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拐杖

 母亲离世已近两年，可在老家与母亲相处的时光总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母亲晚年拄的那根拐杖是我挥之不去的记忆，难以忘怀。

 惊蛰刚过，春雨绵绵。在暮色苍茫中，我蹬着自行车快速地往城郊的家里赶。因为我担心年迈略有些老年痴呆的母亲会独自到公路旁来等我。想到这里，我使劲踩着踏板，车轮在雨后的柏油公路上飞快地转动。

 我眺望着荷花东路，昏暗的路灯下依稀有一位右手拄着拐杖，左手拿着一把雨伞的身影在晃动。

 我的脉搏在加快，心想：这身影是那么地熟悉，难道母亲又到路口来等我。

 车轮压过一个水涡溅起一丝水花。

 当我接近那蹒跚的身影时，我已泪流满面，用哽咽的声音而有些责备的口气说：“妈，您怎么又一个人跑到马路边，刚下过雨，路滑，万一摔倒了怎么办啊！”

 母亲略有些尴尬地说：“天暗了，我看到你还没回家，以为你被雨困住了，到路边看看，给你送把伞。”

 面对母亲的这番话，我无言以对，只有雨水和着泪水在脸上流淌，内心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我的父母是相濡以沫的患难夫妻，七十一年的婚姻历程携手相伴。父亲是一位乡村教师，母亲虽没什么文化，但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含辛茹苦地把四个子女拉扯大，岁月也逐渐消褪了她美丽的容颜。

 勤劳的母亲在2016年7月下旬的一天，不慎摔倒，双脚失去知觉，神志不清，痛苦呻吟。

 父亲含泪说：“你母亲可能难逃这劫，恐怕要先我而去了。”

 我看着父亲悲伤的神情，抑制内心的痛苦。一边宽慰父亲，一边寻医问药，帮助母亲积极治疗。

 母亲摔倒的那段日子，为了便于照顾母亲，我便住在父母居住的乡下老屋，侍奉于母亲的床前，端水喂药，搀扶行走。

 每天，我要护送母亲去中医院针灸，到父母老屋要经过一段田间小路，路面凹凸不平，黄包车不能直接到达，我只能用瘦弱的身躯背着母亲穿过近五十米的小路。

 母亲伏在我单薄的脊背上，看到我汗流满面，气喘吁吁的样子，嘴角流露出一丝难于觉察的微笑，我深知侍奉母亲这段日子的艰辛，但看到经过几个月的康复训练，母亲渐渐好转，内心便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夏天的夜晚，一丝丝凉风驱散了母亲的烦躁与痛苦，每当看到母亲安然入睡，我的心头也掠过一丝凉风，感到十分的惬意。

 后来母亲可以借助拐杖下地走路了，全家人喜出望外。

 父母的老屋前，有一个很大的空坪。母亲拄着拐杖在空坪上来回走动，额上、脸颊已流淌着汗珠，父亲坐在藤椅上，用微笑的目光看着母亲，母亲便回视一笑，继续拄杖行走。大门口，那只小黑狗也趴在父亲的身边，十分专注地看着它的女主人。

 由于母亲每天坚持柱杖走路，过了一段时间，便基本康复。

 可没想到，二0一七年农历二月初六，九十三岁高龄的父亲寿终正寝，安详地离开了他相伴一生的妻子。这对康复不久的母亲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从此，母亲便把拐杖丢弃一旁，独坐卧室，看着父亲生前的照片发呆。

 面对此情此景，我潸然泪下，希望母亲能早点好起来，安享晚年。

 父亲走后一个星期，我和家人办好父亲的一切善后事宜。我和妻子便把母亲接到了我们的小家。

 我因高三教学工作繁忙，虽不能整天陪伴在母亲的身边，但想到可以让母亲变换一个生活环境，暂时忘记失去父亲的痛苦，且可以近距离地照顾母亲，内心也感到一丝宽慰。

 天色越来越暗，我搀扶着拄着拐杖的母亲行走在灯光映照的小路上幸福而归……

 如今，已过花甲之年的我与妻子退休后，离开老家，来到厦门安享晚年生活，可每到清明时节，回到老家，祭拜于父母的墓前，母亲拄着拐杖与父亲相扶行走在夕阳下的画面便闪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