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冬季,我只受责任的驱使,间或将大包小包的孝敬送达父母身边,却不曾帮驼背的母亲捶背揉腰,也未和讷言的父亲聊天解闷。堂而皇之的借口,就一个字:忙。父母在期盼唯一的女儿能够驻留一夜的奢望里,消匿了痴心的等待。
腊月的尽头,新旧交替的年关,再见父母,才知他们又憔悴了一冬,衰老了一年。弓着腰的母亲,携带着她的驼背,在灯下盘点一季的忙碌,晾晒她和父亲卓越的战功:九月,在弟弟盘出的煤堆上,捡拾越冬的块煤,两三吨的数目,是两位蹒跚老人用不辞劳苦书写的天文数字;十月,做好三四十双花鞋垫,让满堂儿孙踏着幸福的花儿,行走在明媚温情的春晖里;十一月,一碾一碾的辣椒和花椒,碾细磨碎,装进大大小小的玻璃瓶,落户于子孙的厨房,父母的笑容绽放成心满意足的欢乐;十二月,五豆粥的醇香,飘向远远近近的子孙家,父母的博爱,填满了儿子长途运送的小车;元月伊始,新年的问候,将急性子母亲的驼背加重,也让寡言的父亲少了戴着花镜看书的时间。父母在加班加点的辛勤里,将屋子里的杂物搬上垃圾堆,门帘和床单清洗得亮净素洁,一锅锅白馍馍,在父母夜半的脚步声中新鲜出炉。
一手推走旧年,一手迎接新春。母亲艰难地驼着背出出进进,将院子的土地收拾平整;父亲默默无言,帮衬着摇摇晃晃的母亲,里里外外地侍弄。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践行在一个个平淡朴素的日子里。父母相依相偎,用坚实的双脚,丈量出关爱的距离。用勤劳的双手,把土产加工成喜庆的年货。将年的味道,稳稳地驼在背上。让迟归的儿女,感动在父母的不辍辛劳里。
腊月的寒风,吹落了土墙上的石灰;偌大窑洞里的火炉,熊熊燃烧着父母捡拾的煤块,温暖着相互偎依的老人。墙上金婚纪念的照片,印证着夫唱妇随的恩爱。干净整洁的摆设,渲染着父母一生的勤劳。弟弟弟媳三番五次地催促进城,动摇不了父母恋家的初衷。进城住楼,踏着光滑的地板,于父母而言,无异于囚笼的羁绊。父母委婉的拒绝,减去了儿子儿媳的负担。简陋陈旧的老家,才是父母生命的根基。无论好歹,都舒服自在。
嫂子弟媳敬慕父母的恩爱。母亲的驼背,是艰苦耐劳落下的疤痕。父亲的讷言,是隐忍刚强铸就的美德。父母的相敬如宾,成为儿女子孙羡慕的楷模。母亲用驼背体验生活的价值,父亲在寡言里诉说生命的真谛。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父母的言传身教,远远胜过苦口婆心的劝诫。
母亲的驼背,父亲的讷,是儿女心中最美的风景;母亲的驼背,父亲的讷,是儿女今世最自豪的荣耀;母亲的驼背,父亲的讷,是儿女今生为人处世的参照;母亲的驼背,父亲的讷,是一座雄伟的丰碑,令儿女引颈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