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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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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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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写作

写作是与心灵和情感打交道的精神性劳作,在一行行文字引诱下,逐渐敞开心扉,不再纠结,不再遮掩,亮出一个未被修饰的心灵底盘。在这个意义上,我想跟热爱文学的朋友们谈谈写作路上的感悟与收获。

某种程度上,写作改变了我的人生方向,把我引向更为深广的人生境地,打开了生命的第二空间。此时此刻,借用写作这个话题探讨写作之外的一些人生课题,我是比较轻松的。

文学让我看清了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被世俗烟尘遮蔽的一些往常不易觉察的层面,使我认识到人类固有的自私和贪婪本性决定了任何一位伟大人物的时代局限性,伟大与卑微只是基于人类肉眼和主观判断下对一个生命个体在物理意义上的粗糙界定,并不能从本质上反映人与人之间的高下;无论怎样涂抹,人生的基本面都是平凡的,王公布衣,概莫能外;偶尔闪现一抹光辉,也不过如瞬间陨灭的流星。唯有生发于思想的光芒才会穿越岁月的隧道,与永恒的时光相抗衡。而凝聚了阅历、学识、想象力和灵感的文学无疑是生成思想的“酵母”。

文学让我懂得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的道理。绚烂之后归于平淡,花开花落,四季流转,这是无可变更的自然常态。从此不会苛求圆满,学会放弃生命中原本认为非常重要的一些东西。同时,我发现了残缺之美、苍凉之美、晚熟之美、失去之美。人生处处有残缺,生活时时不如意,只要人格基座还稳健,再大的缺憾也能弥补,痛过之后,哭过之后,就会平心静气地接受人生路上注定会相遇的坎坷与不幸。从此,学会了妥协,感念无常,心生敬畏。

文学使我明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自然逻辑,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字要一个一个写,生活中不大可能出现超乎想象的魔幻奇迹,不会有不付出艰辛劳动的辉煌人生。于是,丢掉云里雾里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让自己的理想寄生在一夜梦境的幻影中,对没有付出的美好憧憬都有一种近乎归零的冷思维。更愿意把自己变成山间小溪,自自然然流淌,悄无声息地汇入前方的河流;更愿意把自己变成一片树叶,历经漫漫春夏,在秋风中渐渐变黄、枯萎,直到有一天凋零,化作一堆黄泥。

文学使我明白强扭的瓜儿不甜、青麦子虽好吃却不含营养的道理,不会费尽心思去接近一个看似庞大的人物,不会好高骛远地设定一个难以达成的目标,而是拿出足够的真诚去珍惜无意中闯进自己生命的那些小人物,在柴米油盐的小日子里寻找生命河床中渗透出来的意义。

写作充实了我的演讲,找到了文字以外的另一条表达路径。十多年来,虽然移步换位,但始终没有终止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一场畜牧业实用技术讲座的演讲生涯。屈指算来,开发了三十多个宣讲课题,从农业综合开发到乡村治理,从党风廉政建设到宏观经济形势,从民族团结到移风易俗,从文学艺术到文化建设,讲了六百多场,课题涉猎之广、跨度之大,有时连自己也错愕不已。每一场讲座都是全新的挑战,是一次次打通新的知识疆界的尝试。不间断写作带来的好处是,正如詹晋文老师所言,“玩语言”玩出了一些技巧,那些浸泡在文学琼浆里的话题醇厚温润,那些精心打磨抛光的语言熠熠生辉,使坚硬的政治话题不再生涩,从此不再怯场,不再语无伦次,能从容应对不同内容不同对象不同场合的演讲。

如果说哲学是万里天空,文学就是飘散的流云,让湛蓝的天宇充满画意;如果说哲学是巍峨高山,文学就是涓涓溪流,让坚硬的山势充满诗情。文学向来是随和的,不刚硬,不逞强,不急于说服人或强行灌输点什么,也不像自然科学那样给人以正确答案,但它把从生活的毛细血管中流出来的涓涓细流汇聚成能摆渡生命之舟的浩荡江河。之所以在不惑之年开启人生新赛道,是因为文学让我看到远在生命结束前的那个终点——成长。以终极价值而言,比起用金钱地位等要素可以量化的所谓“成功”,伴随整个生命的没有停顿的润物细无声的成长则更加意味深长,春风万里。四十八岁那年,文学在我眼前幻化出一道绚烂多姿的彩虹,看上去有点迷蒙,但令人心旌荡漾。于是,响应缪斯之神召唤,义无反顾地从茫茫仕途转场到提笔耕耘的纸页间。

文学使我感知人类的力量比蚊子翅膀还弱,知道自己仅有的那点见识好比一只小麻雀在沧海边啜饮一滴水。有了清晰的自我认知,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变得从容稳健,由此不求大开大合,不求轰轰烈烈,只愿在日常烟火中享受细水长流的恬淡。那么多占据人类思想宝库的先辈作家像一座座高峰矗立在你面前,面对他们洞悉世事的锐利目光,我们不得不低下高昂的头。同时,一旦进入到炫丽缤纷的文学世界,在与那些思想大师交流的过程中,又会获得一种从别人目光的左右中摆脱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的心灵自由,任凭窗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文学能使我们构建起超然于世俗生活泥潭的独立人格,在精神上变得潇洒起来。

写作打开了思考花花绿绿世界、匆匆忙忙人生、形形色色生命的一扇窗口。以前,思考人生的维度上缠绕着无法摆脱的功利性藤蔓,重物质,轻精神,重眼前,轻长远;对生命的终极意义思考不多(人从哪里来,来到这个世界究竟要干什么,又到哪里去);对人的情感的认识也极其肤浅,不能从美学层面发掘人类情感的丰富性;不能用理性目光看待人性中善恶交错的侧面,以及善恶之间广阔的灰色地带。现在,我对周围的任何事情都抱有一种理性、包容、开放的态度,明白阴晴圆缺是月亮的运行规律,悲欢离合是人生常态;明白杯满则溢物极必反的道理,从而对平静水面下的暗礁、完满人生中的危机保有一份警惕;明白人生永远是得到和失去的重复演绎,就像日出日落、月圆月亏、冬去春归,没有永远的得到,也不会有长久的失去。

被视为二十世纪尼采的罗马尼亚作家齐奥朗说过,写作就是报复,“对世界的报复,对自我的报复。我所写的东西,或多或少都是一场报复的产物。因此,它同时也能带来解脱”。写作的益处在于,把生命中经历过的自认为重要的一些事记录下来,把藏在心底的秘密以艺术形式委婉地告诉别人,或者擦亮尘封的一段往事,或激活一段漫漶的记忆,或找回曾经丢失的一个人或一件事。这是一种回归人的本性的真诚的倾诉,不必顾忌,不必害羞,在天马行空任意流放性情的宣泄中完成一次直抵骨髓的自我解放。

文学还告诉我,人生最大的本钱是诚信,人性中最耀眼的珍宝莫过于善良。因此,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无论多难,即便透支自己,哪怕一无所有,也要头顶诚信、怀揣善良,努力做一个既对得起自己也无愧于别人的善良人。

文学使我懂得了感恩。我们只不过在世代交替的缝隙中有幸跨进了学校大门,拿到了证明某种身份的一纸证书,然后跻身于“吃公粮”的国家干部行列。一路走来,这个时代给予我们的,远远大于我们反哺于这个时代的——这是基于人的动物性本能和道德良知的起码的自知之明,不是什么艰涩难解的方程式,只要运用小学生逻辑思维,想想工资卡上不断刷新的数字,就有一种有负于这个时代的诚惶诚恐的不安。每当这个时候,就用文化思考中得来的汹涌澎湃的感恩之情来对冲内心的愧歉——感恩时代,感恩亲人,感恩同事,感恩所有给予过帮助的朋友。

写作以前,我的知识库藏一眼见底,犹如生长着一星半点绿植的荒山野岭,遍地荒芜,满眼苍白。仅有的那点学识无法向四处满溢,目光无法触及画面背后的美,甚至缺乏欣赏美的信心,往往简单听命于感官传递的直线信号,认为好看的、好听的、漂亮的、舒服的、顺眼的就是美。文学使我窥见到黑格尔所说的“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的深层肌理。当一些人沉浸于富足之美、漂亮之美、强壮之美,在喧嚣与热闹中掠取美艳时,我能感受到淡泊之美、孤独之美、破碎之美、阴柔之美;当人们在花开的春光里心旷神怡时,我却在落叶的秋色中得到一份回归本色的宁静。

写作是人生长旅的加油站,从此脚步不会停留,目光不会停滞,思想不会枯竭,学习不会终止。如果不写作,可能的结果是疏离书籍,至少不会对阅读激起浓厚兴趣,不会关注与自身没有关系的人和事物,不思考柴米油盐、人情世故之外的更多世象。其结果,思想之源干涸见底,生活内容只剩下吃喝拉撒,终将成为一具有可能连自己的灵魂都会抛弃的僵硬躯壳。

写作使我找到了心灵救赎的法宝,生命之树在稠密杂乱的丛林中拔节而上,在属于自己的高度上接受阳光和清风明月的照拂,不再寄生,不再屈从,不再苟活。写作消除了自卑感,获得了可以平视这个世界的独立人格。曾几何时,我彷徨过、迷茫过、自卑过、痛苦过,找不到表达思想的通道,找不到释放情绪的闸门,甚至找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价值和意义,眼前一片黑暗。文学像一束光,驱散了阴霾,照亮了生命,饱蘸着思想甘露的一行行文字激活了造物主赐予的生命元素。在神秘缪斯引领下,让智慧的常春藤爬上荒凉的额头,在生命的枯枝上给灵魂筑巢安窝。

写作拓宽了生命空间。坦率讲,以前的我是闭塞的,也许是因为自卑,也许是因为缺乏安全感,目光不敢锁定陌生人群,脚步不敢越过自己生活半径之外的领域,很少与外界有敞开胸怀纵横捭阖的交流。现在就不一样了,目光不再犹疑,可以锁定任何一双渴望交流的眼神。今天能跟各位文友在一起,就是缘于文学,是文学架起了我们之间沟通的桥梁。不要说朋友圈绑定了多少了不起的文学大家,此时此刻,与各位文友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对话,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文学种子一旦在心底扎根,便长起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生命原野上独成风景。畅游在用文字建构的虚拟世界中,跨越命运的废墟,找回童年时期被流放的自信,然后铲除根深蒂固的自卑的病灶,以文学名义在枯枝粗杆上嫁接一根根新苗,让生命之树一路问天,展枝吐绿,结出累累硕果。

文学使我的人生界面显现出另一种更为清晰的年轮——艺术年龄。尽管身体逐渐老去,但生长在思想土壤上的艺术之树却郁郁葱葱。写作带来的直接收获是一行行文字、一篇篇文章、一部部书籍,间接收益则是心灵在美妙的虚拟世界振翅飞翔,看到了现实中无缘领略的奇异景象。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主张让作家要隐身,让文字现形,“我会告诉你想要知道的东西,但我从来不会告诉你真实”。老实说,面对父老乡亲,我不愿做一名假装深沉的隐身者,不想躲在一片云、一枝花、一片叶背后喃喃自语。敞开胸怀,展示一个真实的自我,是梦寐以求的夙愿。我的写作通常会涉及三个方面,一是公文写作,这是安身立命的需要;二是撰写宣讲材料,这是服务社会的需要;三是文学创作,这是表达内心的需要。通常用讲座把已经想明白的道理传达给听众;一时一地的炽热情感就付诸于浪花迸溅的诗歌;那些如同清风烟云般飘逸在心头的浪漫情致则宣泄在美妙的旋律中;把朝露暮霭中的所思所想所感用散文形式表达出来;堵在心口但又不能公开讲出来的东西就藏匿在烟雾迷蒙的小说中。

文学使我心灰意冷到极点时依然保有热爱生活的温度。写作者的心灵是自由的,不需要活在别人的目光下,也不需要看别人脸色行事。这当然不是酸葡萄心理驱使下的清高,更不是目空一切的孤傲,而是冲破世俗藩篱、获得独立人格之后的一种逍遥与自在。做人上,我不会过多钻研“术”的技巧,而是尽可能在“道”的层面放大自己的格局,兼容四方。

写作极大地开阔了我的视野,僻居一隅,遥望世界。对没受过多少汉语教育的撒拉族写作者来说,感恩这个时代的原因是多重的,物质生活的改善就不用说了,幸运的是赶上了万物互联的网络时代。在空间维度上,无孔不入、无所不涉的互联网消灭了遥远,浓缩了时空,把复杂多变的世界缩小成触手可及的“地球村”。通过互联网可以随意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未知领域,可以获取任何一个地方或人物的基本信息。眼前不再是那些琐碎事,而是高山大川、飞流瀑布、广阔海洋。借助这个广袤无垠的平台,有效打通了原本重山阻隔的知识盲区,使传统条件下可望而不可即的资讯犹如探囊取物。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互联网,要完成如此浩大的写作工程几乎是不可能的。

写作使我明白了生命的有限和无常,由此学会了放弃。人在这一生能做的事实在太少,做成的微乎其微,而我们的内心想要的东西又实在太多,烦恼由此而生。我觉得,四十岁以前的生命是量的积累,应该做加法;生命进入成熟期后,手里拎着的,不该是一大堆针头线脑,而是能揽瓷器活的金刚钻。

说起撒拉族文化,我的内心常常充满着焦虑与不安。直到今天,这片土地上依然是荒草遍地,满目萧瑟。全球化背景下趋于白热化的竞争现实告诉我们,除了那些漂移在岁月河床上闪烁迷离的传说故事,没有多少家业让我们沉湎在好高骛远的自恋式温床上。现实语境下,对更多人来说,高大上文化建设依然是个没有多少物质回馈的边缘命题。在眼花缭乱的小视频洪流中,弱不禁风的文学似乎只剩下一口气了。然而,我始终不渝地相信文学解读复杂生活探索生命奥妙解析人性善恶的力量,依然向文学投去深情的目光。

循化是文学创作富矿区,封存了几百年的撒拉族东迁史以及在黄河浪尖上摇橹划桨的撒拉族人的每一个脚印下都刻写着一段在生命禁区踩出一条生路的非凡传奇,他们的每一个毛孔内都充满着汗水和毅力凝结起来的动人故事。这一抓一大把的文学素材,倒是让我们有了一些土豪式的优越感。

写作带来的成就感实在、纯粹、长久,写作带来的愉悦清爽、甘甜、迷人。过了五十岁之后,伴随着物质欲念的淡然,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时时浮现在脑海里,不断拷问自己——人这一生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安逸的住房没有去掉这个问号,舒适的车座没有去掉这个问号,不断增长的收入也没有去掉这个问号,唯有在文字建构的平台上不断输出自己对百年撒拉族进行文化思考的过程中才寻觅到了答案——从那些认识或不认识、见过面或未见过面的朋友们真诚的目光里感受到这种脑力劳动的价值。比如今年,做成了几件对自己有所交代的事情:策划了反映循化改革开放成就的文史典籍《筑梦之路》、循化县精准扶贫成果展厅、循化县创建全国民族团结示范县展厅,起草《循化县推行移风易俗树立文明新风指导意见》,长篇小说《黄河从这里拐弯》前两部顺利截稿。尽管这是一种不会得到物质回馈的单向付出,但对我来说,二零一八年确实是个沉甸甸的丰收年。这一年,远胜过以往碌碌无为的许多年。

对农民而言,只有到了黄橙橙的庄稼开镰的那一刻,他们的心里才会对未来的日子盈满踏踏实实过下去的希望;对打工者来说,在怀揣浸透着汗水的钞票中,迎来打点行囊准备回家的第一缕阳光;对写作者来说,新的一天的早晨往往不是日出东山的那一刻,新的一年的起始往往不是麦苗出土的阳春三月,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也不是青春勃发的豆蔻年华,而是手捧着墨香四溢的新书的那一刻。

在步入五十岁之际,时间老人异常慷慨地给我打开了一扇通往诗意人生的大门。在那里,终于找到了心仪已久的芳草地。在这个时间端口上,我通常以美国作家摩西奶奶那句“人生永远没有最晚的开始”来勉励自己。我想说的是,在阅读与写作的道路上,只要遵从内心的约定,无关乎岁月年轮,随时都可以打点行囊,仰望星空,面朝大海,走向远方。即便你是个迟到的上路者,也依然不会错过蓬勃而出的朝阳。

通常情况下,人类寻找幸福的思维模式、方法路径往往是约定俗成的,以金钱打底,以享乐问路,以征服压轴,但幸福总是与我们若即若离。有人说,当一个人的月收入接近或超过一万元时,金钱与幸福不会构成正比关系。如果理智驾驭不了财富,不仅与幸福无缘,还会造成无尽的祸患。幸福当然不是口渴了想喝的那杯水,不是嗓子痒痒了想唱的那首歌,也不是感官受到刺激后的快活。那么,什么是幸福?我的体会是:幸福是持续而稳定的满足感,是一种真实的内心体验。文学能使我感到持续而稳定的满足。每当苦思冥想后灵感翩翩而至,极力寻找的那个字、那句话忽然闪现在脑子里,进而成就一篇小文章,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这就是写作者的快乐。

写作的下一个链条是阅读,阅读把我们带进图书馆。阿根廷小说家博尔赫斯曾经说过:“人类都逃不脱时光的惩罚。我不知道你们想象中的天堂是什么样,我只希望百年之后,当我到达那儿的时候会发现,天堂原来是一座庞大而精致的图书馆,你可以在那儿读读书,也可以谈谈情、跳跳舞。”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环境,但可以改变父母设定的人生赛道;我们无法预料生命的长度,但可以堆垒生命的高度。现在做什么事都讲究平台,没有了平台,似乎什么也做不成,于是指望别人给自己搭建一个平台。在我看来,只要我们有一腔热血,可以用苦坐十年冷板凳的勤奋堆垒生命的高度。在那样的高度上,你本身就成了令人仰望的风景,成了光彩照人的大平台。比如说,现在你是县作协会员,过两年可能会成为省作协会员,再过几年就有可能加入中国作协。当有一天站在全国性领奖台时,你就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学天地。

我们身处消费主义时代,生活的表层被高度物质化的坚硬外壳所包裹,寻常事寻常话很难打动一个人的内心;泛滥成灾的信息洪流淹没了我们的感动、同情、怜悯等美好情愫,我们的目光不再那么清纯,我们的笑容不再那么灿烂;手机无情地横堵在我们之间,身在咫尺,心隔千里。当麻木于美味佳肴的食觉取悦不了内心、一切美景都变得司空见惯时,唯有浸泡在泪水里再用情感暖热的文字才能找回久远的一段真情,让心潮涌动,让眼眶湿润。

有人说,语言到达不了的地方,文字能抵达;灵魂到达不了的地方,音乐能抵达。写作中,我从重新擦亮的记忆窗口眺望甩在身后的那些岁月画面,看见了架在清水河上的那根独木桥,看见了蜗居在树丛中的水磨坊,看见了村头那棵在风雨中依然坚挺的老榆树,看见了村前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溪,看见了满目荒凉的干打垒土墙,看见了老家烟囱里散淡的一缕炊烟,看见了爷爷奶奶们爬满皱痕的脸上的音容笑貌……

文学是我枯萎的生命之树上重新长出来的一枝嫩芽,是一朵迟开的花儿,足以温暖残年余生。现在我明白,搞写作的人,即便身处边地一隅,心中一定要有江河湖海、大漠戈壁,在山一程、水一程的行走中,把自己也化作那山水的一部分,用滚烫的文字为有可能与你的文字相遇的人建构一个栖息心灵的别样世界。

就在昨天,二零一八年十一月十三日晚上十点,终于完成了长篇小说《黄河从这里拐弯》第二部第四稿。至此,浸透了汗水和心血的这部作品的前半部分总算告一段落了。半个月前,与青海人民出版社签订了出版协议,如果不出意外,年底或者明年春季可以与读者见面了。

最近我才知道,这部作品被列入2018—2020年全省重点文艺作品,对一个毫无小说写作经验的初写者来说,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只有自己知道。但无论如何,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枯坐冷板凳,独对电脑,几度春秋,几度寒暑,耗费了人生中宝贵的一段年华。画上最后一个句号的那一瞬,思绪万千,想起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的一段话:“终于完成了,它可能不好,但是完成了,它就是好的。”

世间万物,生生息息,周而复始。凡是自发生长出来的,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重或轻,都是这个世界所需要的。皓月当空的这个夜晚,渴望构建阅读人生的朋友们来到这里,也是遵从内心召唤的结果。这里没有物质意义上的效益,有的,只是一杯清茶里的温馨,一段告白里的真情,一朵浪花里的光泽,但我们愿意为此付出时间,花费精力,甚至心甘情愿掏腰包。

今天,我们相应文学的召唤,以读书会的名义相聚在这里,其实就是寻找一种诗意生活。这是多么温暖而美好的享受!通过这个活动,我们可以以文会友,以阅读架起沟通与交流的桥梁,在写作中思考,在阅读中思考,在思考中升华,在交流中碰撞思想的火花,以此点燃我们的生命激情,真诚面对喜怒哀乐的生活。

以上是写作带给我的一点体会,与各位朋友分享。衷心祝愿读书会办出特色,办出效果,能够持续不断地办下去,打造成循化县群众文化建设的一张靓丽名片,为更多在尘世中走累了的人们提供温暖的精神关照,成为越来越多的人们精神返乡的一个驿站。衷心祝愿各位朋友身体健康,事业顺利,家庭幸福!

(在《循化青年文学》首届读书会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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