愿他能永远守住大自然的纯净,守住大自然赋予的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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