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伯
大伯如果健在,也过九十了。
我们见面的次数数得过来。早先,他在四川巫溪,我们在广西。后来,他到了重庆万州,我们到了宜昌。
印象很深的第一次,我们家刚迁到宜昌没多久。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公共交通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中南橡胶厂位于城郊,只有依三班工人倒班的时间安排的交通车,我们出行除了交通车只有自行车。
工厂职工宿舍区旁围绕着不少农民的菜地。一天中午,父亲下班。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猛地看到空旷菜地通往大道的田埂上走来一个老汉,由远及近,再看看怎么有点面熟?下意识挪慢了脚步。
再近点儿,可不面熟嘛。是大哥呀!
“你是怎么找来的啊?”
哥哥要来是知道的,但具体时日不确定,也没有听到他打招呼。
“下了船,一打听厂车要等到下午两点多,等不及”。要知道,九码头下船走到厂区,步行估计超过两个小时,我们可从来没有走过。这个老头就是一句:“哈哈,没得啥子,走惯啰”。
他是“走惯了”。听堂哥说过,在县里工作,很多事是“一竿子直插乡下”的。大伯又在粮食部门工作,下乡更是必须的。他们小时候纯粹是“放羊子”,生活全靠自理,读书全靠自律。退休后的大伯,也是闲不住,一个人,一个包,到云阳弟弟家过起了田园生活。带他们一起养鱼,养龟,种植经济作物。闲时钓钓鱼,优哉游哉。吃农家饭,喝自制的鱼腥草茶,他说“安逸得很”。
他的口头禅:“哈哈哈,要得要得,没得啥子”。
兄弟久别重逢,推杯换盏,我母亲会上前劝杯。他就是“要得要得,没得啥子”,是满口答应,就是不搁杯子。他还滔滔不绝,是一个话唠子。遇事,“有啥子嘛”,“算啥子嘛”,“都过得窃”,“那些就莫提”是他的万能法宝。
他过世多年了,但一提起他,那“哈哈哈”如钟的声音,“登登登”如风的身影就会响在耳边,飘至眼前。
我常想,在他看似不那么坚硬的性格里,却隐藏着“没有翻不过的山,没有跨不过的坎儿”的坚韧。做人就得像他那样,遇事豁达,心平气和,退一步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