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沉的日子里,我执著于研究典雅的诗歌与传奇,乐此不疲。在法国南部的广阔平原上,行吟诗人兜兜转转于古老的集市和显赫的宫廷,放浪形骸。他也许亲近闻过月桂的花香,受托于哪位神祇而思绪涌现,为赋情词吟唱爱欲的崇高的赞歌。
我向往典雅的感情,但总是为了多数结局而失落,为多数结局失落是广大自由意志者的常态。
现实的乏味的生活,多在为浮华填补的足否而精神起起落落。倥偬的日子里,已知与未知的各种爆炸,挤压着我作为一个不协调的个体的生命。幽暗的一处,笔仍在抄写着先哲们崇高的诗篇。疲倦时光中,花草不再絮絮,布谷沉溺在荡着繁叶的枝头上,光斑分解着萎靡不前的时光。
行吟诗人出于各种功能效益,即使真就不符合那个实际。而我编想了一个不成熟的故事,至少是实际的、现实的。
故事从夜晚的相遇开始。
夜色中,风不吹,鸟不鸣,漆黑的树木岑寂地挺立。是我将她的门轻轻扣敲。
金灿的灯光从地面缓缓浮起。她模糊地望着我的脸,我激动的说不出连贯的话,四周是天空的静默无声。姑娘一身素雅的松衣,稚嫩又甜蜜的小鹿般的黑眼睛朝我投来迎客式的嬉笑。
她没有回绝我。
一次,晨光熹微,我再次登临拜访,她自然地漾起笑意,和白山茶花一样纯洁无邪。一段寒暄过后,我们去草地上铺设野餐用的布垫,放上奶酪、苹果和姑娘爱吃的海苔卷……海苔片贴在她仅有的一只门牙上,姑娘张嘴笑出了酒窝;她为我讲述自己常在家乡的夜空观测到的夏季大三角,还为我纠正“天秤座”的读音。
霞光宁静地流逝,一次幽会就这样梦幻地过去了。
我在为如何编写转折的起因而苦恼。因为我所知甚少,有待跟自己商讨。
总之,倥偬的日子里,他们各有各的事情忙活,也不像廉价的毒小说里那样让人多么巧合地相遇、相知、简单的故事关系有第三人的助攻。
果实收获的季节,或许更适合露营。正午的阳光下,我涉过草地,走过氤氲花香的地方来到她的门前。
她露出一双似稚嫩又愤世嫉俗的眼睛,往日的单尾短发和分叉的短刘海均已没了足迹,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黑色浪发。身上散发着高雅的香水味儿。一双小鹿般的黑眼睛戴着一副方框大眼镜,涂红的嘴唇撩拨人的爱欲。似花蕊隐藏在盛开的花瓣中,成熟中隐藏着稚嫩的心。
她一改风格,对我冷静相看,女孩子这样挺好,娇小动人又有自己的小脾气,不容被冒犯。我深思着。
“干嘛?”她在门里站着不动。
我向她表明了此次来的目的。
“不要。”她一口回绝。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想和我认识,但分享欲给错人就是一场灾难。你每次写信给我,我都得回,可我不喜欢跟人聊,所以回你我又觉得难受,不回你我又觉得对不起你。”她说道。
“啊!煊煊。可是我跟他们——你讨厌的男生们不一样!你也知道我是不坏的,我们有过共同的好的回忆,也一起合作过完成任务。凭直觉、凭之前四目相对的每一个眼神,我知道你是看好我的,我请求你不要拒绝我做你的朋友。”我噙着泪水哀求道。
“如果你不喜欢别人找你聊天、我们少聊或者不聊。前段时间我的精神不太好,所以没有来找你。如果你愿意与我交往,我会给你的歌声带来音乐的。”我继续说。
“我是懒得管别人的事情,我每天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需要别人融入。我最讨厌的就是去社交,但你的每一次消息,我的内心就很难受。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的圈子不大但已经满了,谁来都是负担。而且,她们也是不会同意我和别人聊的。”她说。
“看在我一心真诚的份上,哪怕让我当一个你世界的彼岸者也好啊!我们就这样彻底失去联系吗?我知道你是看好我的,我们都是在阴沟里仰望星空的人。”我双手合十绝望地哀求。
“我不想仰望星空,我就想维持现状,我是一个不好的负面的人,我就是安于现状的。最后一次说了,不要不要!”说罢,她把门关的死死的。
我编想的这样大致的故事,是一个人格不完善的女子和男子的相遇、相离。一年以后,男子已从消沉中走出,协调了自己的人格,诸多对立的人生观达成了和解。但生活平淡不堪,他意识到寂寞与无诉是常态,外表成熟稳重与阳刚,为心灵世界巩固了边界。那是有着数不清的宝藏的神秘的地方,如今无惊无扰,但是缺少打理。
也许更多的是这些学识对我的塑造,让我以冷静与“无情”的研究者视角得到慰藉与“寡淡”。倥偬的日子里,诗意和热血,衰减许多,再也没有吸引女孩子光顾的本领了。
沉思中,楼下的电钻声当当当地捣乱了我的心绪,我索然无味地走下楼去,想填补一下空空的肚子。
图书馆门外的地砖仍是湿漉漉,阴雨持续半个月了。此时天空灰蒙蒙的,时不时滴落两下,但也无大碍。我沿着一排红色叶子花走到食堂附近的水吧时,天已经黑透了。
硕大的塑料棚笼罩着好几家店的桌子。这里常常人来人往,灯色斑斓。阿婆正端着一盘热扑扑的烤鱼从我跟前走过,一辆开着大灯的电动车超载了三个女子,打扮得漂漂亮亮,正摇摇晃晃地往前开。在座的所有大学生中,也许没有人比我的内心更苍老。
海口的雨天,光是一阵一阵的,也不想着干脆一下。
我正在超市门口等待香肠烤熟,构思着刚刚编想的那故事中缺失的转折的起因。
“你好!帅哥,请问你的外套在哪里买的?”一个稚嫩的甜蜜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并有手指轻轻的点击了我。
我回过头来,一贯缺乏微笑的稳重的冷酷的脸转了过去。霓虹灯下,面前是单尾短发、分叉短刘海、肤色白净、有着小鹿般的黑眼睛的姑娘正双手背后,抬头看着我。
她的眼睛又在刹那间回转,好像是被我吓到了。
“对不起,打扰了!”她急切地说完。害羞得将脸捂住、跺着脚步跑到姐妹们旁边的位子上了。她的姐妹们也都笑了——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和一片清晰甜美的声音刺激了我心灵里不再运作的原始的味觉。
也许我的味觉不该过早地死去!